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第88章

纪柯骑马入宫,走的是?朱雀大街,这不光彰显了他的地位,而且还表现出圣上对他的宠爱,他还算是?独一无?二的,能让圣上允他在宫道策马的人。

纪柯上次入宫仿佛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不过平日里若是?圣上没有什么特别?交代给他的任务,他也不会时常入宫,更是?连早朝也是?看心情去?。

陆刚却是?不一样?了,他作为锦衣卫总指挥使,是?圣上的心腹,被宣召入宫也是?常有的事情,虽然?陆刚的身世不为外人所知,但丝毫不影响圣上对他的倚重,可以说锦衣卫能够成为圣上的左膀右臂,而且还变成人人闻风丧胆的存在,不光是?因为圣上需要这样?的一把?利器,还有陆刚这个人的存在。

不知为何?,纪柯总觉得陆刚对自己格外宽容,如果说陆刚把?自己当作下一任接班人来培养的话,难道不应该严格要求他吗?而且他有时候放肆到根本不把?陆刚放在眼里,只按照自己的心意做事,也并没有见陆刚何?时责罚过他。

他未打过招呼便将两个身份特别?的人带进了北镇抚司,事后还没有及时跟陆刚这个指挥使解释,可是?陆刚却一直没有问责的意思,反观尚峻,倒像是?把?所有的火都撒在了他头上,揪着他带了个女?人回来的事情,一下子把?最苦最累的活都派给了他,足够这家伙忙活一段时间了,也不至于整日游手?好?闲,跑去?花楼喝酒。

纪柯一入宫就跟随引路的小太监来到了御书房,永安帝虽然?疑心重,但是?却还算得上是?一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一向不贪恋后宫妃子的美色,一日中有大半时间都在御书房看奏章。

纪柯走到御书房门口,就看见了在永安帝身旁待了多年的老太监,对方朝着纪柯微微躬了躬身,脸上笑眯眯的,推开门示意纪柯进去?。

这个老太监跟着永安帝的时间比纪柯的年岁还大,如果说永安帝的心像是?一片深水,那这个老太监便是?能窥探出一半,纪柯深知这一点,朝着老太监点了点头。

看来圣上的心情并不差,而且对自己抓了齐怀瑾的事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怒意,这次叫自己前来,应该只是?询问其中一二。

短短几个瞬间,纪柯心里就有了底,他进到御书房里面,看见坐在案前的那个明黄色威严身影,永安帝正在查阅奏折,眉头没有紧皱,想必奏折上写的应该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微臣参见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纪柯下跪行礼,将头低下来,目光落到地面上,让永安帝看不清他的神情。

永安帝缓缓抬起眼,看着这个自己一手?扶上来的宠臣,不紧不慢道:“免礼。”

“微臣不起,微臣有罪。”纪柯没有动弹,声音里多了几分惶恐。

“你何?罪之有?”永安帝放下折子,淡淡的问道,帝王虽然?只是?轻轻的一问,但威压不减。

永安帝的脸色很平和,可那双眼睛却锐利非凡,顾准的事情他倒是?可以不计较,这还是?出于他原本就厌恶顾家的缘故,就算是?纪柯把?顾准绑起来教训了一顿,他还是?可以抬手?放过。

但是?齐怀瑾却是?不同,说到底还是?跟他有血缘关系的侄儿,纪柯虽然?爬到了如今的位置上,可是?手?上的力?都是?他给的,像这样?先斩后奏的事情以前却未看纪柯做过,如今做了,他虽不生气,但总是?会有几分不满。

且看纪柯如何?解释。

这宫里的人整日都要提着心眼,长久下来,个个都成精了,纪柯想起刚刚在门口遇到的大太监,心想这永安帝的身旁,还真的没有纯臣了。

不过他也不是?那种随随便便就会付出自己信任的人。

纪柯抬起头,对上永安帝那双正在审视自己的双眼,心里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隐含着几分颤抖和害怕。

“微臣不应该擅自捉拿朝廷命官,不光如此,事后也没有禀报给圣上,微臣罪该万死,还请圣上责罚。”纪柯的声音凄长,身子也肉眼可见的抖了抖,这些都被永安帝看在眼里。

工部出了三条人命的消息也已经?传进了宫里,嫌疑最大的就是?齐怀瑾,按理说也应该将人羁押调查,只是?就算是?齐怀瑾杀了那三个老顽固,永安帝也不会真的要自己的侄儿以命抵命,反而会想尽办法保下他。

齐怀瑾如今在北镇抚司的大牢里待着,永安帝自然?知道里面犹如铜墙铁壁,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也出不来,而且他相信就算是?纪柯再胆大包天?,也不会对齐怀瑾动刑。

锦衣卫说到底还是?他身边一条随叫随到的狗,他叫狗咬谁,狗便只能对着谁龇牙咧嘴,若有一天?本是?畜生的狗生了伤主人的心,那便是?留不得了。

纪柯的话落到永安帝的耳中,这一句罪该万死让帝王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御书房一下子陷入了沉静,纪柯都能听到自己喘气的声音,他跪在冰凉的地上,虽然?膝盖觉得刺痛,但还能忍耐,永安帝盯着下面的人,不说话,也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圣上。”纪柯咬牙道,“微臣知错了,不应该跟齐大人的一些小事就如此冲动,最近南坊发生了一起大案,微臣想着齐大人见多识广,便想着请他协助破案,却没想到齐大人不愿配合,微臣这才想吓唬吓唬他,还请圣上原谅微臣,微臣回去?立即就向齐大人赔礼道歉!”

纪柯说完,挺直背在地上磕了一个头,声音大到连站在御书房门口的太监都能听到。

进御书房之前有多整洁,纪柯现在就有多狼狈,他时时刻刻记着自己手?中的权力?是?永安帝给的,也对他提携自己心怀感恩,只是?这样?的狼狈和下马威已经?很久没有经?历过了。

他居然?开始心生不忿了,心想自己果然?是?一条养不熟的白眼狼。

他所面对的是?掌握天?下人生死的帝王,就算是?曾经?差点舍命相救,但还是?抵不过他只是?一个蝼蚁的事实,说到底他也只是?一个只能跪在地上的,低贱的平民。

纪柯忽然?有些明白程秀那日的委屈了,有些人终其一生,也比不上一些人与生俱来便拥有的东西。

“起来吧。”永安帝盯了纪柯半响,似乎在确认什么,最后把?视线收了回去?,继续拿起放在案前的折子翻看了起来。

永安帝一边翻一边说:“既然?有案子,那工部自然?应该协助锦衣卫,你能知错便好?,不过先不用?把?人放出来,他的性子也该磨磨了,也正好?让他反省几日。”

永安帝话虽这样?说,但实际上每一句都是?在齐怀瑾着想,他作为工部三条人命的主要嫌疑人,这个时候不宜出现在众人面前,还不如待在北镇抚司的大牢里,也能避避风头。

有永安帝的刻意保护,这件案子肯定会不了了之,事后齐怀瑾最多被不痛不痒的说几句,而且按照他呈现在众人面前的性子,恐怕会有相当多一些人不相信是?他所犯下的。

“是?,微臣遵旨。”纪柯称是?,接着在永安帝的眼神示意下缓缓站起身。

其实他跪的时间并不算长,只是?膝盖曾经?受过一些小伤,这才让他娇气了几分,起来时他差点就踉跄了几步。

“朕倒是?忘了,你膝盖受过伤,来人,拿个垫子给纪镇抚使。”永安帝看到他的动作,忽然?也想起来他受过伤。

纪柯当年舍命救下被刺杀的永安帝,身上自然?是?受了一些伤,那时候年纪小没有放在心上,而且这些年尽心尽力?为永安帝卖命,明伤和暗伤累积在一起,跟以前想必明显有些力?不从心。

但好?在他还年轻,可以慢慢养回来,只是?他一日是?锦衣卫,就一直摆脱不了这种奔波的生活。

“谢圣上。”老太监闻言立即拿了个垫子,然?后十分贴心的把?纪柯扶坐在凳子上,纪柯发现笑容就开始到现在就没有在他的脸上褪下去?过。

笑容是?最完美的伪装,纪柯深谙这个道理,他不动声色的回以笑容,只是?却未达眼底。

纪柯明白,这只不过是?永安帝打一巴掌再给颗甜枣的手?段,但是?他需得做出感恩戴德的模样?出来,才能让永安帝相信,他还是?那个一心一意忠诚的奴才。

永安帝接下来拉着纪柯说了一会儿话,无?非是?以前的一些事情,如初见救驾,如以前为他受命办的一些事情,再如唐家的案子。

永安帝在谈起唐家案子的时候,丝毫没有做贼心虚的表现,甚至语气还很轻快,完全不把?大公主的母家放在眼里。

如果说永安帝除去?唐家是?为了削弱大公主夺嫡的实力?,想要扶二皇子上位的话,那为何?又会同意大公主和裴家联姻?大公主若卷土重来,那原先所做的岂不是?都没有意义了。

唐家的事情一旦败露,遭殃的只首当其冲便是?纪柯,要知道唐枫可是?他亲自手?刃的,若是?届时圣上不保他,想要把?他推出去?的话,落到大公主手?里便只有死路一条。

永安帝没有留纪柯太久,他年纪大了,精神自然?也越来越差,老态之下是?遮掩不住的疲倦,连带着语速也慢了下来,纪柯自然?看得出来,先开口禀退。

依旧是?那个老太监把?纪柯领出去?,纪柯盯着老太监的佝偻背影,手?指摩挲着自己的衣袖,心里开始思量起一些事情,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快到宫门口了。

“这盛京城的天?还真是?敞亮,只是?不知这城北的风景如何?,纪大人出宫后不如去?看看?”老太监的声音又尖又细,十分刺耳,若是?尚峻听到肯定会起鸡皮疙瘩。

这盛京城的城北坐落了不少官家府邸,乍一听跟他或许没什么关系,但是?这也是?北镇抚司下属的三司之一,情报处的所在之地,这老太监现在提起这个地方,莫非是?情报处出了什么事?

老太监说完后便转身,像是?脚下生风一样?,纪柯都来不及详细询问。

这个老太监有问题,至于是?谁的人纪柯暂时猜不出来,但是?当务之急便是?去?情报处一探究竟,高辉是?自己的同僚,跟自己的交情也不浅,纪柯打心底里不希望他出什么事。

纪柯走后,永安帝的精神恢复了几分,用?手?扶额缓解了几分劳累,接着又开始看折子,他没有传唤朱笔太监,便自己直接上手?批阅,这些折子大部分都不痛不痒,无?关紧要,只需写一个阅字罢了,但是?却也有几分特殊的。

永安帝打开奏折,发现是?刚刚见纪柯时看到的那份,心想自己却真的是?老糊涂了,这份折子看起来平平无?奇,但是?上面却用?朱笔赫然?批注着一个御笔亲自写的杀字。

杀。

老太监送完纪柯便赶回了御书房,一进门便看见永安帝手?捧着折子,面色平静如风,仿佛只是?在看寻常的古籍,但是?他跟在永安帝身旁多年,自然?知道他隐藏在骨子底下嗜杀的性子。

御笔,向来只判人生死。

“事情都办妥了,请陛下放心。”老太监低眉顺眼道。

无?论是?燃了多久的蜡烛,只要不顺着风,都得灭。

永安帝拿起剪子,朝着摇曳的烛火而去?,没有丝毫犹豫的剪下灯芯,最后将剪子和蜡烛一同丢在案前,哐当的声响回荡在御书房里。

本是?白日,却偏偏要点一根蜡烛,而且蜡烛的火芯也偏离了出去?,慢慢的不再在他的手?掌心里。

“你说纪柯有没有骗朕?他有没有什么事情隐瞒着朕?”

永安帝站起身,用?苍老的声音问老太监。

“陛下是?九五至尊,没有人敢骗陛下,纪大人自然?也不敢。”

“是?不敢,还是?不会?朕瞧着他如今的胆子越来越大了,终究还是?有自己的主见了。”永安帝冷哼一声,转头看老太监,“听闻他还收了个义子,知道是?什么底细吗?”

“陛下。”老太监微微弯着腰,唇角带着笑,慢慢的说:“这些恐怕就只有高大人才知道了。”

纪柯策马去?了情报处,他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赶过去?的,情报处地处城北一处偏僻的地方,平日里无?关乎锦衣卫的人都不会轻易靠近,无?论是?北镇抚司总司还是?下属三司,一般人都抱着能少招惹就少招惹,更不会特意跑过来。

情报处虽然?看起来很小,但实际上却是?北镇抚司里举足轻重的一司,若是?没有情报处的灵通消息,办起案子来便会有些束手?束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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