晚上八点半。
本来挤了很多人的酒店大厅此刻差不多都空了,绝大部分人去追捕关凛,而剩余的小部分没有参与追捕的人,则各自忙各自的事。
像郎二和熊宇正蹲在一旁,忙着垂头丧气。郎二并不认识这位熊主任,熊宇也并不认识郎二,不过他?们两个都是原本很相信关凛,结果却看到了那样几乎是铁证的证据,也都因为这样的事实而感到失落,于是,失落的狗和狗熊便因为同类相吸而凑到了一起,在角落里思考人生。
而葛子明和郎毅则坐在电脑前,将那段张嘉俊被害的影像翻来覆去的看。虽然一遍遍看下来,都几乎是在佐证关凛就是凶手,可他们两个还是不太愿意相信。
罗波在翻找着自己的手?机,他?在找关凛当时登记户籍时拍的原形照片,翻了半天可算是找到了,便连忙拿去给葛子明他们对比。
他?们仔细对比着关凛的原形和墙上的影子,这影子毫无疑问属于一只大型猫科动物,但大型猫科动物未必就是神血狴犴,毕竟神血狴犴一族本身就跟老虎十分?相像。
万一这影子其实是一只虎妖呢?
神血狴犴跟老虎很像,但却也是有不同的,例如普通的老虎耳朵偏圆,神血狴犴的则偏尖,又比如爪子的粗细,毛发的长度,各方各面,都有不同。
葛子明郎毅罗波三人一寸寸对比关凛的照片和监控上的影子,想找出他是被栽赃的证据,结果却又一次论证了,这个影子就是关凛的,毕竟他?是这世上唯一一只神血狴犴。
得出这个结论后,他?们没有再重?复看监控了,而是互相对视一眼,无声的问:真的是他吗?
三个人都没有回答,毕竟这个真相对他?们这些与关凛相处过,有交情的人而言,确实很难以接受。
沉静中,鲁正东走了过来,问:“查的如何?”
葛子明如实汇报:“确实跟关顾问的影子一模一样。”
鲁正东叹了口气,他?看了眼躺在担架上的张嘉俊,吩咐了几个人,将他?抬到房间里去。
虽然这被害的三个人都没了呼吸和心跳,看起来跟死人无疑,可他们的魂魄确实一直都在,而且最先遇害的苗千姿,身体毫无腐烂的迹象,或许仍然有救,所以这几天都一直在房间放着。
吩咐完后他又看了眼手机,在前线负责追捕的郝闲一行人给他?发来信息,说:“我们试着用手机追踪他的定?位,他?现在大概发现这一点了,所以将手?机丢在花丛里了,我们暂时失去了他?的行踪。”
这八成是追丢了。鲁正东又叹了口气。
刚才他?没有参与对关凛的围捕,但也没有阻止张德海郝闲方建章这三人带队去追捕。
无论真相如何,他?到底相信哪一方,先把关凛控制住都是应该的。
可关凛眼下不知所踪......鲁正东想了想,突然向葛子明郎毅罗波他们询问:“你们说关顾问最可能去哪?”
这谁能知道?这是他们第一时间的共同想法,但随后,又不约而同的冒出了一个地方。
“顾怀山的家?”葛子明说:“关顾问好像跟他?关系是最好的。”
“那确实是很好。”罗波回忆着说,他?还记得当初拍照片前那两人旁若无人的互动呢。
“鲁局,我们去顾怀山家看看?”郎毅提议道。
鲁正东同意了,他?同时吩咐道:“你们将他?带过来,关顾问现在的情?况......谁也说不清,如若他真是凶手,那么顾怀山可能也有危险。”
葛子明和郎毅应下了,他?们也不耽搁,立刻就出发。
罗波本来也想去,却被鲁正东拦下了:“罗波,你就别去了,你不会打架,去了容易有危险。”
罗波抓抓脑袋,他?其实并不觉得有什么危险,依他?跟关凛的相处来看,这只橘猫凶归凶,但内里其实很好说话,而且上一回恶面观音那案子,关凛还救了他?一命呢。
不过他?也没有反驳鲁正东,眼下的状况,确实,谁也说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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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子明和郎毅开着局里的配车,这个时间段不堵,但路上确实也需要一段时间,他?们到达顾怀山的家大概要到九点。两人便想着先给顾怀山支会一声,如果他?知道关凛的行踪,赶紧跟他?们汇报。
郎毅在开车,这个电话便由葛子明来打。
“嘟——嘟——”
电话铃响了很久,几乎要被自动挂断时才被对方接听。
“喂?”顾怀山的语气很寻常,完全不知道在城市的另一头发生了怎样的震动。
“顾老板,在店里忙吗?”葛子明没有直入主题,而是先客套的问了一句。
“没有,已经下班了,我刚到家,准备做点晚饭。葛主任突然打电话来,是有事吗?”顾怀山问。
“是有事。”对方已经猜到了,葛子明便不再兜弯子,直言道:“关凛出了点事,现在情况比较复杂。”
“是什么事?”顾怀山立刻追问,语气比先前多了丝急切。
前因后果说起来太长,葛子明便简略道:“出了三桩伤人案,目前我们锁定?的嫌疑人是关凛。当然,一切都还没有盖棺定论,不过他?目前确实是嫌疑最大,一切证据都指向?他?。”
“几位领导想控制住他?的时候态度有点过激,愤怒之下他?打伤了人跳窗逃跑了,局里的人现在正在追捕他?,我们猜测他?可能会来找你。”
“他?现在是怒极的状态,很危险,你知道他?在哪儿吗?”
昏暗无灯的客厅里,葛子明的询问声通过手?机的扬声器在室内响起。
顾怀山看着室内唯一的光源,是一双在夜里会发出幽绿色光晕的兽瞳,他?回答说:“没有,我没看到他。”
“那你如果知道他?的行踪,或者其他消息麻烦及时联系我,就打这个手机就行。”葛子明再次强调:“他?现在的状态很危险,控制住他?并不是想杀他?伤他,只是眼下确实需要他?配合我们调查。”
“嗯,我知道了,有消息我会立刻联系你们的。”顾怀山答的很乖巧,又客套的回了几句,他?随即将电话挂断。
他?将手?机收起来,终于有时间来观察他?那只突然跑回家的猫。
他?按着平常的关店时间回到家里,就看见漆黑客厅里有这么一双幽绿色的兽瞳在等他?,他?怔了一瞬,还没来得及反应,葛子明的电话就打来了,他?连话都没来得及和关凛说。
他?看着关凛的神情?,即便视线昏暗,关凛又是猫的模样,神情?不似人形那样明显,他?也看出关凛此刻的神情?很冷,仿佛他?真的是葛子明说的那样危险的逃犯,光是看着都令人心生惧意。
而且关凛眼下即便什么都没说,都无端的让人感觉到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远,不愿让任何人靠近。
可若是真的不愿让人靠近,他?就不会跑回来了。
顾怀山不想刺激对方,便只能站在原地温声说:“发生什么事了?他?们欺负你了吗?”
那双幽绿色的兽瞳眨了一下,似乎对他开口第一句问的是这个有些惊讶。
他?并不回答顾怀山的问题,但片刻后,黑暗里传来低声的询问:“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们?”
“葛子明说的没错。”关凛冷静的分?析说:“我现在就是那三起伤人案的最大嫌疑人,一切证据都指向?我,我逃跑时打伤了人,我现在是危险的逃犯,我可能继续作案,可能杀人,可能杀你。”
顾怀山一时没说话。
关凛看着他?说:“你要是现在后悔了,可以给他?们打电话,还来得及。”
顾怀山将先前放进口袋里的手?机又一次拿出来,关凛只在原地看着,并不阻止,哪怕这会泄露他的行踪,引来他好不容易摆脱的追捕。
可顾怀山又一次出乎关凛的意料,他?将手?机拿出来后,竟是随手丢到了一边。
他?还是温和的语气,却很坚定?:“你没有伤人,你是被冤枉的。”
“这些天,你受了很多委屈吧?”顾怀山轻轻问,带着点心疼。
关凛又一次沉默了。
他?有一瞬间的松动,那些被他用来保护自己的刺人冷意有所消融,但在下一刻,他?又重?新武装了自己。
他?突然往前走了一步。
这一步迈出的途中,猫的爪子开始伸长,身形也在变大,他?变回了人形。
他?一步步逼近顾怀山,男人高大的身形和脸上的冷峻带着莫大的压迫力,可顾怀山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哪怕他?被关凛抵到墙上,束缚于双臂之间,逃无可逃,他?脸上也没有显出丝毫惧色。
关凛看着他?,顾怀山也在看着关凛。
他?们的距离贴的极近,近到鼻尖都快撞到一起。这样近的距离下,顾怀山得以将关凛脸上细微的神情?看的更清,他?看到对方冷峻的眉眼,也看到被对方重重?掩盖着的,不肯示于旁人的委屈和难过。
他?忍不住伸出手,抚上关凛的侧脸。
这是很大胆也很亲密的举动,是关凛平常绝不会让他碰的地方。可关凛此刻并未阻止,他?只是定定?的看着顾怀山,看着这个在所有人都怀疑他?,仍然盲目的相信他?一定?不是凶手的人。
“顾怀山。”他?唤着对方的名字,同时,伸手握住顾怀山细瘦的手?腕,兽类天生的强劲力道很轻松的将对方的手?从自己脸上拨开。
他?一只手钳制住对方的手?腕,另一只手则伸向顾怀山的颈侧。
他?语气低哑,透着股莫名的危险意味:“你未免太相信我了。”
他?的手?指覆上了顾怀山的脖颈,像是下一刻就会将这脆弱的脖颈扭断。
可事实上,他?只是用大拇指在顾怀山的颈侧摩挲了几下,在对方下意识的屏住呼吸时,轻声说了一句:
“笨蛋。”
说完这句后,关凛便起身离开。
他?头也不回,动作极快的变幻成猫型,从客厅的窗户中跳下。
顾怀山看着这一切,没有阻止,他?只是在关凛离开后,抬手遮住眼睛,在黑暗里低声喃喃道:“是你太相信我了......”
关凛走后没多久,顾怀山家的房门就被敲响了。
他?调整好神情?,去为刚刚赶来的葛子明和郎毅开门。
门开后,不等顾怀山邀请,两人便一前一后的冲进房间。郎毅观察了下室内留存的气息,又看了眼敞开的窗户,判断道:“刚走不久。”
“能追上吗?”葛子明问。
“悬,先叫人吧。”郎毅说。
葛子明便打开手?机开始联系鲁局,郎毅则走到顾怀山身边,他?并没有责怪对方的隐瞒,只说:“我理解你并不相信他?是坏人,但请你也相信,我们对他?没有恶意,我们只是想查清楚真相。”
“嗯......”顾怀山心不在焉的应了声,他?扯了抹敷衍的笑容:“下次他再来,我会联系你们的。”
“他?应该不会再来这里了,”郎毅说:“以及你要跟我们走一趟,你跟他?牵连甚大,我们要保证你的安全。”
“走一趟?去哪里?”顾怀山并没有立刻答应。
“去江海大酒店,就是我们开会的地方,也是那三起案子发生的地方。”郎毅答。
这里的话......顾怀山点头道:“好,我跟你们去。”
顾怀山简单收拾了下行礼,一行人便下了楼,搜捕关凛的事自有其他特调局的人来做,他?们眼下的任务是带着顾怀山回去。
上车时,葛子明郎毅分?别坐在正副驾驶,顾怀山则坐在后排。
在前往江海大酒店的路上,顾怀山温声开口:“能跟我详细讲讲吗?这几天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并不是秘密,坐在副驾驶的郎毅便给顾怀山讲了讲。他?讲特调局内部的派系争斗,也讲关凛这几天受到的歧视不公,以及那三起,桩桩指向?他?的伤人案。
顾怀山一直安静的听着,他?神色平静,并不因这离奇诡异的案子而慌乱惧怕。
他?只是用手肘抵在窗沿上,看着车窗外漆黑的夜色,想着他?的猫要在这样寒冷的冬夜里孤身流浪,他?漆黑的眸色里便翻涌起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深渊,叫人不寒而栗。
作者有话要说:跟你们说件事,你们千万不要害怕,因为怕也没用。
我存稿没了。(这回是真的)
所以......没有加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