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璇到底还是不安的,她像个孩子似的,躲在杨桓的怀中?絮絮叨叨地诉说,杨桓就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轻声细语的安抚。
许是在杨桓的怀中?更有安全?感,清璇竟就这样慢慢睡了过去,轻缓的月光落在她的脸颊上,杨桓静静地看着她,恍惚看见了九天的神女?。
他小心翼翼地将清璇放在床上,又轻缓地躺在了她的身侧。
星河灿烂,与子同眠。
等第?二天清璇醒来的时候,杨桓早已离去,她伸手去试探自己的身边,发觉那里早已没了温度。
杨桓定是怕别人看见,影响了自己的闺誉,趁着天色还没亮便又翻墙走?了。
想想那场景,清璇觉得有些好?笑。笑完之后,便又觉得心酸,那样骄傲的他啊,为了见自己一面?竟然还要趁人不备翻墙而出,回去之后还要早朝,他该多么的辛苦。
可一想到他,心中?便无端的安心,仿佛即将到来的暴风骤雨便在那一刻统统化作虚幻了一般。
管它那些麻烦事呢,就算百里策逼到门口来娶亲,她也相信杨桓能给他逼回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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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家定了婚事,后面?大婚的流程便开始陆陆续续地走?了起来。
镇南王家慎重极了,过了两?天便请了人来纳采,问名。这些事情都是沈天枢领着人去接待的,清璇坐在房里,听着外面?的动静,闷闷不乐。
竟有一种真?的要嫁百里策的感觉,这感觉让她心慌,等到了晚上,杨桓再来之时,清璇就委屈巴巴地拽着他的袖子,眼中?蓄了晶莹的泪珠,迫切地问道:
“你?不是说会解决的么?今日百里策那边的人都来问名了,你?怎么还没动静?”
杨桓便搂着清璇好?生安抚,温声说道:“莫要担心,你?总要相信,我是不会然你?嫁给他的,你?耐心等一等,不会有事的。”
虽然杨桓的声音还是那么让人放心,可清璇却听出了他话中?藏着深深的疲惫,他累极了,见清璇平缓了情绪,便靠着床睡着了。
等到第?二日清璇醒来时,身侧又是无人,他又趁着天色昏暗的时候走?了。
又过了好?些天,镇南王府又派了人来纳吉,请期。甚至百里策也跟来了,他想见见清璇,待到沈天枢来给清璇传话时,清璇却偏过头去,闷声说道:
“我不去,我不想见他。”
其实也不能算那么厌恶他,可一想到自己就要被迫嫁给他,便觉得心中?别扭,排斥,不像看见他。
饶是沈天枢那样不喜百里策的人,此刻也忍不住叹气,他说道:
“阿璇,虽说哥哥也不喜欢他那副样子,可是今天你?是没瞧见,他脸色真?的很差,他言辞恳切,是真?的想见你?。”
清璇也不说话,只是径自去了后院,脸沈天枢也不想见了。沈天枢到底是宠自己妹子的,并不想强迫她,转身便走?了。
沈天枢对百里策说清璇病了,不方便出来。百里策竟面?色一紧,急忙问道:
“她病的严重么?需要什?么药材?我们?镇南王府为送来!”
沈天枢强笑:“世子不必忧虑,清璇不过是没休息好?罢了,也犯不着那么兴师动众。”
可百里策却怒意不减,竟还有些责怪的意思:
“尚书府也是大商勋贵,怎能累着她?她自幼身子便不好?,你?们?为何不多多留意她?等她过了我百里家的门,定不会这般为难她!”
说罢便走?了。
沈天枢一噎,难道百里策怀疑沈家虐待了清璇不成?
罢了罢了,也算是半个妹夫了,他语气冲,也是因为清璇,等到清璇真?的嫁过去,他必定是会对清璇好?的吧?
清璇忧心忡忡,六礼已经全?部完成了,还有几?天就要出嫁了,可杨桓那边竟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叫她如何能安心?
可每当杨桓夜晚来与她相见之时,看见杨桓眼中?的疲惫之色,她又软下了心,她知道杨桓必定劳累极了。镇南王家毕竟是手握军权,势力能与杨桓抗衡,杨桓要截了王府的婚事,定然没有他说的那么容易。
她便很懂事的不在杨桓面?前诉说心中?的委屈与不安,每次都捡些开心的话与杨桓说,可杨桓每次虽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他终于说到:“清璇,我知道你?心里不安,还是不放心我么?”
清璇惊讶:“谁说的?我当然相信你?呀。”
杨桓失笑,拧着她的脸蛋,笑道:“你?每次紧张,眼神便闪烁,这几?日你?看见我便是这闪烁的神情,有些时候看着我还一副噎着了的样子,我便知道你?肯定有话藏着,却故意不和我说。”
清璇一惊,她还以为自己掩饰地行云流水呢,没想到一下便被杨桓看了出来,她支支吾吾地扑在杨桓怀中?,嗔怪道:
“你?是权臣,自然会察言观色,揣度人心。反正我是比不上你?的。”
杨桓笑着叹气,十分无奈。他从来不会揣度清璇的心思,他只是单纯的了解她罢了。
他到底是搂住了清璇,在她耳边说道:“你?放心,你?不会有事的,你?相信我,这次我会好?好?护住你?。”
“嗯。”杨桓,这次我还和四年前一样相信你?,你?可千万别再让我失望了。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了,春水初生,春林初盛。待到春风吹绿了街头杨柳之时,离清璇与百里策的大婚便只剩下一天的时间了。
期间过年的时候,百里策又来了一趟沈家,来给沈庆刚拜年。沈庆刚对这个女?婿是相当的满意,他性子急,六礼一结束,他便不喊百里策“世子”、“贤侄”之类的,早就一口一个:“贤婿”。喊地甚是欢快。
沈天枢觉得爹爹这个举动十分的没有节操,于是等到百里策喊他“大哥”的时候,他飞快地往旁边一跳,摆摆手,一副惶恐的神情:“受不起受不起。”
自两?家定了亲之后,杨桓每天晚上都来陪清璇,给她安抚,给她鼓励。转眼就是大婚前一晚,他拉着清璇的手,笑中?透着疲惫:
“阿璇,我都安排好?了,你?莫要担心,若是明日没有意外,百里策那厮这辈子都娶不了你?。”
清璇心中?感动,却还调侃他:“你?还说呢,我爹叫百里策‘贤婿’叫的起劲,你?还不一定比得过他呢。”
杨桓一听这哈就急得不得了,宣誓主权一般飞快搂了清璇入怀,在她耳边闷声说道:“你?本就是我定下的妻子,谁人敢夺了你?去?谁敢做,本相便让他万劫不复!”
清璇一看杨桓炸毛了,赶紧哄他:“好?好?好?,我怎可能嫁他人,我只喜爱你?一个呀。”
清璇最后的那一句取悦了杨桓,杨桓这才息怒,倦意重新?上来了,他打了个哈欠,靠在清璇的肩头,轻声说道:“百里策那厮不是个好?东西?,我都查清楚了,你?那日为何会选他,是因为他算计了你?。”
清璇吃惊,刚想问他百里策是怎么算计自己的,却惊觉杨桓已经睡了过去,呼吸声悠长,想来是累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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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便是大婚,清璇一大早便被丫鬟们?拉起来梳洗,紫珠和白玉送到了杨桓那里去了,新?来的丫鬟是百里策送来的,她们?似乎只听百里策的话,有时候清璇还不怎么能使?唤的动她们?。
丫鬟们?给她梳头,还顺便“教育”她:“姑娘去了之后,便是镇南王府世子妃了,万事皆要以世子为先,不可再生旁的心思。”
清璇轻哼一声:“你?们?也知道我是世子妃?”
两?个丫鬟不以为意,接着给清璇梳头,不咸不淡地说道:“虽说姑娘马上就要是世子妃了,可奴婢却不是镇南王府的人,姑娘还管不到奴婢头上来。”
清璇一愣,为何这丫鬟不是镇南王府的?
很久很久之后,已经是丞相夫人的清璇向杨桓问出了这个问题之时,杨桓才笑着说:“忘了告诉你?了,那几?个丫鬟是卫王派来的,就是负责‘管教’你?,教你?礼仪,哪里会给你?好?脸色”
沈家与百里家的婚事,自是京城中?头等大事,来贺喜的宾客几?乎挤满了大堂,连宫中?小皇帝也特意跑来,给他的肱股之臣添点喜气。
等到了吉时,清璇被送到了大堂拜别双亲,百里策便在这时穿着一身礼服笑意盈盈地走?了进来,这礼服衬的他越发的俊秀,意气风发。
宾客们?在一旁说着吉利的话,恭贺世子,而百里策的眼中?便只剩下了清璇一人,礼官指引着百里策牵住了一端的红绸,沈家二老又含泪叮嘱了几?句,百里策便想拉着清璇走?。
可就在这时,沈家的管家满头大汗地跑了进来,噗通一声跪在沈庆刚前面?,他恐慌的神情与这大喜的气氛格格不入:
“老爷夫人,世子,不好?了——外头,外头……”
他上气不接下气,一句话说了好?久都不完整,百里策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如此惊慌?”
管家这次断断续续说道:
“世子……门外,丞相他……”
百里策一听“丞相”二字便变了脸色,清璇心中?一动,管家话还没说完,众人便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洪钟一般响起:
“管家不必多言,本相这就到了!”
满座宾客皆向大堂门口看去,果然见杨桓身后跟着披坚执锐的士兵,正大步走?进来。金戈铁甲泛着泠泠寒光,硬生生将大堂中?的喜气给压了下去,周围皆是肃杀之气。
百里策眉头一皱,沉声说道:
“丞相,今日我镇南王府娶亲,丞相这个架势,可不像是来道贺的。”
小皇帝也察觉了事情的不对劲,他有些生气:“丞相这又是什?么意思?清璇小姐当初选的可是世子,常言道‘宰相肚里能撑船’,丞相总不会做出带兵抢亲的事情出来罢?”
杨桓冷笑:“可若是当初郡主不是自愿选了世子呢?”
众人面?色一变,皆晓得杨桓素是稳重之人,他出口的话,必是有真?实性的。难道选夫之事,当真?是有猫腻的?
百里策大笑:“丞相不知从哪里听来的谬论,当日众目睽睽,清璇选的可是我,丞相你?怎能篡改事实?”
杨桓不欲争辩,之事击掌,没多事,几?个士兵便架着一个姑娘上来了,那姑娘骨瘦嶙峋,满身皆是伤,脸上也没了血色,百里策一看见她,瞳孔便猛地一缩:
她怎么会还活着?她不是已经被自己灭口了么?
这姑娘不是旁人,正是娅莉。
杨桓勾唇,说道:“娅莉,你?说说看,世子曾经叫你?做过什?么事情?”
娅莉的双眼已经被人刺瞎了,她看不见百里策在哪里,只是对着天悲愤,眼中?流出两?行血泪:
“卑鄙百里策!他先前说好?了帮我找我师兄,我这才帮他给郡主下了蛊虫,那蛊虫有灵性,百里策能……”
“你?这泼妇,还不闭嘴!”
百里策怒道:“今日大婚,岂容你?这等卑贱之人胡言乱语,来人,给我拖出去!”
“让她说!”
说话的是沈庆刚。
沈庆刚最是喜欢这个女?儿?,他容不得谁对清璇不利,他一定要听完娅莉的话,到底是谁对清璇做了手脚。
娅莉便高呼:
“百里策便是通过那蛊虫控制了郡主的!郡主本来想选的根本不是他!是他强迫了郡主!”
此话一出,满座哗然。
众人交头接耳,小声议论,大厅之内满是低声嗡嗡之音。百里策到底是经历过风浪的,他环视一周,马上镇定了自己:
“丞相随便找个什?么疯妇便想诬陷我?你?可有什?么证据不成?”
“我便是证据!百里策这人卑鄙无耻,他答应帮我找师兄,可我却发现我师兄早已被他折磨致死!我今日一定要揭发他!”
娅莉嘴中?开始念念叨叨,百里策一看大事不好?,就要上前了结娅莉,杨桓眼疾手快,立刻将娅莉护在身后,一边的士兵立刻冲上来制服了百里策。
若是寻常,几?个士兵根本不是百里策的对手,额如今百里策受命格影响,身子一天不如一天,这一个士兵竟真?将他控制住了。
娅莉飞快的念完了晦涩难懂的咒语,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便听见清璇“呕”的一声弯下了腰,红盖头飘落到了地上,杨桓立刻去扶清璇,这时众人便目瞪口呆地看见,清璇竟生生吐出了一条两?指宽的白色虫子!
这虫子落地之后还在蠕动,在场的有些妇人不敢看,纷纷躲在了自家相公身后。
沈庆刚怒不可遏:“庶子!竟给我儿?下蛊虫!”
百里策冷静一场,丝毫不乱了阵脚,他平静极了,甚至还笑了出来:
“你?当在座的各位都是傻子么?谁知道这蛊虫是谁种进去的?你?随随便便找个疯妇诬陷我,又不知使?了什?么法子把我未婚妻子体内种个蛊虫,你?好?歹毒的心!”
清璇吐完蛊虫难受至极,虚弱地靠在沈夫人怀中?说不出话来,可心里还是难免佩服百里策,这种情况下还能冷静分析问题,还能倒打一耙,也真?是厉害!
小皇帝自然站在百里策一边,跟着质问:
“丞相未免太武断,怎能空口诬陷好?人!”
杨桓不慌不忙,只是看小皇帝的眼神中?带了一丝明显的鄙夷:
“如果陛下知道了你?这好?世子的真?实身份,还能这么相信他么?本相今日便戳穿他的真?面?目,他乃是卫王长子——安平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