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第 70 章

是夜无?星,武团儿侍奉御前,眼瞧着张家两位谪仙般的郎君过来,她抿了?抿唇,还?是知?趣地低下了?头,对两人施了?一礼,应着皇帝的吩咐退了?出去。

“团儿。”方走出门便听见上官婉儿唤她,武团儿斜了?眸子,在这宫里谁人不知?她是皇帝面前的红人,哪个见了?不唤她声姐姐,你上官婉儿都是失宠的人了?,竟然还?分不清情势。扭过头,她敷衍似地唤了?声,“赞德。”

转身离去,可途径上官婉儿身边时,她的手却被对方攒住。清润冰凉的物什滑入掌心,武团儿眉眼带笑,她发觉自己掌心的物什分明是一个玉镯,夜间光暗,她看不清晰,但想来应是个好东西。这个上官婉儿,总算开窍了?。武团儿哂然笑道:“这是何意?”

上官婉儿看着武团儿忘乎所以?的模样只觉可笑,却还?是温和道:“为答谢娘子于宅家的细心侍候,公主特在府上设了?宴,不知?娘子可愿赏脸?”

瞧瞧,大周的镇国太平公主都来巴结她了?。武团儿更是得意,她扬着下巴哼了?声,“公主好意,团儿不敢推辞。只是这夜已?深,怕是快到宵禁了?。”

“娘子放心。公主已?备好专车,府上亦安排了?住处,翌日定会将娘子送回,万不会让娘子受宅家苛责。”

上官婉儿态度谦逊,只听得武团儿飘飘然,摸着手上玉镯,她想:到了?公主府上怕是有更多?珍贵物什。贪婪爬上了?她的面颊,武团儿点头轻笑,“如?此,便麻烦赞德引路了?。”

“请。”上官婉儿亲执灯笼,武团儿慢步在后,借着灯笼的微弱光芒,她偷偷瞄了?眼腕上玉镯,浑体通透,翠绿欲滴,确是个好货色,只是好像有些眼熟?正待拿起?细看,耳边却听上官婉儿唤她上车,便想大抵天?下间的好镯子都是这般模样,遂不加细想,扬着小嘴踏上了?车。

本是武家户奴,却坐上了?宫中?贵人才能乘坐的朱红车鸾,武团儿坐在主位,看着侧位上的上官婉儿甚是餍足。尊卑颠倒,她竟也当?了?真,摆出一副主子教导下人的模样,同上官婉儿说着如?何讨好宅家,如?何与武家人交好,还?暗示武承嗣较李旦更易立嗣,只听得上官婉儿腹诽嗤然,面上却还?是摆出婉娈笑意,不置可否地轻轻颔首。

少顷,朱红安车便至了?公主府。府卫看见急忙上前,似迎贵宾一般将武团儿迎进了?府里。

这太平公主还?真是识时务,比她那位兄长聪慧多?了?。武团儿沾沾自喜,趾高气昂地往前走去,丝毫没将一旁的上官婉儿看在眼里。上官婉儿却也不恼,仅随着身旁面带讥讽的侍从亦步亦趋地行?着。

须臾过后,两人来到一座庭院。弦月悬空,溪水潺潺,朱红的灯笼挂在溪边凉亭顶上,带着朦胧的光。凉亭内李令月闲闲而坐,武团儿眯着眼睛向亭内石桌眺望,却发觉桌面空空,并无?佳肴,心里猝然发慌,却还?是自我勉励,镇定地同李令月见礼,“奴婢见过公主。”眼看李令月无?视自己,招招手将上官婉儿唤了?过去,她又虚伪地添道:“公主赐宴是奴婢的荣幸,只需着人唤一声便是,何必麻烦上官赞德。”

李令月牵过上官婉儿的手,揽她坐在身侧石凳上,方才回过头,对着武团儿轻轻一笑,“不麻烦上官赞德,你又怎么会来呢?”

“公主说笑了?。”武团儿眉峰微蹙,心中?异样更甚,耳边突听李令月吩咐侍从,“点火。”她不由一怔,颤颤转过了?身,这时她才发现距她三尺的地方竟有一个铁笼子。笼内摆着团篝火,篝火旁放着个铜盆,铜盆里似是调味料,如?她在控鹤府见到的如?出一辙,仅是变大了?些。

这场景若是放在宫里,她大抵会认为张家兄弟将要烤驴肉,可放在公主府,却令她有些发慎,惴惴不安道:“公主,可,可是要烤些什么大物什?夜已?深,便不要劳烦了?。”

“不劳烦。大物什好不容易才至,自应好好款待。”李令月微微笑着,示意府中?下人,“请武娘子进去。”

瞳孔瞬间收缩,武团儿一片怔楞,双手被侍从钳住,她拼了?命地挣脱,却还?是被硬塞进了?笼里。烈火在身侧撩烧着,热气还?未被风吹来,她的额上便已?沁了?汗,“公,公主,这是何意?”

李令月盯着自己涂满蔻丹的芊芊玉指,漫不经?心地回道:“既是晚宴,自是要准备食材。”

武团儿额上冷汗如?瀑,身侧火焰腾烧,热量已?然传了?过来,她亦清楚李令月的用意,心惊胆战地向笼口奔去,想要逃脱,但门锁已?经?别上,纵使她拼了?命地摇晃,铁笼也不见丝毫松动。

李令月撇了?撇头,下一刹那便有人围着笼边摆上木材,再用火把点燃。内有火盆,外有篝火,武团儿夹在里面,只觉热气蒸腾,身上热汗淋漓,额上冷汗却止不住地往外沁。她死死把着铁栏摇晃,可铁栏距火太近,已?经?烧得发红,不过俄而便将她的手灼伤。武团儿急忙把手收回,后退两步,举着手哀哀地觑着,那双引以?为傲的葱葱玉手竟已?红肿,脚板也因燥热不由自主地挪动起?来,再待下去只怕她就要同那些畜生一样,生生被赤焰烤死了?!

惶恐失措间,她向凉亭望去,正看到上官婉儿偏过头同李令月说些什么,眉峰一紧,她倏然斥道:“上官婉儿,我是你带出来的!她这样对我,出了?事,你怎么向宅家交代?!”

上官婉儿抬起?头,依旧是那副不悲不喜的模样,幽幽道:“自然是听公主的。”

李令月笑着攒住她的手,对着武团儿嗤道:“先前见张六郎埋怨鹅烤不熟,我还?当?他心急,此时一看,似是火力不足。来人,再添把火。”

“别,别!”眼看侍从抱着木炭走近,武团儿惊恐地嚷了?起?来,现在已?经?热成这样,再添下去,她定会如?那些鸭鹅一般烤的皮肤化掉,身子发焦。可李令月不发声,侍从又怎会听她的,木炭一捧捧地扔向火堆,空气焦灼得越发厉害,武团儿控制不住左右跳蹿,此时的她看着不似皇帝身边的红人,反而更像一只任人戏耍的猴子。

“啊!不要,不要再加了?!”武团儿摇着头,顶上发髻摇摇欲坠,死亡近在咫尺,这种折磨令她崩溃,她终于承受不住屈膝拜了?下去,哀声恳求道:“公主,公主饶命啊!”

李令月置若罔闻,只打量着身侧上官婉儿,见她微微蹙眉,便关怀道:“这儿有我在,你若是禁不住,不如?先回去歇息。”

上官婉儿摇了?摇头,她觑了?眼跪在地上不住叩首的武团儿,轻轻叹了?一声,“阿月,勿要忘了?正事。”

李令月笑着颔首,觑向武团儿时却是一副冷漠模样,“我当?你是个伶俐人,却连状况也摸不清么?”

武团儿止了?动作?,抬着磕得红肿的额头,求饶道:“公主,公主饶命。奴婢再也不敢招惹上官赞德了?。求赞德恕罪,您大人有大量,就帮奴婢求求情吧。”

李令月噗嗤一笑,凑到上官婉儿面前私语道:“她倒通透,看得出你在我心里的位置。”

上官婉儿嗔她一眼,“你再不论正事,只怕我们今晚就真要吃烤肉了?。”

李令月哂然,她问向武团儿,“上官赞德不是小气之人,我唤你来也不仅仅为了?这事。你手上的镯子瞧着不错,是谁送的?”

武团儿愕然,她手上的镯子不是上官婉儿方才送的么?垂首觑向腕间,借着周遭烈焰,她方才将镯子看个仔细。碧绿中?点着墨绿,这样上好成色的镯子,她之前便有一个,那是武承嗣送的。莫非——

武团儿恍然大悟,焦急道:“公,公主,奴婢知?错了?,奴婢不该受魏王唆使,残害两位后妃。”

李令月唇角微勾,又问道:“仅是魏王么?”

武团儿身子一颤,此时的她已?然知?晓李令月的用意,纵是四面楚歌,她也忍受不住炙烤,顺从应道:“不,不,还?有梁王。魏王与梁王为了?逼太子下位,支使奴婢诬陷两位后妃行?厌胜之术。他们,他们要谋反!要谋害太子,还?要,还?要谋害宅家!”

“真是个伶俐丫头。”李令月笑着称赞,示意下人熄火,将笔和纸送进笼里。武团儿咬咬牙,为了?不受折磨,硬着头皮将方才所说书了?下来,在众人的目光下签字画押。

做过这一切,她才被李令月放出来,得以?跌在地上喘息,想着自己方才的手书,额上便又开始渗汗,禁不住爬了?两步,哀求道:“公,公主。”

李令月低眸觑她,“何事?”

武团儿嗫嚅道:“求,求公主饶奴婢一命。”

“我不是将你放出来了??”李令月淡然笑道。

武团儿眉峰一蹙,“公主清楚奴婢的意思。武家两位王爷皆受宅家看重,奴婢写了?这样的书信,只怕他们留不得我。”

李令月心道:何止武家两位王爷,太子、满朝大臣,便就是她,又有哪个饶得过你?螓首轻颔,她应道:“你若是上朝作?证,我倒可以?考虑向宅家求情,留你一命。”

“这,公主……”武团儿有些犹豫,她担忧自己上朝成为众矢之的。

李令月又道:“主动作?证与签字画押的意味不同,太子想做什么,你应当?清楚。他素来仁和,念在你帮过他,兴许会饶你一命。”她见武团儿踟蹰不语,却也不催,只淡淡一笑,“不急,我给你一夜时间思忖。”

吩咐下人将武团儿送去歇息,李令月揽过上官婉儿的手,肩并肩地回了?寝殿。

翌日早朝,太子依然抱病未至,按捺不住的武承嗣开始了?他的举动,他命凤阁舍人张嘉福将百人请换太子的表呈上。张嘉福亦给其党羽王庆之使了?眼色,王庆之领会,当?即跪拜求道:“《左传》有言:‘神?不歆非类,民?不祀非族。’陛下既姓武,自应以?武家人为皇嗣。臣请陛下响应民?意,立魏王为太子!”

武三思心中?暗哂,却跟着武家众臣拜倒,附和恳求。

圣神?皇帝冷眼瞧着堂下,静默不语,卯时初到,她便听上官婉儿汇报,说太平公主已?经?查清太子事宜,欲在早朝回禀。她清楚李令月要搞个大动作?,却还?是念起?这几日的奏折,冷冷一哂,许了?她。

“陛下,太平公主觐见。”耳边听得宫人传话,武瞾唇角微勾,轻轻唤了?一声,“宣。”

作者有话要说:ps.感谢以下几位亲的地雷,爱你们~(づ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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