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人正是二皇子陈述,其母妃位列四妃之首,母家乃将门薛氏,薛氏祖先自开国起便效忠皇室,薛老将军更是将唯一的女儿送进了宫里,来表示自己的忠心。
陈述自小便跟随薛老将军在军营里长大,圣上也默许了这一点,并且还在陈述成年后赐给?了他?一部分兵权,薛家原本就握有兵符,如此一来陈述就成为了储位最有力的争夺者。
虽然胡先是圣上的心腹,涉及党争之事稍微不留神便会落到万劫不复之地,但是从龙之功那么大的诱惑谁不想拼搏一把?
而且在唐家灭门一案过后,大公主的这条路已经被堵死了,就算能瞒一辈子,不被大公主知道真?相,但是大公主说到底也已经元气大伤,成为了一只病猫,已经比不上上?皇子了。
大公主失势,三皇子病弱,胡先斟酌之下?逐渐靠向了上?皇子,虽然陈述手下?的能臣良将不少,但是能得到永安帝心腹的支持,还是不小的助力,做事情也能更方便一些。
两个人私下?里谋划,逐渐站到了一条线,所以陈述才会为胡先说话,胡先跟纪柯不对付的事情也不是什么秘密,一山不容二虎的道理也都懂。
陈述其实也想拉拢纪柯的,毕竟御林军只是负责皇城安全,保卫圣驾,胡先手底下?的那些人,除了几个顶尖高手之外,其他人甚至还打不过他?手底下?的小兵。
御林军养尊处优惯了,若不是因为在人数上有优势,那真的是完全比不上少而精的锦衣卫了。
若是能拉拢到纪柯这个下一任指挥使,那皇位岂不是唾手可得?一旦想到令人闻风丧胆的锦衣卫为自己所用,任何人都冷静不下?来。
只是纪柯是出了名的油盐不进,从来没有表现出站队的意思,也没有露出任何破绽,让人无法?攻防。
而且纪柯的性子喜怒无常,陈述看不懂这个少年,心里也没有能够完全掌控,牵制住他?的底气,只能放弃,选择了有目的性的胡先。
胡先想要的无非是从龙之功,到时候新帝登基还能继续享受现在的荣华富贵和风光,这些东西很容易满足,而且陈述能够抓住胡先的这个弱点,这样一切事情也会变得简单起来。
若是换成纪柯,陈述倒是不知道到底是谁在操控谁,毕竟这个少年绝对不是像表面上那般人畜无害的。
既然纪柯不愿意做出选择,那就只能是敌人了,陈述是个粗人,表现出来的态度也很直接。
纪柯一看?这副样子就知道胡先已经另投明主了,也许是之前圣上在京兆使的连番催促下?选择牺牲胡先,让他心里留下?了一根刺,所以胡先就有了另外的心思。
不过还真?是不知死活,胡先是真的把自己当成一个人物了?平日里看?不起他,觉得他?纪柯只是圣上身边的一条疯狗,现在自己得不到主人的可怜,便摇着尾巴去找了别人乞怜,这就是世家子弟的风骨阿,真?是大开眼界。
金銮殿之上,有无数双眼睛盯着纪柯和胡先,而且上?皇子又生得异常高大,十分扎眼,三个人之间怪异的气氛逐渐蔓延,令一些人生了看?好戏的想法。
眼下圣上还未到,若是纪柯丝毫不给?上?皇子面子,这也是正常的表现,毕竟天子宠臣,有几分傲气也是应当的,只要不在圣上面前闹得太僵,也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上?皇子。”纪柯朝着陈述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正色道:“这是臣和胡大人之间的事情,希望上?皇子不要随意插手,上?皇子若是得闲的话,臣倒是想邀请二皇子去家中做客,不知道上?皇子意下如何?”
纪柯微微笑着,态度很是诚恳,像是真心在邀请陈述一样。
这算是纪柯在主动示好了?仿佛若是陈述不插手胡先和纪柯的恩怨,纪柯就会好好考虑站队的事情,陈述虽然是一介武夫,但是自认为还是有几分头脑,当下?便觉得解答出了纪柯话中的意思。
相对于胡先,陈述自然是更属意纪柯,谁不想拥有锦衣卫这样的趁手利器呢?
胡先也听出纪柯话里的不对劲,没想到纪柯如今居然有了几分脑子,干起了挑拨离间的勾当,这话不就是让上?皇子在自己和他?之间选一个吗?
纪柯还真?是卑鄙小人,还真?当自己不知道他?在盛京城哪里有自己的府邸,整日就住在北镇抚司里面赖着不走,非锦衣卫中人不得入北镇抚司,上?皇子就算想去做客,也不得入内,除非真?的不顾及圣上的疑心,堂而皇之的进去,但是也离死不远了。
任何擅闯北镇抚司的人,都可以被就地格杀,胡先就算是对纪柯使绊子,也不会挑在里面下手,不得不说陆刚真?的是个狠角色,将北镇抚司管理得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既然纪大人诚心邀请,那本皇子不日便登门拜访。”陈述颇为豪气的拍了拍纪柯的肩膀,俨然已经把纪柯当成了自己人,连看?也不看?胡先一眼,爽笑着回到了原先的位置。
胡先没想到二皇子变脸那么快,他?一个人对付纪柯的确有些够呛,而且纪柯一向不按套路出牌,那日火场胡先原本以为纪柯死里逃生一定会咽不下?这口气,说不定还会当场把他?斩杀,但是没想到手握尚方宝剑的纪柯却吞下?了这口气,一直到今日都隐忍不发。
纪柯朝上?皇子道了声谢,接着对着胡先笑?嘻嘻道:“怎么了?胡大人觉得纪某这话阴阳怪气吗?但是我怎么瞧着胡大人今天的脸色实在晦气得很呢。”
“胡大人啊,我也算跟另外一位胡大人有几分交情,不过那位胡大人的运气着实有点背,现在西郊的刑场上可能还有他?的影子,不过应该是被晒干的血迹吧。”
纪柯笑眯眯的,肩膀抽搐着,像是在忍着什么可笑的事情,作势弹了弹胡先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低声道:“胡大人,你说是吧。“
胡先知道纪柯是个疯子,他?的额头忍不住开始泛起冷汗,攥着拳头恨不得当场给纪柯一拳。
他?也算是和胡林有些关系,原本胡林入狱,他?已经开始奔波设法?营救,那边打听到审问胡林的是尚家的尚峻,胡林和尚家有几分交情,所以胡先也就放了心,觉得只是走个过场,等到他打点好一切就能顺理成章的把人救出来。
却没想到纪柯突然横插一脚,不光让胡林丧了命,而且连他?家中贪污受贿而来的金银珠宝也全数被充公,这可让胡先气得不轻,他?和胡林虽然祖上都出自胡氏一族,但到了这一辈却早已没有什么血缘了,他?之所以跟胡林扯上关系,还是因为胡林背地里干的勾当。
纪柯只是轻轻一审,就把他?处心积虑多年经营的财富全部付之东流,他?怎么能忍下?这口气?
纪柯现在又旧事重提,看?起来还知道他?和胡林背地里做的交易,这彻底勾起了胡先心中的怒火。
纪柯笑得越欢,胡先就越压抑不住躁动的情绪,最后他终于忍不住动手了,揪起纪柯的衣襟,这时候却突然传来司礼太监的声音,圣上驾到。
胡先只能松开手,站在原地,纪柯整了整自己的衣襟,也回到了自己的位置,按照他的品级,其实是和胡先平起平坐的,只不过他?觉得看?着胡先这人就觉得恶心,他?还没吃早饭,可不想把昨天的饭菜也给?呕出来。
纪柯往后面走,那些官员都自觉的别开身子,给?他?让出一条路。
永安帝驾到,金銮殿上的官员们皆行礼,口里喊着万岁万岁万万岁,纪柯穿着红色的飞鱼服,面庞又异常的年轻,乍一看?格外显眼。
那道明黄色的身影走上高位,锐利而苍老的双眼扫视了一圈下?方,最后沉声道:“免礼。”
纪柯原本以为这次朝会的重点是江宁一案,却没想到圣上压根提都没提,只是挑了几件近来发生的灾荒,点了前去赈灾的人选,催促早日解决,让百姓能够重新过上安居乐业,衣食无忧的生活。
此外便是大公主的婚事,永安帝为大公主与吏部尚书裴海之子裴如卿赐婚,春后择日完婚。
纪柯相信这是大公主自己做的选择,毕竟裴如卿怎么看?也不像是永安帝会欣赏的人选。
闺阁的女儿家喜欢那种翩翩佳公子,温润如玉,看?着便是如沐春风的感觉,但是纪柯却觉得有些假,他?也装不成这个样子,而且他?听宫里的人说永安帝年轻时候也是温和的性子,可等到登上皇位后便彻底暴露了本性,纪柯觉得裴如卿和永安帝很像同一种人。
不过看?裴海的神情,恐怕也是知道这件事的,也是,能够尚公主原本就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事情,而且大公主也不是一般的女人。
永安帝能够答应这件婚事,而不是为大公主找一门平平无奇的人家,想必心中有另外的打算。
纪柯越来越看?不懂了,朝会散后,永安帝也没有留他?,纪柯就只能出宫了。
原本他还想去后宫跟陈却道声谢,毕竟昨日他太过担心小孩,从朱府出来后才发现陈却好像还在顾府,这还是他第一次求人帮忙,也是第一次这样尴尬。
只是二皇子一直在盯着他?,一副想要拉拢的神情,看?着就头疼,不过等上?皇子登门的时候,应该就会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到时候可能还会把他?视为眼中钉。
反正天塌下?来,也不会那么快砸到他身上,纪柯记得小孩说要吃馄饨,正好他?也饿了,先填饱肚子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