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第 66 章

关凛回房间后?,坐在床上翻微信翻了许久,他倒也?没有特地翻找什么,他就是在重复打开顾怀山的对话框,片刻后?关闭,然后?再打开,再关闭,翻来覆去。

他对顾怀山好?像有一种说不?清的依赖,致使他一但有所?不?快就下意识的想要去跟对方倾诉,去寻得安慰。

就像在外受了欺负的小孩子第一反应是回家?跟家?长撒娇一样,幼稚极了。关凛虎着脸想。

他拒绝承认自己有这么幼稚,也?拒绝承认自己对顾怀山的依赖性。他们两个实力对比如此?悬殊,一个是有妖王之名的神血狴犴,一个是普通人类,年岁的差距同样巨大,要依赖也?该是顾怀山依赖他才对,他才不?要做那种一遇到事就回家?告状的撒娇精。

他明明以前也?不?这样的,在外边打架受伤,他也?就是自己忍着疼,从来不?在关冷面前说。

但他会跟顾临渊说。

对姐姐说不?出?口的话,对朋友似乎好?开口一点,但......郎延和赵玄明也?是他的好?朋友,他却也?不?会这样,他会装得又酷又拽,好?似完全不?怕疼的硬汉。

他好?像是只会对顾临渊撒娇......不?,不?对,才不?是撒娇,他只是喜欢在打架受伤后?去顾临渊面前翻着肚皮打滚,并且让对方帮自己顺毛。

关凛闹不?明白为什么他唯独在顾临渊面前会这么幼稚,就像他此?刻也?不?明白他为什么生气回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想跟顾怀山说话。

但他知道他已?经?找顾怀山说过?两回了,虽然都没说的太明白,但再来上一回,傻子也?看出?来不?对了。

他打定主意要自己解决这件事,他并不?需要依赖谁,他是能独当一面,乃至为其他人提供依靠肩膀的成年男人。

再者说,即便他告诉顾怀山,顾怀山也?做不?了什么,除了凭白担心。

所?以关凛决定不?说,但他总是在走神的时候下意识的去打开顾怀山的对话框,想说点什么,又在真?正说出?口前刹住车,及时关掉对话框。

如此?反复,关凛深觉不?能这么下去,如果?他继续这么无所?事事,他一定会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说漏嘴。

他得做点什么。

但是能做什么呢?他来这里本来是开会的,结果?会没开成,撞上了这么件离奇的案子,还?把自己弄成了犯罪嫌疑人,案子不?能查,屋也?不?能出?。

不?过?......现代社会,好?像足不?出?户,也?可以做很?多事吧?

关凛终于后?知后?觉的想起了手机的妙用,他又一次打开了对话框,却不?是顾怀山的,而是郎二的。

他发了条消息:“案子有什么进展吗?”

可郎二约莫是在忙,并没有立刻回他。

这世上大概也?只有顾怀山会永远秒回他。关凛在等消息的途中思维忍不?住又发散了一下。

他等了大概有十五分钟,郎二终于回了条消息:“我也?不?知道。”

关凛心想自己真?是找错人了,想想也?是,这件案子由鲁正东亲自督办,局长级别的领导查案,像郎二这样的底层职员,压根听不?到什么有用消息。

他准备退出?跟傻狗的对话框,不?再看对方的废话,岂料在他退出?之前,郎二又发了一条消息。

“不?过?葛主任和我哥他们突然开始核查酒店内的人员身份,不?知道在干嘛。”

“不?跟你说了,我要去忙了!葛主任他们说要我也?参加核查,去嗅嗅这些人身上有没有异常的气味。”

郎二打字的标点很?正常,但关凛无端从这句话里感觉到了一丝得意,就像是被封为弼马温的孙猴子,自以为自己得到了重用,春风满面,得意洋洋,其实一个干的是马夫,另一个干的是缉毒犬的活儿。

傻狗。

也?就是郎二没在他面前,不?然关凛一定忍不?住又要给对方一爪子。

不?过?,郎二这句话倒也?给关凛透漏出?了点消息,为什么要突然核查酒店内的人员身份?

关凛略一思索就想明白了关窍,鲁正东大概怀疑凶手就藏在酒店住宿的人员之内。

这个推断倒也?正常,毕竟酒店内已?经?连发两起案子,这个凶手绝对不?会离的太远。

只是,对方到底是怎么做到无声无息的连害两人的?并且,这两起案子的矛头都指向自己,这到底是有意的栽赃,还?是无意的巧合?

若是后?者,那凶手身份就随机难测了,但若是前者......关凛摸着下巴沉思了片刻,他在想自己跟谁有仇。

在场的讨厌他的人大概有不?少,但那些人也?不?是专程针对他,就像苗千姿和张德海一样,他们就是单纯的看妖怪不?顺眼,远不?到要专程设计他来上这么一出?的必要。

至于其他仇人......那大概就没有了。

关凛是个宅猫,来到现代几个月,认识的人屈指可数,而在他认识的为数不?多的人里,顾怀山挤占掉了绝大多数的交际份额。

他每天就跟顾怀山待在一起,在旁人面前都装成只会“喵喵”叫的猫咪,他哪来的仇人呢?

所?以......如果?不?是故意陷害,这真?的只是巧合吗?

关凛无法说服自己相信,毕竟这确实太巧了,苗千姿在夜晚对自己下蛊时遇害,苗鑫则在跟自己起冲突后?遇害,肩膀上还?有道□□过?的痕迹。

关凛虽然生气自己被怀疑,但他其实并不?怪鲁正东他们,如果?他用公正客观的旁观者角度来看这两起案件,他也?一定会觉得自己很?有嫌疑。

这实在太像是他因为气不?过?而去复仇了,但他自己知道自己没有做,他没有去复仇......等等,关凛脑内突然闪过?一丝灵感。

他没有去复仇,那么是否有人帮他去了呢?

他又一次陷入了沉思,沉思片刻后?推翻了这个结论,怎么可能呢?

要说他在现代的几个认识的人里,大多是泛泛之交,而顾怀山......关凛还?真?说不?准对方会不?会做这种事。

顾怀山是有前科的,他的奶茶店每天光顾的人并不?多,但这些不?多的客人里,也?偶有比较闹腾烦人的。

关凛印象最深的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鼻头挂着鼻涕,揣着一张大人给的百元钞票来买奶茶,顾怀山当时没有零钱找,就出?门去隔壁店换钱。

而这熊孩子待在店里等的时候,不?经?意瞅见了趴在吊床上的关凛,这一对上眼,关凛就心觉不?妙。

这熊孩子双眼放光,直接把桌子推过?来,然后?用满是泥印的鞋踩在上边,伸手要来抓关凛垂下的尾巴。

他跟顾怀山不?一样,顾怀山摸关凛的尾巴都是轻轻摸,他是直接下了狠力的想来揪,要把猫倒提着从吊床上拎下来。

关凛自然不?会让他得逞,他将尾巴收起来团在身边,并且冲着下方的熊孩子呲牙威慑。

可熊孩子非但没被吓退,反倒被激怒了,他踮着脚够了半天,碍于身高限制实在摸不?着。他擦擦鼻涕,灵机一动,去将店里的扫把拿了过?来,然后?他拿着扫把的尾端,用扫把上的长杆来捅关凛。

关凛气的毛都炸开了,他喉咙里不?断发出?威胁的低吼,可这种程度的威慑熊孩子根本不?怕。但要是真?下去挠对方吧......关凛又不?太下得去手。

他堂堂妖王去挠一个七八岁的熊孩子,说出?去岂不?是很?丢脸?

而且最后?医药费还?得顾怀山出?,赔礼道歉也?得顾怀山来,得不?偿失。

因此?关凛在那一刻竟然感觉自己拿这个熊孩子毫无办法,只能被对方拿扫帚不?断的乱捅,搅的他不?得安生。

僵持中,顾怀山回来了。

他回来见到这一幕,神色当即就变了,关凛没看清具体是什么样的神情?,他只隐约感觉到了一股冷意。

这冷意一闪而逝,他转头去看顾怀山时,他脸上还?是那副温和的神情?,好?似刚刚的一切都是关凛的错觉。

他只从熊孩子的表现上窥出?了一点痕迹,刚刚关凛呲牙威胁都没用的熊孩子眼下好?似见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吓得僵在了原地。

“不?可以乱拿扫帚哦,这是哥哥店里的东西。”他温声说话,并且看似轻柔的接过?熊孩子手里的扫帚杆。

熊孩子揉揉眼睛,看着眼前笑容温和的男人,觉得自己刚刚看到的可怕神情?应该只是错觉,当即又继续犯熊,他拽紧扫帚杆,并不?肯给,但看起来没使什么力气的手却将他直接连着扫帚一起从桌上拎到了地下。

熊孩子懵了一瞬,回过?神来时人已?经?站到了地面,扫帚也?被顾怀山收到了吧台后?。

顾怀山很?快将奶茶做好?,并且贴心的在杯身围上一圈纸质杯垫,可以隔绝奶茶的温度,以防烫手。

他一边将奶茶交给对方,一边微笑说话,像是温柔的叮嘱:“冷了就不?好?喝了,记得早点喝哦。”

他甚至还?体贴的替对方插好?了吸管,熊孩子胡闹那么一通正好?也?渴了,猛力那么一吸,然后?就带着满嘴泡哇哇大哭的跑了出?去。

顾怀山还?在身后?摇头叹了一句,仿佛很?担心:“那么不?小心,封口上不?是写了小心烫吗?”

说这不?是故意的,关凛不?信。可......顾怀山或许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温良无害,但这些偶尔的腹黑和记仇,他也?并不?讨厌,毕竟顾怀山做这些都是在为他报仇。

若是顾怀山知道这两天里发生的一切,他会不?会因为想替自己报仇而做些什么,关凛心里真?的没底。

但是,这一切还?有个大前提,那就是他得有能力报仇。上回那只是个七八岁的孩子,一个成年人,哪怕是顾怀山那样偏文?弱的成年人,对付起来都绰绰有余。

但这回的可是特调局的区主任,另一个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顾怀山一介普通人,是绝对没有能力犯下这两起案子的。

更何况,他压根不?知道这件事,因此?关凛直接推翻了“是有人帮自己复仇”这个可能性。

那么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关凛感觉自己已?经?走进了死胡同,完全找不?到名为真?相的出?路。他便只能暂时不?想,只跟郎二吩咐了一声,有新情?况及时告诉他。

傻狗又隔了很?久才回应,他大概还?不?知道关凛是嫌疑人的事,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

接下来一整个白天,关凛就躺在床上等郎二的消息,以及时不?时跟顾怀山聊两句天。

关凛没有主动去找顾怀山聊,是顾怀山起的话头,他就像前两天一样,跟关凛闲谈些他在店里的工作,也?问一些关凛开会的情?况。

关凛压根没有在开会,他就只能很?敷衍的带过?这些话题。顾怀山也?没追问,像是并没有察觉什么不?对。

如此?到了晚上,大概七点,关凛本来还?想继续窝在房间里,倒也?很?轻松,三餐都有人送到房间。

就是躺了一天实在是有些无聊,关凛便站起来拉伸拉伸筋骨。他走到阳台的窗边,翻出?去双腿悬在空中,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

年近岁末,再过?一天就是元旦,虽然江城还?没下雪,窗外呼啸的冷风却也?彰显着冬天的霜寒。

冬日万物?沉寂,似乎有些死气沉沉,但星空却比其他季节都要闪耀,这是最适合观星的季节。

昨日星空灿烂,今天同样。关凛抱着手机待了一整天,在无聊的驱动下也?学会了点新功能,比如拍照。

他此?刻拿起手机就想拍两张照片,然后?发给顾怀山,可又在对焦时,突然愣住了。

因为他看到了一种很?少见的天象,启明星和月亮凑到了一起,两者之间的距离前所?未有的接近。

启明星有很?多别称,像是长庚星,太白星,以及金星。太白属金,金主兵革,而这种金星和月亮极度接近的情?况被称之为金星合月,预示着兵戈诛伐,大凶大煞。

关凛皱着眉,他忽然有些心绪不?宁,若仅仅是一种预示着凶兆的星象也?就罢了,因为世界那么大,那凶兆未必应在他附近。

但......启明星是妖族对他的尊称,同时也?是他命盘里的主星,联想到这几天发生的事,在这样的关头出?现金星合月的天象......实在是很?难不?让人不?多想。

关凛没心情?看星星了,他准备从窗户上翻下去,回到屋子里去,可就在他回身的时候,突然刮过?一阵冷风。

这风势有点大,吹的关凛都不?得不?抓住窗沿维持住平衡,但除此?之外,却也?奈何不?得他。作为一只平衡性极佳的猫,他是不?会被风吹掉下去的。

但是阳台的门不?会像他这样稳当,“砰”一声,朝外开的阳台门被风吹的闭合上,并且关凛隐约听到“咔啦”一声,像是锁舌扣住的声音。

关凛心知不?妙,赶紧从窗户上翻下来查看,果?然门已?经?从里锁住推不?开了,他被困在阳台上了。

对于一般人,这种情?况有两种解决办法,找人开门,或者就这么在阳台上待着。

但是关凛有第三条路,他可以从窗户跳到楼下去,然后?绕一圈,去前台拿张备用房卡,从正门再进来。

这第三条路委实有点麻烦,最简单的方法还?是第一条。但关凛不?想找人。被关在阳台上这件事,听起来像是傻狗郎二才做的出?来的,他要维持自己关顾问的颜面。

所?以他就从窗户翻了出?去,虽然这里是六楼,但六层楼的高度也?难不?倒一只猫。

他借着外部凸起的窗台,三两下就落了地,无人察觉。

鲁正东只说让关凛尽量不?要离开房间,但没有派人看着,他顾忌着关凛的感受,并不?想真?的做到软禁这一步。

关凛也?知道鲁正东的照顾,所?以整个白天都老老实实窝在房间里,配合对方。

但现在是没办法,他就下楼找前台拿个房卡,然后?立刻就回房间去,总共离开不?到十分钟,应该没什么。关凛心想。

他动作很?快,拿完房卡再坐上电梯才刚刚过?了五分钟。只是在电梯门即将合上的时候,突然伸过?来一只手,迫使电梯门再次打开。

这人应该是也?想搭电梯,关凛便往后?让了让。让的同时,他随便瞥了对方一眼,这一眼看过?去,莫名的觉得有点眼熟。

关凛认识的人不?多,除了江城分局的人,就只有鲁正东为首的那几位区主任,这个年轻男人是谁呢......

关凛本来还?没想起来,但是不?经?意对上对方那双带着居高临下的轻蔑的眼睛的时候,像是找对钥匙的锁孔,记忆瞬间被唤醒。

这是张德海的儿子,张嘉俊。

关凛跟张嘉俊只在一开始那晚的餐厅里见过?一面,而且也?没说过?话,并不?熟。同时,他对张嘉俊也?没什么好?感。

张嘉俊跟张德海一个德性,都是对妖怪有极大的偏见。关凛不?想横生事端,所?以一直不?跟张德海计较,此?刻他也?不?想跟张嘉俊计较,就自顾自的站在一边,等着电梯门闭合后?慢慢上行,并不?搭理对方。

可他不?搭理,张嘉俊倒是主动开口了,他语气带着些诧异:“关顾问?你怎么出?来了?”

像是关凛就该被关着,不?该出?来一样。

这语气让关凛很?不?舒服,但偏偏话的内容只是寻常的问询,他不?便发作,只得敷衍道:“出?来转转。”

“哦——”张嘉俊将尾音拖的很?长,他好?似好?心提醒:“那关顾问还?是早点回去的好?,毕竟......”

“你不?应该乱跑。”他笑着说。

笑容往往代表和善,但张嘉俊的笑容显然不?是,这勾起的嘴角全是讥嘲。

关凛有一瞬间的怒气上头,想不?管不?顾,揍对方一顿,就像他幼时揍那些瞧不?起他的妖怪一样。但下一刻,他又忍了下去。

已?经?连出?两起案子,而且今夜又是那样的天象,实在不?宜再生事端,他必须得克制,他不?该是只知道意气用事的小孩子了。

他将这口气咽下去后?,电梯也?到了六楼,两人同时走出?电梯门,接下来便不?再同路,他们一个往左一个往右。

而在这擦肩而过?的间隙里,张嘉俊突然侧头小声说了什么,说完后?,他便带着笑,双手插在口袋里,慢慢离开。

而关凛却站在原地,他在辨别对方到底说了什么。张嘉俊说的很?小声,他听的很?模糊,但他看到了张嘉俊说话时的嘴型,跟上回在餐厅时说的那句话一模一样。

关凛当时没看懂,但这回,他看懂了。

张嘉俊说的是......

“畜生就是畜生。”

怒火像是燎原的火焰,瞬息间席卷了关凛的理智,他的指节一根根攥紧,用力到泛白。

他猛地回头,他只剩怒意的眸子里是张嘉俊毫无防备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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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七点半,被安排执勤的两名特调局员工正例行在酒店中巡查,他们从一楼查起,一路查到了六楼。

他们查的很?认真?,但一直都没发现什么异常,只剩最后?的六楼时,便不?由放松了下来,一边走一边谈笑了几句。

可这谈笑声在看到走廊上那趴在地上的人影时戛然而止,两人愣了一下,随即就连忙冲过?去查看。

他们认出?这是尚海市的主任张嘉俊,也?是张德海的儿子。他能年纪轻轻当上尚海市的主任,除了有父亲铺路,他自己实力本身也?不?差,按理说不?该轻易中招。

但此?刻,他趴在地上,这两名执勤员工去探鼻息脉搏时,已?经?全都没有了。

两人脸色大变,连忙一左一右的观察走廊两侧,想查找凶徒是否还?躲在此?处。可走廊一眼望尽,什么都没有。

这里只有他们两人和被害的张嘉俊,以及张德海背后?那道,皮开肉绽的兽爪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