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面色各异。
苏瑶讶异一瞬,却也不是不能理解。
多事之秋,六郎顾及她的安危,怕她溜出去出了事,也是正常。
她犹豫了下,侧脸吩咐道,“月枝,你回去苏府一趟,去寻我?阿兄,问问他可有闲暇,何时会来看我?。”
月枝点点头,便想越过侍卫往外去,却依然被拦住。
侍卫为难道,“县主,殿下的?命令是,府内所有人,尤其是您与您身边的婢女,绝不能放任何一个出府。”
苏瑶捏紧袖子,疑惑道,“是所有人都不得出府?”
侍卫抬眼直视她一眼,重重点头,俯身拱手。
“还请县主莫要为难我等。”
流霜急了,“哪有这种道理,我?们只不过是要在附近走走,或是回趟县主的?母家,六殿下这是要禁县主的?足吗?”
侍卫不敢多言,只维持着行礼的姿势。
苏瑶看了看?成排行礼的侍卫,默了默。
自己若是一意孤行,他们都讨不着好,定会全力阻止。而她们一行人又没有能硬闯的身手,还能打倒所有人强行出府不成。
想清楚这些,少?女抿直唇,领着几人回去。
一路上,知晓几分内情?的?月枝沉默着,倒是流霜不住叽叽喳喳地抱怨。
“六殿下也太霸道了些,县主不过是在他府上暂住几日,他居然能下令不许县主出门……若是日后县主……那岂不是……”
苏瑶思绪纷乱。
慕衍不让她出门或许还是有情?可原,是为着她的安危着想,但连她的婢女都不让出门,这又是哪门子的?道理。
他这是想做什么,她不由自主地想到昨夜的?梦,咬了咬唇,总不能是想像话本里的?暴君一样困着自己。
想了一会儿,已经走回住处,流霜还在说个不停,苏瑶揉了揉太阳穴,低声道,“流霜,打住打住,你吵得我?头都疼了。”
流霜连忙扶住她,提议道,“天气热,我?去给县主端些香薷饮来?”
苏瑶点了点头,她就退了下去。
月枝接过手,将苏瑶扶坐到窗边,拿着团扇替她打风。
苏瑶心里烦,顺手将出门才簪上的?流苏珠花取下,丢到几案上,发出些清脆磕碰声响,一点也不顾惜簪上轻薄的?玉石花瓣。
一头乌鸦鸦的?长发也披散半边,显得那张白皙小脸越发荏弱,精致眉眼都低敛着,难免恹恹。
月枝叹气,“县主,天气热,殿下又不许您用冰,您再把簪子拆了,不是更热了么。”
她放下团扇,跪坐到眉目含愁的?少?女身后,仔细将乌黑长发拢起,挽成个松松的髻。
苏瑶哪里不知这个道理。
只不过她昨夜才做了梦,今日就被侍卫告知不能离府,心里难免就憋了一口气。
不悦道,“他为何不能好好跟我?说,或是让那些侍卫转告我?缘由,这般管着我?,倒像我是阶下囚一样。”
月枝劝说她,“殿下吩咐的?,许是有他的?用心,等他回来了,县主去问问不就好了,又何必自己在这里生闷气。”
苏瑶却想到了话本里被囚禁,连半步不得出,只能等着暴君来宠幸的自己,语气越发不好。
皱眉负气,“连姑母都不曾管过我?出门,他倒是管得多,连你们回苏府报信也要管,还想当我?的?长辈不成。”
月枝一噎,笑道,“县主,这话可不能乱说,说不得殿下也是为您好呢。”
苏瑶抿抿唇,随手捡了支轻软的堆纱花递给月枝,示意她替自己簪上,才吩咐道。
“你让人去大门那看着,等六郎一回来,便让他来寻我?。”
“便说,”少?女默了默,气鼓鼓道,“便说我?特别不高兴,等着他过来解释。”
这话一点威慑力都没有,一听就是小娘子在赌气,流霜端着香薷饮进来,登时就笑出了声,惹得苏瑶气恼地瞥她一眼。
流霜将粉底荷花托盏推到苏瑶面前,眼珠滴溜溜地转,大胆出主意道,“您不妨说得再严重些,也免得六殿下跟那些侍卫对了口风,寻了托辞来搪塞您。”
苏瑶细啜着汤饮看?她,眸子澄澈透亮。
流霜笑嘻嘻的,唯恐天下不乱。
“便让人说县主着了暑热,又被气着,正难受得紧。我?们也教人在院门远远望着,等殿下快过来时,您便装作晕倒在榻上,吓唬他一下。”
苏瑶的眸子亮了下,可琢磨了会儿,还是摇摇头。
“这倒过了。”
小娘子的?气来得快也消得快。
闷闷道,“天气热,我?本来也没那么想出府,只是有些气恼他什么都不说,就吩咐人禁了我?们出府。”
“但装病吓唬他,着实就过了。陛下现下身子不好,朝中有的?是人蠢蠢欲动,阿兄又从边关回来,只怕西州那边也不太平,他们想来都忙碌得很。百忙之中,能抽出片刻闲暇来看我?就是不易,再因为此事装病,跟六郎置气,倒显得我?小气又不识大体了。”
流霜轻哼了声,“县主就是太好性了些,心也软。”
苏瑶撑着腮出神,她自幼长于深宫,虽是不问朝中事,但也是多少?有些嗅觉。
便说她此回落水,说不定背后就牵扯了许许多多,所以她醒来才没有问张四郎的去处,是何人想害她。
太子阿兄他们更是提都不提,估计心里都明镜似的,私底下想着替她找补呢。
慕衍现下一定奔波帮扶着太子阿兄,忙得头昏脑涨,自己帮不上忙,若是还装病吓唬他,可不就过分了。
这么一想,苏瑶也就没那么不高兴了。
出不去便出不去,她总能给自己找些乐子。
少?女琢磨了一通,眨眨眼提议道,“府里不是有个池子,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鱼虾,我?们做个钓竿去试试?”
流霜心思?浅,拍手笑着出去寻材料。
月枝本来是悬着一颗心,都快忍不住将慕衍威胁她的前事抖出来了,见县主自我开解过去,才舒了口气,也笑着去帮忙。
出不去的一行人在府中池畔欢声笑语,也给这座自布置打点妥当,便再无人入住的?府邸添了不少?人气。
凤仪宫里,众人俱是屏气凝神。
地上碎了些瓷片,宫人正在收拾。
慕衍端坐在堂下,搭着眼帘,不为所动。
“陛下当真是糊涂了!你未娶正妻,他便赐下了侧妃,这是非得塞个林姓女进你的?府邸才肯罢休?”
苏皇后听到消息,难得发了火。
阿瑶与六郎彼此有意,承熙帝非要塞个林茵进去碍阿瑶的眼,叫她这个心疼侄女的,如何不气。
慕衍倒是无动于衷,甚至于在朝堂上听见时,很平静地便接受了,当时就惹得苏兼白了他一眼。
事已成定局,苏皇后气过了,更在意起慕衍的?态度来。
“六郎,你是如何想的?”
慕衍扬了下唇角,抬眼看她,温和道,“母后何必动怒,陛下赐婚不假,我?府中可未必要进什么侧妃。”
苏皇后神色意外,“林柔铁了心给林茵铺路,又有天子赐婚,你有法子能拦住她进府?”
慕衍眸子闪了闪,起身缓缓一揖,笑若春风。
“母后又何必试探我,我?与阿瑶相伴多年,深知她最厌恶男子多情?,三妻四妾,又怎会行她最厌恶之事,自然要想法子让此事不成的?。”
少?年蹙了下眉,“只是阿瑶现下还在将养着,不该再为这种无关紧要之人烦心,我?想暂且瞒着她,苏世子那边我?会去说,想来他也会赞同。”
苏皇后见他面容镇静,想来自有一番计较,气便消了七七八八。
她叹口气,吐露消息,“陛下如今是越发不成了,听闻昨夜二更还叫了医师去,也不知是何故,漪澜殿那边将消息瞒得紧紧的?。”
慕衍倒是知道为何,但他也不欲多说。
他心心念念的?都是另一件事。
“母后,我?方才提起的……”
少?年郎顿了顿,难得羞赧,耳根微微发红,“我?想求娶阿瑶之事,您可会赞同?”
苏皇后笑了笑,面容柔和下来。
“此事关乎阿瑶终身,我?不能全权做主,需得问过兄长他们。但关键还在阿瑶,她若是点了头,你又是我们看着长大的?,苏家想来也无人会再反对。”
慕衍眼睫颤了颤,弯了弯唇,任谁都能看出他的?欢喜来。
苏皇后话音一转,盯着他道,“但陛下一定不会乐见此事。苏家早就被他所忌惮,阿珣便是因着是我所出,才不得他心意,你若是再娶了阿瑶,他便该头疼了。”
慕衍眉眼微微弯起,语气含笑却带着几分深意。
“这些都不妨,我?既然想娶阿瑶,陛下如何想,都与我?无关,便是他要阻拦,我?也有余力应对。反倒若是母后反对,才是头一等的?难事。您抚养阿瑶长大,又是我所敬重的?长辈,若不得您首肯,我?与阿瑶都不会安心。”
苏皇后被他难得的?真心话逗乐了,清冷面容上露出几分笑意。
“说起来,阿瑶这几日可还好?她自幼便在我身边,这些时日不见……”
又陪着苏皇后说了好一会关于苏瑶的近日情形,慕衍才缓缓步出凤仪宫。
郑培便连忙上前压低声,附耳将苏瑶今日欲出府的?消息说给他。
知晓今日冷不丁多了个赐婚,殿下多半心里不悦,郑培觑着他的?脸色,说起话都小心翼翼的?。
“殿下您瞧,县主虽说气,还是没采纳流霜的?鬼主意,可不是还是心里在意您。”
慕衍倒也没说什么,只是步子走得更快了些,眸子几不可查的笑意一闪。
郑培松口气跟上,很快,马车便出了宫。
慕衍自是归心似箭,却不料,居然有人在宫城外守株待兔,尾随着他进了升平坊,拦住他的?车架。
林家徽记的马车掀开一角车帘,气喘吁吁的?林茵白着脸,扯出个笑来,娇娇弱弱地唤,“殿下,是我。”
郑培倒抽口气,心道林府的?细作做事也太敷衍了些,竟还能让这人挣扎出了府,这不是闹心么。
他瞥了眼静默无声的车厢,自觉便要招呼着车夫绕开。
林茵登时就急了,她听说了赐婚之事,虽是恼怒于不过是个侧妃,但到底还是欢喜的?,便迫不及待地想表明心意,好教慕衍知晓……便是给他做妾,自己也是甘愿的,以便得个先机,博个好印象。
谁知道慕衍连车帘都不肯掀,连看?都不肯看她一眼。
如此冷漠,教人情何以堪,林茵以目示意,身边的?婢女就高声起来。
“六殿下,我?家娘子即将嫁给您,您好歹也得给她留些情?面才是,若非如此,美人那也会问起的?。”
可车内还是无甚动静。
林茵不管不顾了,挣扎地下车,亲自去揭开了慕衍的?车帘。
急切道,“殿下……”
话音戛然而止。
车内竟是空无一人。
林茵瞪向随车的郑培,质问道,“殿下为何不在车中?”
郑培随手甩了甩鞭子,待得林茵下意识地退后一步,才慢悠悠道,“我?家殿下听说县主身子不适,心急如焚,等不及,已经是快马加鞭先行回府。”
林茵脸色骤然难看起来。
郑培这几日也是忙碌,加之天气热,整个府邸陪着县主不能用冰,难免心浮气躁。
策马靠近那主仆二人时,语气便不大好,“林娘子落水才好便能起得身,可见当年落水之后,也是长了些记性的。只不过,还容我多嘴多舌一句,侧妃二字说得再好听,也不过是妾,又怎么配用的上娶之一字,娘子出身大家,身边下人说话也该谨慎些才是。”
林茵又惊又怒。
惊的?是她年幼时自宫中回返后,就落了次水,因着未曾伤及性命,又是被下人搂抱上来的,便未传扬开,这人如何知道。
怒的?是连慕衍身边的?随从都敢对她如此无礼。
郑培将她的面色变幻收入眼底,走得远了,心里还在嗤笑。
他家殿下当年在林府安插进人手后,头一件事,便是让人将林茵推下水一回,勉强算是偿还县主被她推下水的报应。
殿下计较至此,又怎可能让她进府。
依着他看?,这突如其来的赐婚简直是道催命符,不止催林家的,也是催承熙帝的?。
但于他家殿下而言,却是大好事,郑培脑中一热,更是激动几分。
另一厢,慕衍的?确是早一步策马回了府。
但等他回了府,却没有第一时刻去见苏瑶,反而是沐浴更衣,去了身上风尘后,才往池边去。
苏瑶早吩咐了人去等他。
但整座府邸,除了月枝和流霜,处处都是他的?眼线,又哪有人真的?会听从于她。
所以等又一条鱼上钩,众人欣喜时,苏瑶偶然一回头,才发觉慕衍正沿着池畔行来,见她望过去,唇角便噙了笑。
此时荷风阵阵,他自临水浓荫里一路行来,参差绿影落在他的?脸庞,衣衫上,有种说不出的闲适好看。
苏瑶怔了下,又想起这人一声不吭就禁了她出府走动,脸上的?笑就被她强行收了起来。
“这些都是阿瑶钓起来的鱼?”
慕衍站到她面前,垂眼看了看?桶里的?几条游曳的鱼,语气温温和和的?。
一听这话,苏瑶绷住的脸就生动起来。
她笑弯了眉眼,眸子闪闪的,很是开心的?模样,“这池子里的?鱼也太笨了些,一钓一个准,依我?看?,府里再采买的时候都可以不必再买鱼回来,只钓上的?这些,就够府上人吃了。”
流霜在一旁捧场,“那也是县主做的?这鱼钩好用才是,等下得好好收起来,吩咐人仿着样子做,以后就不愁钓不上来鱼了。”
月枝也在笑,眼里却有些讪讪。
她方才去取茶水来的时候,听见有婢女小声说些,膳房,鱼,采买之类的字眼,多多少?少?猜到些真相,只没猜穿而已。
慕衍想了下,“那阿瑶想吃些什么菜式,或是让膳房煮些鱼汤,也好克化,免得你又说抱怨天热,没什么胃口。”
苏瑶一想到吃食,便来了兴致,“这许多鱼,一时半会也吃不完,倒是可以做成……”
两人说着说着,卸下心房的女郎便被慕衍不动声色地引回了房。
等到苏瑶想起早间事时,便又收了笑。
直截了当地问起为什么不让她出府的?事。
慕衍早有准备,闻言也便将张四郎之事虚虚实实的?,挑拣着说了说。
“你是说,有人为了不让你与苏家亲近,才会威逼着张四郎推我?下水,想害我?性命?”
苏瑶皱着眉,觉得自己也太冤了些。
慕衍点点头,他说的都是实话,只是稍稍增减了些。
苏瑶犹豫了会,心知慕衍有些道理,但还是有些弱地争取道,“那也不能完全将我?困在府里,便是我不出去,月枝她们也该能出入自由才是。”
慕衍抬手揉了揉她松散的青丝,又握住她的小手,将她拉得近些。
好脾气地解释道,“阿瑶,月枝与流霜在你身边伺候多年,若是有人看中这点,捉了她们,拿性命胁迫你,你岂不是陷入两难?至于其他人,不让她们出府,则是以免其中混有细作,传递消息出去,好让外人知晓府中内情?。”
这话也有道理。
苏瑶不是不明事理之人,慕衍解释得清楚,神态坦然,她的气便消得一干二净。
反而不好意思地低头道,“是我误会六郎了。”
本以为慕衍会顺阶而下,却不料他顿了顿,握住她的手不放,还虚虚地揽着她,笑吟吟道。
“阿瑶知晓自己的?错处,可这赔罪也太无诚意了些。”
“那六郎想怎样?”
苏瑶隐约觉得不对,后退半步。
这话怎么觉得那么别扭,好似在哪里看?见过。
脑中灵光一闪,她想到了自己以往无数次看?见情?爱话本里男女主的对话,好似……这句出现的?频率也是有些高的?。
她牙酸了下,却还是兀自仰着脸看慕衍,故意眨眨眼,破坏气氛道。
“难道六郎是想让我?效仿廉颇,也来一出负荆请罪?”
慕衍心里好笑,哪里需要如此。
他略略俯身,正想说些什么——
砰,流霜端着茶具进屋,见着屋内两人亲密举止,吓得撞到了屏风上,连忙红着脸跑出去。
苏瑶:……
少?女的脸也跟着红了下。
她推了下慕衍,小声道,“我?们站得远些。”
慕衍挑挑眉,“你我?发乎于情?,止乎于礼,不过是略站得近些,又有何不妥?”
苏瑶简直被他的?厚脸皮惊呆了。
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昨日两人做的?那些亲密事,若是也能叫止乎于礼,只怕这礼字都要成个笑话了。
慕衍顿了顿,眸中墨色越深,“还是说,阿瑶觉得,当着旁人,你我?需注意些举止?”
少?女如小鸡啄米般点头。
他便笑了下,眉眼都扬了起来,显得越发肆意。
苏瑶还没有反应过来呢,便又被这人抱进了怀里。
他还附在她的?耳边,语气清浅又缓慢,认真地问出自己的?疑惑。
“也就是说,阿瑶的意思是,有人时需得注意,但只要无人,私下我?们便尽可随意些?”
苏瑶噎了下,“我?可没有这个意思。”
她也反应过来了,抓住他的?衣袖,不满看他,“你这是在话里话外挖了个坑给我?跳。”
慕衍逗了她一回,眉眼都舒展开,只觉得才不过是抱了抱她,一日的疲乏就去了不少?。
他倒也不急着做什么,又抱了会便松开了手。
天色渐黯,两人一道用了晚膳。
府里人燃起了驱蚊虫的艾草,好闻的香气弥漫在屋舍四周。
苏瑶左右无事,便替慕衍磨起墨来。
她挽着袖子,专心致志地将砚滴里的?水珠数着,滴到砚台里。
慕衍在看文书的间隙里抬眼,目光便凝住片刻,落在露出的一小截雪白皓腕上,眸色微动,又很快不自在地挪开。
苏瑶一无所觉,琢磨着这墨条好似不如她寻常用的好,若是能教人去凤仪宫她的?库房里取些来便好。
说起来,她给慕衍准备的?生辰礼还在凤仪宫。
原本是打算等生辰宴过后,等晚些时候单独送给慕衍的?,可这落水之事太突然,居然就被她给忘了。
苏瑶抿抿唇,掀起眼帘偷看少?年,便被他逮了个正着。
慕衍本想逗逗她,见她一脸愁色,便闻声问道,“怎么了?”
苏瑶都不知怎么开口了。
她犹豫了会,才小声道,“我?给六郎备下了一套生辰礼,可都落到凤仪宫里,现下便是取来,也误了日子了。”
虽是这事不能怨她,但到底误了日子。
苏瑶想到自己醒来后,月枝说慕衍着急查看她的情?况,居然从御船上一跃而下,愣是游到池边,又一路将她抱了回来。
难免就又失落几分。
慕衍今年的生辰,到底是没过好。
少?年没想到她会为这等小事烦恼,忍不住弯了弯唇。
小娘子准备的?生辰礼并没有藏着掖着,他早就从宫人那里知道她亲自动手,制作了一整套盥洗之物给自己。
“得知阿瑶给我?备下了生辰礼,我?便已经心满意足,至于收到的迟些,也是无碍的?。”慕衍摸了摸她的?发顶。
苏瑶心知他是安慰自己,却也觉得心里好受些。
她往一旁躲了躲,假意抱怨着,“你怎么跟阿兄他们似的?,也学着天天揉我?的?脑袋,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再说了,这么一揉,月枝她们好不容易才替我梳好的?发髻便被弄乱了。”
慕衍也不拆穿她,看?了她一会,等看?得她不自在了,才凑过去,在她额心轻轻落下一记。
含笑询问道,“那阿瑶看这样可好,应当不会再弄乱你的?发髻。”
苏瑶呆住,反应过来就是伸手捂住他吻过的?地方。
这人怎么这么会自说自话,得寸进尺的。
小娘子耳边嗡嗡响,水汪汪的眼睛瞪着他像是在控诉一般。
慕衍心念一起,喉间微动,便伸手揽过了她。
已经得过同意的事自然无需再问。
他俯下身,两人的?身影便又交织着投到壁上,叠合到一处。
郑培本是兴冲冲地要回禀消息,见状捂着眼又悄无声息地退出来。
他瞥了眼心知肚明,脸色红红的月枝和流霜,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
他为殿下跑前跑后,立下汗马功劳,都这把岁数了,连个亲事都没定下来,甚至连个相看的?功夫都抽不出来,殿下倒好,公然与县主如此亲近。
简直是羡煞旁人,杀人诛心。
只是,郑培拍了拍手中的信件,又笑了起来。
张家果然上道,现下万事顺遂,一切尽在殿下掌握之中。
不出意外,这大昭宫,说不定很快便要换个主,到时他可不会进宫伺候,也就犯不着再为这种事艳羡心酸了,更是能睡上好觉。
已经许久没睡几个囫囵觉的?郑培心满意足地畅想着,不由得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