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会,掉东西了。”段榆把他们落在沙发上的东西递到三人面前。
谢桥低头一看,顿时脸更黑了,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吐出一个“走”。
谢桥把人带走后,段榆重新拉开窗帘打开窗户。
房间里的烟味一时半会散不去,段榆也不想处于随时可能会被拍的环境里,就在走廊上站着。
“段榆?”
段榆侧头,看见许康成从一头走来。
许康成无声无息从剧组消失后,段榆听到过一点风言风语,说得最多的是他不堪忍受当众被下面子,因此愤而出走。
段榆倒觉得不一定是因为当众被下面子,而是因为私底下憧憬破灭,许康成无法接受现实才离开的。
许康成:“你怎么站门口?”
“房间里味道大。”
许康成没太在意哦了声,摸了摸鼻子尴尬地问:“那什么,之前没打招呼就走了,你没生气吧?”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段榆没探究他匆匆离开的原因。
“哦哦,嗯……黄导身体怎么样?”
“挺好的。”
“那单绮怀,她有没有认真研究剧本?”
段榆怪异地看他一眼,“……有。”
“道具老师感冒好了吧?”
“……”
几个不尴不尬的问答之后,段榆无法继续忍受这尬聊的架势了,“没事的话,我去趟厕所。”
“哎不是,等等。”
许康成也不想把气氛弄得这么尴尬,只是他现在一看见段榆,脑子里就忍不住回响他哥那句“他们是一对”。
“他们是一对。”
“他们是一对。”
他们怎么能是一对?!
纯情且从不乱来的直男富二代如许康成,属实想不明白怎么好好的白菜说gay就gay了。
要不是有这一道坎在,他早就跑回去找段榆了,哪等得到现在在这个破晚会上搞偶遇。
谁能想到养成事业第一道关卡不是资金不够,不是人脉不够,而是因为取向的问题。
“你要不要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许康成问,很快补充,“说不定以后有合作……不过应该是另一种形式,我哥不让我演戏了。”
段榆应好,见许康成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只好拿出手机当着他的面把他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段榆告别他,朝厕所走去。
大多数人都在大厅交际,后场没几个人,因此离厕所还有一个拐角的时候,段榆能很清晰地听到里面人的说话声。
“我缺那点钱?”
是谢桥的声音。
“带他们的前提是,他们够聪明不惹事。”
“他们霸占别人的休息室不肯走,还在里面抽烟。”谢桥冷笑一声,“这也配当偶像?给粉丝树立癞皮狗模范吗?”
“年龄小不是借口,他们不懂事就应该有人教他们。”
“别说些废话,这和咖位有什么关系?他们惹了我都不敢惹的人,我救不回来了。”
谢桥挂了电话,冰冷的视线扫过面前排排站噤若寒蝉的三人。
谢桥已经决定合同到期不续约,与另外的公司寻求合作。这最后一段时间,公司明显不愿意把嘴里的肥肉送人,削减了他很多行程和资源,还想用他的热度带新人。
出道这几年他能这么顺利多亏有老东家的支持,帮扶一把很正常,谢桥没意见。
只是这几个人,实在太没有眼力了!
刚出道的新人私底下有什么恶习也就算了,学不会谦虚做人要搞狗眼看人低那一套,还这么无所谓带到社交场合里。
他走开这么一会,就不长眼地惹了段榆!
段榆!
他都不敢惹的人!
惹了其他人自然会有人来收拾他们,偏偏段榆性格这么温吞,他要是不帮他出这口恶气,这件事岂不是就这么完了?
“做人要学会管好自己的嘴。”谢桥抱胸,语气冰冷,“不自己管好,就会有人替你们管,到时候还有没有嘴扯皮就不是你们说了算。”
他眼底阴鸷,唇角抿得平直,黑脸不笑时的气势很吓人,活脱脱一个大反派。
三个新人都是混不吝的性格,身边也都是差不多样式的小年轻,原以为谢桥这种人设是硬凹出来的,刚刚只是想在外人面前耍威风、扮样子。
结果被扯进厕所后,他直接打电话给公司老总一通正面硬怼,几人心下一惊,对他的脾气有了深层的认识,顿时收了嘻嘻哈哈混过去的心思,只敢唯唯诺诺地点头。
谢桥敢这么和公司老总撕破脸皮,更加不会怕他们。只要他在微博稍微暗示那么几个字,单凭网友的本事就能把他们扒干净了。
“哥,我们知道错了。”
“其实我们就是想和他开开玩笑,认识一下,没想到他这么不苟言笑。”
谢桥直接上脚踢了他一脚。
用了劲儿的硬邦邦的皮鞋可不好受。
对方后退几步,吃痛地捂住了腿。
谢桥眸中似有风雪凝聚,他一字一顿道:“不会说话就闭嘴,少把你的智商拿出来丢人。”
几个人没想到他还会动手,大气都不敢出。
“回去,道歉。”谢桥说。
几个人缩着脑袋往外走。
“还有,”谢桥突然想到什么,“你们随身带着什么?把这当自己家?预防自己随时随地发情?”
“……”
“滚。”
几人如释重负。
谢桥臭着脸心里还是很不爽,找不到发泄渠道越发憋屈。
以前和段榆吵架,段榆不怕他,还能有来有回。这几个人有心没胆、欺软怕硬,怂得跟鹌鹑似的,总有种班主任训刺头的感觉,特别不得劲。
真行,这帮小兔崽子居然敢惹段榆。
谢桥的烦躁程度肉眼可见地增加。
正当这时,他听见身后传来几声对不起。
他顿时火大,爆了粗口:“谁他妈让你们对我道歉了!”
谢桥转身,看见小鸡仔似的三人,和站在门口瞳色澄澈、冷静看向他的段榆。
谢桥:“……”
靠,他在那里听到了多少?
段榆撤回停留在谢桥刚才就通红的耳朵上的视线,问几个男生:“喜欢开玩笑?”
男生们连忙摇头:“没有,没有。”
段榆垂眼,睫毛的阴翳落在眼下,有影影重重的感觉,“刚才的玩笑不好笑,要不你们再说几个?”
三人面面相觑,神情茫然。
谢桥催道:“说啊,请不动你们了?”
他说完还隐秘地往外面瞟了一眼,以免有人目睹围殴现场。
摸不清这两座大神的意思,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你,眼神交流选了个人出来。那人讲了个网络上很火的笑话,讲完自己人先尬笑两声。
笑声在冷清的卫生间还有回音,光洁平滑的墙面映出他们僵硬的笑脸。
然后他们看见无论是谢桥还是面前这个谁都没笑,两人用如出一辙的冷淡表情盯着他们。
“……”笑容逐渐消失。
nm,这艺考面试都没这么尴尬好吗!
段榆问:“好笑吗?”
谢桥接:“不好笑。”
其实还是有点好笑的,他刚用力忍住了。
段榆淡声道:“下一个。”
“???”三人更加懵了。
段榆抬起眼,用“有什么问题吗”的表情看着他们:“一人讲一个。”
“……”
谢桥:这办法,妙啊。
等三人生无可恋地讲完收不到丝毫回应的笑话,段榆才道:“不用和我道歉,我接不接受对你们来说无足轻重。”
“但是……”起初最凶的男生瞟了一眼谢桥。
“别人对你们的想法和态度无足轻重,真正决定未来的是你们自己的所作所为,”段榆说,“如果你们不觉得自己错了,就没必要道歉。”
谢桥听明白了,张口要骂:“你们……”
“谢桥。”段榆叫住他。
谢桥猛然闭嘴,有些不安地看向他。
几个男生急忙识趣离开。
“手上的伤好了吗?”段榆走近几步问。
“好了。”谢桥闷闷地说。
其实没好,伤口结痂之后总是会痒,他忍不住要抓,反复几次,把才有痊愈之势的伤口又弄得鲜血淋漓。
没有寒暄的素材了,段榆直接说:“谢谢。”
“你不要想太多!”蔫头耷脑的谢桥顿时提高了音量,“刚才的事正常人都看不下去,我就是路见不平!”
“这样啊。”
谢桥欲盖弥彰:“差不多。我不是那种分手了之后还念念不忘、纠缠前任的人,你放心好了。”
段榆表示理解地点点头。
“而且吧,他们还算我后辈,我不能让他们随便搞事,在外面丢我的脸。所以说,帮你只是顺手之劳,不是你就是别人……”谢桥的声音在段榆微微扬起的笑容中逐渐消失,“总之,你不要想太多,不要自作多情!”
“好。”
谢桥眉头一抽,不知道为什么更加不爽了。
“走了。”
段榆点点头,目送谢桥的身影消失在墙后。
他在洗手台前俯身,手掌摊在水龙头下,温热的水流倾泻而出,在指尖溅起小小的白沫。
指甲有点长了。
段榆想。
他抽纸擦干手,将纸团丢进垃圾桶里,往外走时正好碰上去而复返的谢桥。
他微微喘着气,盯着段榆看却不说话,额前几缕白发有些凌乱。
段榆轻轻挑眉。
“……”
谢桥憋了半天说:“如果你非要想太多,也不是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