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左右。雨势渐歇。白莲穿着湿衣服,顶着一头落汤鸡毛式的乱头发,要死不活的赖在公车站里的公共椅上。
在暴风雨和雷声的摧残下,她已经忘了何为“害怕”。等到转为绵绵小雨,不远处公寓里万家灯火,街上路灯恢复明亮,想来这一区域是恢复了供电。这时,街上渐渐有了行人,她才拖着崴伤的脚,提着高跟鞋往公寓走。
虽然没找到人,虽然落得一身狼狈,她却竟然没为自己的选择感到后悔。
跛着跛着,路过一间甜点战,浑身冰冷的她想到热气缭绕的热水,不觉打个喷嚏,朝咖啡厅走。
正所谓无巧不成书啊,此刻秦梓恒正坐在甜点站里靠窗的位置,听着一职业装打扮的年轻女子罗哩叭嗦不知在讲些什么。
“我不想被炒鱿鱼啊!请你一定要帮我,我们公司太需要你这样天生古风的帅哥了!事成之后你不仅有丰厚的片酬,还能救我一命,一举两得你好我好大家好啊!”
“奥……”秦梓恒没听懂,只知道他若是不答应,这个年轻姑娘就会被拉去和鱿鱼炒了,这个世界的人类,看来还是挺凶残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守护天下苍生是咏荷给他的任务,那么就算再艰难,他也会尽力而为的,“好,我应该怎么帮你?”
“啊!太好了!”女子激动地击掌,“很简单,来我们公司拍几组照片就OK。”
秦梓恒还是不懂。他假装淡定,像古代执起酒盏那样执起咖啡杯,喝了一口,下一秒,险些吐出来。嘛玩意儿啊这是?这也太难喝了!酒不是酒,水不是水,浑浊得够可以,还有浓烈的烧焦味!如此失败的作品,竟然好意思端出来卖!这个世界果真穷得叮当响啊!
年轻女子看着他咽也不是,吐也不是的复杂表情,忍着笑出声,推给他奶伴侣,“这是意式特浓咖啡ESPRESSO,你要是吃不了苦,加点奶吧。”
秦梓恒咽下咖啡,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奶?哪来的奶?”他在仙界可没听过有谁吃奶的,除了人界处于哺乳期的婴孩。
年轻女子会意一笑,奴了奴下巴指着吧台上的漂亮服务员,“这里的奶都是她们自产自销的,有图有真相,是放心奶,不会含三聚氰胺的。”
自产自销?吃人奶?秦梓恒看了一眼吧台上穿着暴露的女孩,实在没胃口吃下任何食物。这什么世道啊这是?
白莲走近甜点站,在落地窗前发现显眼的大红色,气突然不打一处来。她冒着大雨,顶着厉雷淋了一身湿是因为了谁?他倒好,和美女吃甜点呢嗯?和谁不好,偏偏和她的死对头甄媚莉!
靠!白莲易激动,这不,脑袋一热,手上的高跟鞋便在她脑袋发出指挥之前自动飞了出去,直直砸在秦梓恒所在位置的玻璃窗上……
玻璃窗为秦梓恒挡住高跟鞋的袭击,此一击,却引来秦梓恒和甄媚莉以及店里寥寥几个客人还有服务员们的关注。
当众人循着声源望向落地窗外,几乎全愣住了……
落地窗外,女人赤着脚,披头散发,浑身湿透还滴着雨水,更甚至……隐约可见睡衣下粉红色的小可爱……
“哈哈哈哈哈哈……”甄媚莉第一个反应过来,狂笑不止,一边捂着肚子,一边拍着桌子,“粉红色!哈哈哈哈粉红色!”
白莲这才意识到丢了人,转身不顾脚踝传来锥心的痛,一脚长一脚短的来个三十六计跑为上策。
秦梓恒认出是白莲,急忙就着落地窗追上去,却在擦得光亮的玻璃窗上撞了个严严实实。“啊……”抚额,抚着玻璃窗,在笑抽了的甄媚莉的指引下找到大门,这才追着白莲去了。
出了丑,又撞见害自己跑出来淋雨的坏蛋在泡自己的死对头,白莲委实憋屈。
“你怎么了?”尽管生活在现代的白莲对秦梓恒不好,秦梓恒还是无法做到对她置之不理。
白莲没好气地转身,吼道:“不用你管!”
秦梓恒自认自己才是应该生气的那个,便不知让她一让,回吼道:“谁管你了?”
“我警告你,离我远点,否则我报警了!”
秦梓恒不知何为“报警”,但还是听得出她话里的威胁,心一阵寒过一阵,“是!一直是我在纠缠你,是我自作多情,我不对,我滚,给你造成困扰真是对不住。”
借着渐渐黯淡的闪电,白莲分明看到他红了眼眶……难道是错觉?不管怎样,他的突然发飙把她吓到了。这里行人稀少,若是把他惹毛了,他会不会一冲动灭了她呀?白莲放低语气,弱弱地说:“我并不认识你……先生认错人了吧。”
秦梓恒深深吐了口气,摇摇头,“算了,忘了就忘了吧,你我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以前如此,现在更是如此。”
“先生,你真的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我也没有失忆,没道理会忘记什么。”
再见已成陌路,他们之间已不是第一次,可是当知道前世今生的缘分羁绊之后,再次碰上相见不相识的局面,秦梓恒还是无奈了。“你能自己去医馆吗?”
话题转得太快,白莲有点反应不过来,“去医馆干嘛?”
秦梓恒在她身前蹲下,“上来,我背你。”
“不用了谢谢,我能……”
“说了我不会对你怎样,上来,我送你去医馆,这是我最后唯一能为你做的事了,今天过后,我保证不再打扰你了。”
“不,我是真的能走……你看,我脚没事~”说着,她还故意忍着痛假装没事走了几步。
秦梓恒不与她辩驳,直接打横抱起,可把她吓坏了,“放开!”
“医馆怎么走?”秦梓恒不鸟她,一步一步朝前走。
“我没事!你放开我!”
白莲挣扎着要下去,秦梓恒偏不放手,甚至更加用力抱紧她,将她往怀里箍。“你就那么讨厌我?”
白莲抬头,发现他正看着自己,四目对视。他的瞳孔是不见底的墨黑,带着些淡淡的哀伤在感染着她,又仿佛是个无底洞,要将她吸进去。“我我我不认识你……”
秦梓恒抬头看路,不再理她。
“我要回家!放我回家!不然我叫人了!”
“你脚受伤了,需要大夫看。”
“我家里有油,不过是小小的崴伤,擦擦就可以了。”
“那我送你回去。”秦梓恒没看她,恢复一脸淡漠,抱着她往她公寓走。
“不用!我会走!”
不管她再说什么,秦梓恒就当没听到,似个机器人一样稳稳地将她抱在怀里,慢吞吞往公寓走。白莲不会知道,他多希望这条路没有尽头,他多希望能够一生一世这么抱着她一直走下去。
白莲看他果然是走在回公寓的路,他也不理会自己,喊得累了,也就不闹了,静静地靠在他胸膛,闻着他身上淡淡的荷香,竟心生安宁。
后知后觉,她微微离开他的怀抱,屏住呼吸,就怕他身上这香味是迷药。
可是人类的憋功实在不行,没多久,她便憋得耳红脖子粗。
察觉她的不对劲,秦梓恒这才出声询问:“你怎么了?”
总不能如实招来啊,白莲眼珠子滴溜溜一转,随口说道:“我好像没听到你的心跳声。”
“呵!”他露出嘲讽一笑说道:“我没有心。”
白莲纯当他开玩笑,“没心怎么活命啊?”
秦梓恒不解释。“到了。”
他将她送到公寓门口,放她下地。
白莲在门口盆栽里摸出卡片,“滴滴”两下打开防盗门。
“那……我走了。保重!”
该死的!她怎么又看见他眼底的落寞了呢?“你去哪?”
秦梓恒想了一下,他还能去哪呢?人生地不熟的。“去打坏人。”
“哈?”白莲显然不相信的,他一傻子,别人不欺负他就好了。
“我今晚碰见一姑娘,她让我帮她打广告,不然她会被炒,会死掉。”
原来如此。“是拍广告啦!你别理她,别人我不知道,还能不知道她?成天扮什么星探打着挖掘民间艺人的旗号坑蒙拐骗,还不是抓住你们想成名的心理骗你们低酬劳帮她完成任务。”
“没听懂。”
白莲哑言,摆摆手,“嗨,没什么,不用理她就是了,我总不会害你啊。”
“应人之事便要忠于人,不管如何,我得履行承诺。”
看不出来,这傻子还挺讲信用啊!“那拍广告也不是现在去拍啊。”
“不知道……”
“那……天色不早了,你去哪休息?”
“我无需入眠。”
白莲一脸黑线,是动物都要睡觉,他以为他是鱼啊?能够睁着眼睛睡觉?“外面下雨了,你还去楼下站着?”
秦梓恒心底拔凉拔凉的,“若是你不愿瞧见我……我不出现在这方圆五百里便是。”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白莲搔搔乱得无法再乱的湿头发,一脸困窘,“我是想说,你如果不介意,今晚可以来我家避雨……”
秦梓恒完全料想不到她会开口留他,欣喜溢于言表,“嗯!”
“但是!”白莲急忙加了一句:“你得睡客厅!”
“嗯!”睡哪无所谓,只要她不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