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空,天?空无云也无风,路旁的树枝无精打采地低垂着,地面的青草也耷拉着草叶。道路上似有滚滚热气,天?地如蒸笼一般逼仄闷热。路旁有一家茶棚,茶棚中零零碎碎地坐着几人,皆是沉默饮茶,不言不语。
一绛衣少年牵着一匹黑马自?官道上缓缓而?来?,少年头戴帷帽,步履稳重,不过须臾,便走?至茶棚前。
绛衣少年喂马儿喝了?些水,将缰绳系在木栏上,又蹲在那儿看黑马吃了?会儿草,这才进茶棚中坐下。
他腰间剑的明黄色剑穗一闪而?过,如一道耀眼的明光。
“来?一碗茶。”
少年对茶博士开口,声音很轻,有些沙哑,却如山间泉水和三月春风,引人注目。
茶棚中的几人都瞥了?过去。
绛衣少年摘下帷帽,露出带着红晕和薄汗的面容,眉眼俊秀,目光澄澈。
其装扮,都与传闻中的赵决明一模一样。
今岁的江湖,赵决明风头无两,如今江湖上有关?他的传闻众说纷纭,此人并非因向?名人挑战而?扬名,全是凭他自?己得来?的。
因此便有人动?了?心思——若是能将这位江湖新秀打败,他们于江湖上的名号想必能更加响亮。
茶棚中一位络腮胡子的大汉端起茶盏一饮而?尽,提起刀走?至绛衣少年桌前,居高临下地发问?:“阁下可是秋霜剑赵决明?”
绛衣少年微微抬眼,眉眼间一片沉静,恍若他身处的不是路旁一家小茶棚,而?是位于桂殿兰宫,他风轻云淡道:
“是我。”
“在下乃震山刀宋浩骞,特来?请教一番!”
少年沉默了?下,道:“可你?用的是刀,我用的是剑。”
震山刀冷笑一声:“想不到阁下声名远扬,竟也如此狭隘——天?下武器众多,总有相?通之处!”
“我不想和你?打。”赵桓实话实说,“天?热,我才刚刚停下。”
震山刀一噎:“……你?这茶我请了?,我也可以等你?休息。”
赵桓:“我很忙,没空陪你?。”
震山刀不觉得他说的是实话,只觉得他是自?视甚高,冷哼一声:“阁下年纪轻轻,眼光倒是不低!”
赵桓十分困惑,他已?将话说的如此清楚,对方却还是紧追不放——这种场景自?他独行?以来?已?发生数次,连他自?己也记不清有几人如这般向?他发出挑战。
茶棚中静悄悄的,众人低垂着头饮茶,但眼睛却几乎要斜飞出眼眶。茶博士缩在小躺椅上,悄咪咪地探头看。
此种情况,必定?免不了?一场打斗。茶客等着看热闹,茶博士却盼着两人若是要打跑远点打,莫要殃及他这可怜的茶棚。
赵桓看了?眼茶棚中众人,知道避免不了?,无声叹了?口气,认命地站起身,朝外?走?去。
“请来?吧。”少年未来?得及喝茶润喉,声音还有些沙哑,“莫要打扰其他人。”
震山刀一愣,大步跟了?上去,跟在少年往外?走?至一片空地。
听到赵桓的话时茶博士眼睛瞬时亮了?,对赵桓有了?几分好感;其余几位茶客则立刻捧着茶碗凑到边缘探头探脑地看热闹。
茶棚中动?静不小,震山刀有几分自?得,同赵桓示意过后,两人分别拔刀拔剑。
烈阳下寒光闪了?两下,赵桓将秋霜剑插回剑鞘,默默地往茶棚走?来?。
草坪上震山刀神色茫然,他安然无恙,手中却握着一把断刀,一截钢刀躺在他脚边,暗淡无光。
无人看见赵决明何时出剑,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震山刀手中的刀便成了?把断刀。
赵桓回到茶棚,茶客们早已?蹿回了?原位,小心翼翼地觑着神情平淡的少年,不敢开口。少年没有多说,端起凉茶慢慢喝完,又拿出两个水囊让茶博士灌进去凉茶,给了?银子,很快便驾马离开了?。
震山刀直到赵桓离去前仍握着断刀怔愣出神,赵桓驾马从他身边驶过,瞥了?一眼,又收回视线。
这样的事情发生了?许多次,赵桓一路向?大沙漠前行?,名声也愈发响亮。
追命暗中查南王的事情时听到赵决明的动?向?,心中除了?感叹后生可畏,也有几分奇怪。
他记得白玉堂原先说赵决明和王怜花位于福州,但如今赵决明显然是一人独行?……且看动?向?,竟是往西?边而?去。
西?边有西?域魔教,也有大沙漠中的石林洞府。
而?冷血,如今正在大沙漠里。
京城中白玉堂听到赵决明的踪迹,和追命想到了?一起,不由得猜测——王怜花看样子似乎是未与赵决明同行?,莫非是王怜花已?告知赵决明醉梦浮生的线索,后者这是要去查探一番?
他将这猜想同诸葛太傅等人说了?一声,但众人都并未放在心上,赵决明只是个热心肠的年轻人,如今他身上已?没有任何疑点了?,他们经过商讨后,做出决定?。
无花去过大沙漠见他母亲,知晓石林洞府的进入方法?,为了?保命而?用他知道的消息做交换。昔日的妙僧无花被揭下面具后言行?也不复温润,冷言冷语,这叫当年曾见他一面的无情心情复杂,心生物是人非之感。
无情与铁手去查南王之事,而?白玉堂与展昭带无花悄悄离京,去大沙漠中与冷血汇合。如今无花武功被封,毫无反抗之力,但为防石观音劫人,展昭是主动?要求同行?的。
做好决定?,众人各自?启程,向?目的地出发。
*
赵桓确实是往大沙漠而?去。
他听白玉堂说冷血为查醉梦浮生与石观音的联系已?提前去往大沙漠,便忍不住有些担心。当初为了?防止露馅,赵桓是避着冷血跑,如今出于担心朋友,他决定?主动?送上门去。
大不了?再努力遮掩一把。
赵桓想。
系统不干涉赵桓在这方面的决定?,却觉得赵桓离掉马不是很远了?。
赵桓在兰州城中停下,他知晓再往前去便不会有购置物资的地方,因而?决定?提前在兰州内买好该准备的物品。
食物、水、以及坐骑。
赵桓恋恋不舍地用黑马做抵押,从一家租骆驼的店中租了?一匹温顺的骆驼,从集市中买了?足够的食物和水。
他一看便是外?来?人,且在集市中转来?转去,更换了?匹骆驼,显而?易见是要往沙漠中去。
姬冰雁冷冷地瞧着这陌生的少年,对方购置的物品皆是从他名下产业购置。他自?己饱受沙漠之苦,自?然知晓对方仅凭一匹骆驼和这些食物是无法?从沙漠中全身而?退。
可姬冰雁也不打算提醒。
这几年间他已?见多了?去往大沙漠的人,无数人趋之若鹜,但回来?的人屈指可数。
赵桓察觉到陌生的视线,由于并未感受到任何恶意,他便没有作出反应,径直走?出了?兰州城。
沙漠外?荒无人烟,只可见一个小到极点的小镇,房屋零星分布,肉眼可见的寂寥。
夏天?本就炎热,而?这小镇虽与沙漠隔了?老远,却仍旧热如蒸笼。
赵桓望见一家酒铺,来?不及多想,将骆驼系在阴凉处,便钻了?进去。
酒铺中只有一位邋遢的男人懒洋洋地喝着酒,赵桓没有多看,在他旁边的桌子边坐下,向?老板娘要了?碗水和一碟小菜。
那男人目送老板娘走?远,醉醺醺地向?赵桓搭话:“这是酒铺,你?来?酒铺竟不喝酒吗?”
“我有要事在身,而?且酒量不好,不宜喝酒。”
赵桓看向?搭话的男人,对方邋遢不堪,衣服破旧,但一双眼睛却亮晶晶的十分有神,于是他意识到对方可能并没有喝醉。
“酒量不好也能喝酒……”
老板娘为赵桓端上茶碗和小菜,一只大花猫跟着跃上了?那邋遢男人面前的桌子。
男人原本的话音渐弱,再次目送着老板娘离开。
大花猫舔了?舔爪子,赵桓端起茶碗喝水,开始吃小菜。
邋遢男人回过神来?,见赵桓吃得认真,忍不住问?:“你?说的要事,莫非是要去沙漠?”
赵桓点了?点头:“是的。你?对沙漠熟悉么?”
邋遢男人摇头:“我可没去过沙漠,但你?若是要去沙漠,还是要做足准备。”
赵桓将自?己在兰州做过准备的事道出,邋遢男人去酒铺外?瞅了?一眼,见他准备的确实不少,心生佩服。
两人有一搭无一搭地谈了?几句,有时驴头不对马嘴,倒也谈得开心。
“你?叫什么?”
赵桓准备出发时邋遢男人开口问?他名字,他回首时后者大笑着道:“我叫胡铁花,若是你?能自?沙漠中安然归来?,我请你?喝酒。”
“我叫赵决明。”
赵桓笑着道,朝他挥了?挥手,走?出了?酒铺。
他身影远去,胡铁花端起酒盏,心中琢磨着这名字竟有几分耳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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