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榆看了眼单绮怀,后者已经完全忘记谢桥刚才的骚操作,把崇拜两个字写脸上了。
黄导声音颤抖,虚心请教:“那要怎么改?”
恋爱戏不都这个套路,亲亲搂搂抱抱,把观众伺候好就行了,谁会考虑那方面呢?
于是接下来,退了一步的导演和编剧就被谢桥安排得明明白白。
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用假动作演。
比如原本牵手离开的戏,改成了卫文宣要带念念离开,正要拉她的手时,突然意识到什么收了回来,说了句“走吧”,让人跟上。
原本的拥抱戏改成了卫文宣下意识要动作,刚抬起手来就放了回去。
也幸好段榆会演,把那种渴望但克制的感觉演绎得淋漓尽致,导演和编剧在监视器前看,不得不承认这么一改更多了些张力。
但唯独那场吻戏,导演和编剧说什么也不肯改掉。
“我们这好歹是恋爱戏,男女主角连个亲密行为都没有,那还像话吗?”
“和前面逻辑不合。”
“那就把前面的戏改回来。”黄导一副这也是个好办法的样子,把谢桥气得咬牙,可要是改回来,那他刚才不就白费口舌了吗?
“黄导,我有个想法。”段榆开口。
“改成欲吻未吻怎么样呢?”段榆侧头注意到谢桥赞赏地看着他,一副“你很懂事”的表情,无语地移开了视线,“这一幕以后会频繁出现在卫文宣的回忆里,只是普通的吻戏落了俗套,不如让他们恪守在界限之内,以后回忆起来,那种美好青涩的情绪就会更加深刻。”
这下黄导犹豫了。
文艺创作怕什么?落了俗套,什么都在观众的意料之中。
什么最吊观众的胃口?美强惨,意难平,那是真的念念不忘。
黄导和编剧商量了一下细节,大方向上就按照段榆说的这么拍了。
下工之后段榆无视,两眼写着满意的谢桥,迅速整理东西回酒店休息。
只是不等他整理好东西,也不等谢桥凑上来扯淡,单绮怀先叫住了他。
“哎,段榆,段榆!”单绮怀扒着墙角,偷偷摸摸朝他招手,用气音喊他,“你过来。”
“有事吗?”
“你,叫上我偶像,我们一起去吃饭。”
“你们俩去就行了。”说着便要走。
“哎哎哎,我要是敢和他说,那我还用来叫你吗!”
段榆皱眉:“我顶多帮你邀请,吃饭还是你们俩去。”
“不行不行不行,我和他两个人吃饭,那不尴尬死了啊!”
“你不觉得和前任一起吃饭更尴尬吗?”
单绮怀不知道想到什么,一下子收了张牙舞爪的模样,抠着手指小声咕哝:“那,那我这不是看你们相处得挺好的嘛。”
她抬头,见段榆还是面无表情的样子,索性破罐子破摔:“我不管,反正你要帮我去叫人,不然我就乱来了。”
“你要和谢桥吃饭,还要人陪着?”段榆静静地看着她。
“没错!”
“好。”
段榆利落答应下来,转身就去找人,单绮怀还来不及露出笑容,便见他走向谢桥所在的相反方向,去找了统筹老师。
单绮怀茫然:“?”突然觉得有点不对怎么回事?
两分钟后,她在他们剧组群里得到了答案。
【统筹-李迎】:今天下工早,有空的别走,我们晚上和谢老师一起聚个餐啊。
消息一发出来就收到了热烈的回复。
啊啊啊——
这个段榆!
她和谢桥吃饭,带上一个段榆以免冷场,带剧组这么多人当电灯泡干什么啊!!
这么多人,她怎么好意思和谢桥聊天,怎么拿到他的联系方式!
单绮怀一通无能狂怒。
“段榆,你也太会坏人好事了吧!”她拽着回来的段榆气急败坏地说。
段榆也很无奈:“不是我,是谢桥跟黄导提的。”
他本想去找统筹转达单绮怀的意思,自己找个理由回酒店待着,没想到刚一到那,就看见导演爽快地拍了拍谢桥的肩,定下晚上一起聚餐的事儿。
他简直就跟送上门去一样,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就把他架在火上,让他想找借口都找不了,不得不答应一起吃饭。
单绮怀一秒变脸:“哥哥真是考虑周全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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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让谢桥有良好的体验,聚餐定在剧组附近一家高档酒店,餐桌上的话题基本都围绕着他。
年轻人们虽然被提醒过第二天要拍戏,别碰太多酒,但酒香壮人胆,几个人又是不怕生的性格,没多久就把对谢桥的那点敬畏抛在脑后,拉着他又是聊天又是玩游戏。
谢桥:好烦,完全没有和段榆说小话的机会!
单绮怀:可恶,根本没有接近偶像的机会!
在一片热火朝天中,段榆竟实现了自己最初当隐形人的愿望。他坐在角落,只需动筷填饱肚子,享受安宁,顺便把嫉妒到失去理智的单绮怀手边的酒精换成饮料。
“老孙,你女儿是不是十月办婚礼?”
“是啊!难为你记得,我看如约这个环境不错,挺适合办酒宴的。”
“如约确实可以,我刚去上厕所发现他们后面还有个露天花园,场地开阔,现在年轻人就喜欢这个吧。”
“露天花园好啊……”
露天花园。
段榆不自觉转头看向谢桥,发现对方也刚好转过头来看向他。
意识到自己不该有此动作,段榆立马收回视线,垂眸喝了口柠檬水。
“好了好了,时间也不早了,咱们今天就到这吧。”
黄导抚着肚子,笑眯眯的:“人老了就是不行,吃这么点儿就撑得慌,晚上我就走回去当消食醒酒吧。”
有人接:“黄导没事吧,要不要去买点药?”
“没事没事。”
统筹老师说:“那我和黄导一起吧,这路乌漆嘛黑的,也不安全。”
因为是临时决定出来吃饭,没有经纪人和助理在身边,大部分人都是搭剧组的便车出来的。资历最高的人不坐车要走着回去,有人便心思活络起来。
“我也陪导演一起吧,正好我这段时间胖了不少,就当锻炼了。”
“带我一个,带我一个。”
“大家都一起吧,就当散步。”
黄导笑着拒绝:“别别别,李老师陪我就行了,你们大明星在路上走,万一被拍到就糟了。”
“我一18线,保证没人认出我。”
众人发出善意的哄笑。
确实,以他们的粉丝数量说是小明星都算抬举,他们这堆人中真正的大明星也就只有谢桥。
谢桥酷酷地插兜站着,眼眸深沉,不发表任何意见。
单绮怀猛地在冷风中清醒了。
谢桥粉丝数量众多,走在街上会导致交通拥堵不是开玩笑的,他肯定不会和他们走路回去。
现在这么多人说要陪导演散步……坐车的不就只剩下几个人了!
于是,单绮怀发挥平生最高的演技,轻轻跺了跺脚,一脸遗憾地说:“我就不和你们一起了,这双高跟鞋好磨脚,我怕还没到酒店脚先断了。”
太棒了!和偶像坐一辆车回去,四舍五入就是独处了!
“那小单坐车回去吧,多注意点,你们几个女孩子都坐车回去吧,路上也不方便。”
统筹李老师看热闹不嫌事大,“我知道从这里到酒店有一条小路,晚上基本没人走,我们几个一起走,互相壮壮胆倒也还好。”
“段榆呢?你跟我们一起还是坐车回去?”
段榆心中早有答案,谢桥不可能摸黑走夜路,因此毫不犹豫地说:“走着回去。”
这么就分配好了,大家心有灵犀地不去问谢桥,默认他不会和他们一起在街上瞎逛。
没想到大家准备上路时,他突然开口:“我也走着回去,好久没锻炼身体了。”
众人:“!”
单绮怀:“???”
段榆:“…………”
目送单绮怀满脸不甘地离开,段榆坠在队伍末尾,跟上大部队。
统筹老师指的这条路,确实需要大家一起壮胆,才能走得下去。
小路横亘在田野中央,两侧没有一盏路灯,只能靠着远处几户人家窗里透出的灯光看清一点前路。
段榆听着前方嘈杂的聊天声,百无聊赖地数着脚步,记忆明天要拍的戏份。
忽然,一个冰凉的东西贴上他的手侧。
冰得刺骨,吓得段榆下意识缩回了手。
借着一点微末的灯光,段榆看见谢桥走在自己旁边,目视前方,一本正经,仿佛刚才的小动作并非出自他手。
段榆抿紧嘴唇,快走几步与他拉开距离。
谢桥小跑两步追上,凑过来小声抱怨:“跑什么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看不见。”
谢桥有夜盲症,在暗一点的环境里就什么也看不见,更别说这样乌漆麻黑的小路,正常人看路都困难,和瞎子没两样。
段榆反问:“那你怎么看见我的?”
谢桥轻哼一声,像藏着多大的秘密似的得意洋洋,“反正你得给我当拐杖。”
当拐杖没有问题,目不能视也是一种残疾,只要谢桥安安分分就行了。
谢桥心情颇好地哼着歌,风尘仆仆赶来这座小城,结果一天都没和段榆说上话的不满和怨气都消散了,听着前面几个老男人哈哈大笑,心思浮动。
月黑风高,正适合做些偷偷摸摸的事。
他故态复萌,又去拉段榆的手。
“啪”的一声脆响。
“你干什么?”段榆冷冷地问。
冰手被打可疼了,谢桥回忆刚才瞬间触及的温暖触感,委屈上了。
段榆的手是真的软,打人的时候也是真的痛。
“走路的时候要拿着拐杖,有什么问题?”
谢桥能追上段榆,全靠耳朵好,能在杂音中辨别出他平稳的脚步声,还能跟得上节奏和他并肩前行。
“那你知道拐杖不仅能拄着走路,还能用来打人吗?”段榆说。
谢桥:“…………”
谢桥不可置信道:“你要家暴我吗!”
段榆:“分手了,就不算家暴。”
谢桥自动忽略这句话,凑过去搂住他的腰,下巴抵在他肩膀上,掌心的凉意透过衣衫传递给了段榆。
“好啦不要闹了,我以后一定多抽时间陪你。”谢桥自认为语气宠溺地说。
段榆眼皮不受控制地跳了跳,冷酷地把他从自己身上扒下来,鉴于这家伙现在是个残疾人,才没有一脚踢过去。
他们这些小动作都是仗着月黑风高没人看得见他们,恰巧此时前方的聊天声断了,段榆怕被他们注意到没立马开口,等开口时冷酷的气氛已经没了。
“谢桥,你这是性骚扰。”
“段榆,你这是口嫌体正直。吃饭的时候他们说到露天花园,你也想到了是不是?”
“没有。”段榆果断地否定了。
“骗子,你就是脑内性骚扰我。”
段榆:“…………”
他的确想到了。
如约大酒店,对他们俩来说是非常熟悉的地方。
这个见证了他们分手的地方,也承载着他们第一次亲吻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