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明白你的意思。”
电话里那人说的每一个字她都明白,但是组合在一起她却完全不懂了。
什么叫认领尸体,只有死去的身体才能叫尸体,李孟宇那样一个年轻活泼还比自己小几个月的大男孩怎么可能突然死了!
“请节哀,您可以先过来看看,万一是弄错了也不一定。”
说完,那人就挂了电话。
出门,上车,下车,沈清辞一路上思绪万千。
双手也不自觉的发抖。
不可能的,这一定是哪里搞错了,也许是小偷偷走了李孟宇的手机,死去的那人是个小偷也说不定。
明明昨天还活生生的一个人。
但当拉开白色裹尸布,看到真是李孟宇的那一刻,沈清辞再也抑制不住的哭出声。
为这个年轻又乐善好施的美好生命,也为养父刚刚等来却又突然消失的一线生机。
“医生,求求你们再救救他,再抢救一下呢?”
沈清辞拽着身旁医生的胳膊,心里还怀揣着希望。
“抱歉,人送到医院的时候基本就没了心跳,我们抢救到半夜,才宣布的死亡。”
医生很是抱歉的拍了拍沈清辞的后背,然后交代了后面的事,就走了。
沈清辞知道李孟宇是个孤儿,唯一的亲人就是他的大伯也在前几年过世了。
和警察说明了情况,签署了一份协议之后,沈清辞目送李孟宇的尸体进了太平间,最后化作一坛骨灰。
“节哀。”
见惯了生死,殡仪馆的工作人员面容很平静,只是对着这个年轻的女孩好奇的打量了一眼,而且整个火化过程只有女孩一个人,这是十分罕见的。
沈清辞抱着骨灰坛往前走,走了很久。
本来殡仪馆就在江市的郊区,沈清辞走的越走越偏,最后来到了一片水杉林。
“把你留在这里吧。再见了,李孟宇。”
水杉,沈清辞记得昨天吃饭的时候,李孟宇说最喜欢家乡的水杉,觉得水杉高大挺拔很好看。
用粗树枝在水杉树下面一点点挖出一个洞,最后把李孟宇的骨灰埋了进去。
包里的手机就在这时候突然响起,拿出来一看是傅司南。
“在哪?”
傅司南这两天在F国出差,听夏管家说了早上沈清辞出门时精神恍惚。
“傅司南……”
“嗯?”
“傅司南,我想你。”
傅司南的来电像是突然把她拉回了原本温暖有温度,未来可期的现实世界。
李孟宇是被一辆拉货的面包车撞死的,司机因为疲劳驾驶,他受到了应有的法律制裁。
死亡是每一个人都要经历的,或早或晚,但李孟宇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他不该是这个样子离开了世界啊。
沈清辞想把心底的话一股脑的倾诉给傅司南,最后只说了一句我想你。
“我也想你。”
电话里的男人声音里带着一丝动容,他能感受到沈清辞现在的情绪,也能明白她会很快重新站起来。
等忙完了手头的工作,他要立刻回到她身边。
回到医院,不出意外的,养母时韵兰把所有的一切都归咎在沈清辞身上。
“沈清辞,你真是个扫把星,十几年前把沈韦弄丢了不说,现在连老沈的命也想夺走!”
时韵兰一见到沈清辞,就劈头盖脸的往外骂。
丝毫不顾及双人间的病房里还有其他病患和家属。
“韵兰!你做什么……”
沈建业依靠在床头,经过第一轮化疗整个人瘦了一圈,头发也没了,此刻带着一个帽子。
他看不惯自己老婆这样对沈清辞,但是老好人的性格让他不知道怎么发火。
所以本该是一家之主的男人,大事小事上根本没有多少话语权,何况又在病中。
“老沈,配型找到多不容易,沈清辞只是昨天晚上和小李吃了一顿饭,小李就出车祸了,你说她是不是扫把星!老沈啊,早就应该听我的,咱们阿韦出生后就该把这个扫把星送回孤儿院。咱们沈家也不会发生这么多事!”
时韵兰肩膀直抽,脸上的表情在悲痛欲绝和气愤恼怒中来回切换。
“爸,我先走了。邵医院那边已经又联系骨髓库了,你注意身体……”
沈清辞不想见沈建业为难,让他作为一个病人还要做家庭调和剂。
谁知她刚走出病房门不久,身后再次传来养母时韵兰的声音,伴随着的还有粗暴的肢体接触。
时韵兰一把把她拽到了一旁的长廊上,沈清辞一个没站稳,差点摔过去。
“沈清辞,你现在也刚实习吧,还没毕业的实习生哪来的钱付的医药费?!”
时韵兰开门见山,她问钱的事当然不是为了关心沈清辞,沈清辞有一瞬间的希冀,但看时韵兰此刻看自己的表情,她就知道自己自作多情了。
养母什么时候对自己有过一丝一毫的好感。
“如果是你问谭家借的,那是你自己的事,你已经嫁到谭家了,和我们沈家没有关系,你不要想着让我们跟着一起还!”
沈清辞这次是听明白了,她拿出这笔钱的时候也没想过让沈家还,可是被时韵兰这样说出来,她还是呼吸一窒,心里像针扎一样细密的疼着。
“放心,我自己还。”沈清辞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客观冷静,“另外,我和谭卓已经离婚了。”
不想在医院里和她发生争吵,沈清辞说完就想走人。
可胳膊再一次被时韵兰拽了过去,时韵兰嗓门很大,她是如何也想不通沈清辞为什么要放着谭家这个金饽饽不要,好好的谭家少夫人不做,结婚一年就悄悄离婚的。
“离婚?凭什么离婚?你有没有问过我的意见?”
时韵兰连发三问,沈清辞被她的逻辑要逗笑了。
她和谭卓一年前是怎么结婚的,她是失忆了吗?离不离婚又为什么要过问她的意见……
“放开,爸爸或许是听到。”
沈清辞真的不想在这里和她吵下去,隔壁的几个病房门口有病人家属已经好奇的探出脑袋或者嫌恶的关上了门。
“你怕老沈能听到,那你为什么要离婚?!离婚的破鞋,还有人会娶你吗?!到时候不要再来吸我们沈家的血!”
时韵兰再次展现了她那不可理喻的逻辑。
“放手!”
沈清辞试图掰扯掉她禁锢在自己胳膊上的手臂,奈何时韵兰根本就不想让她走。
“我就不放,你必须说清楚,必须和谭卓复婚!”
“放手。”
年少时只感觉养母任性刁蛮了一点,现在才知道她是多么不可理喻,自己作为女性重男轻女不说,又严重物化女性。
眼看沈清辞的胳膊就要抽出来,时韵兰怕沈清辞跑了,又恼火沈清辞的所作所为,“母性”的威严此刻莫名其妙的上来了,时韵兰一个巴掌朝沈清辞的脸上扇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