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文博就是以云华的秘密,想实现这个愿望。当他得以拥有自己的军队,接着就会以保护王君的名义,将他的私兵带进王城。
这些南方贵族,如今之所以急切的有这样的盘算,是因为那些草原出身的年轻人一个个接掌了天晋大半的军队,让他们这些南方贵族感受到了相当程度的危机意识。
而沈离澈又喜好武功,一直以来也是利用武力来维持他的政权的。面对一位拥有如此庞大军队的王君,身边的职务若是都被那些草原部族占去,那么他们这些南方贵族手上的领地迟早要被这些草原部族抢去的。
因此,包含豫亲侯在内的南方贵族,无一不以自卫为由,希望争取到自己的军队。
而且如果可能的话,他们更打算将军队驻派到王都,监视王君的一举一动。
这次的事情,恰好又让钟文博掌握到了自己的把柄,就是他拥兵自重的最好时机。
沈离澈仔细地观察钟文博脸上的表情,说了这么多,其实背地里已经雇得了大批佣兵了吧。
从钟文博的语气之中,沈离澈就已经发现,这名诸侯应该早已经拥有自己的军队。
而他还知道了另一件事,之所以钟文博的态度如此强硬,背后一定有人在支持他……是这个钟美伦幕后的主人?还是那些同样希望拥有军队的都市贵族?还是……苍生教?
这个到现在,沈离澈还无法判断!
沈离澈眯细了眼睛,只觉得现在揭开了一个谜底,却又冒出了更多谜团。这样下去,他不会有办法弄清楚真相的。好在没有提灯的人迷失在幽深的迷宫之中。
这女人在盘算什么?
沈离澈将目光偷偷扫向自始至终显得莫名沉默的钟美伦身上。
到现在甚至还没有掌握到任何一项可以揭穿她真正身分的线索。这时候应该试着多让她开口说话吗?在回到云华的房间之前,得尽可能得到更多可以让她知道的情报。
“不过话说……”
沈离澈意有所指地将目光移到乖乖坐在一旁的钟美伦身上。
“钟爱卿,既然你口口声声说我是你的女婿,但现在倒是很干脆地要把女儿的前途放弃了嘛?令千金进宫不过三个月,怎么现在就要带她回家去了呢?”
为了使对方透露更多讯息,那绝不可以轻易放过现在这个机会。沈离澈带着几乎确信的语气说:
“这难道不是有什么理由而意图逃跑吗?还是……令千金的身世背景配不上这座皇宫?”
沈离澈没有直问,这个女孩是不是他的私生子。但言下之意已经足够让对方明白了。
然而,钟文博听到这声质问却彷佛觉得意外似地,哼了一声,整个人都显得非常气愤。
“怎么可能!小女拥有纯正的侯府血统,是微臣的掌上明珠!微臣可是抱着迟早要让她嫁入富有盛名名门或是领主之家的打算,跟内人一起将她养育成人的!”
沈离澈冷冷地望向钟文博,他的样子看来根本就像一个不认为女儿有任何缺陷的父亲。
至此,沈离澈已经了解,钟文博是真的不知道他所谓的爱女早已被人取代……不过说起来也是,因为若是他知道的话,应该会对妻子的死产生怀疑。同样也会在意自己女儿的下落。
更重要的是,如果眼前的这个钟美伦真的是他的私生女,那根本不需要让她取代自己的女儿,选秀时直接将她送进宫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这么一来,这个假冒的钟美伦也许真的不是豫亲侯的私生女,甚至她可能没有豫亲侯的血缘。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离澈带着些许的困惑摇摇头,藉此维持自己的情绪。
没有同样血缘的女孩,相貌上怎么会巧合地跟贵族千金如此相像呢?甚至连岁数也都一样……
忽然,沈离澈脑海中闪现出了一个可能。
在他身边就有一个没有王族血缘的女孩,身上所有特征跟长相却都跟一国的公主如出一撇!自己的王妃云华,她不是也同样是一例!
这真的是偶然吗?
这个问题,沈离澈忽然觉得不寒而栗。这只是他的揣测,完全没有证据。
但他几乎可以确信,一定有什么东西在他们不知道的情况下,始终注视着他们。
这时候,除了开始时说了几句话,之后就一直压抑着自己气息的钟美伦忽然把头抬了起来。
她带着一双清澄的眼睛不像藏着宛如层层蜘蛛丝般深沉的心机,抬起头来望着沈离澈。
“陛下,请您不要生气。”
这句话让沈离澈听得愣了一下。她的话带有一种强烈的存在感,而且有一种十六、七岁的小女孩不可能拥有的胆识。这样的气质,让沈离澈忍不住把注意力移到她的身上。
“陛下,我们就不要再玩文字游戏了吧。”
沈离澈点点头。钟美伦既然没有对钟文博表露她的身分,那么要是钟文博在场,他们无法进入正题。
“豫亲侯,接下来就让我跟令千金单独谈话,你暂且下去休息吧!”
钟文博惊讶地抬头,“可、可是……美伦她……
“没事的,父亲大人。而且我也有话要对陛下说,毕竟是因为我的关系损及了王妃殿下的健康,而陛下又迟迟不愿跟妾身见面,所以……”
她说话时的语气显得非常从容。
“这、这样啊……既然你这么说的话……那我就先失陪了,陛下。”
直到钟文博要离开了,沈离澈也对殿内其他随侍的侍从比了一个手势,要他们也跟着出去。
“好了……”
这么一来,房间里面除了自己跟这个假冒的钟小姐之外再没有别人,讲话就不用拐弯抹角了。
独自面对这个假冒的钟美伦,沈离澈心里没有任何恐惧,只是默默地看着她。
非常不可思议地,这女孩给他的印象和初次见面时没有任何不同。她下药,探听他所有的过去,甚至差点夺走云华的性命,但沈离澈看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却仍有如清澈的泉水。
也许是因为那对率直的眼眸,或是她在自己面前总表现得一副安分的态度,却又总是坦率地表示自己的意见,让沈离澈觉得她就好像山里的空气一样,给人一种清新的感受。
但究竟是为什么呢……她所表现出来的这种清新感,却也同时蕴含某种让人觉得窒息的感受。
“虽然事情演变成这样,可是妾身还是非常喜欢陛下的。”
“在这个时代已经没有多少人像您这样,给人这种好比高空的微风一样舒爽的感受了。妾身喜欢美丽的事物,讨厌污浊的事物。尤其是人心,会随着与人接触而改变颜色,终至忘了自己原本是什么颜色。陛下对于世事疏离的这个缺点,在妾身的眼中可是非常可爱呢。”
钟美伦此时说话的语气就好像轻快地吟诗似的。
对于世事疏离……换句话说,她是在讥笑沈离澈到了这个年纪却不习惯与女人之间应对的这个部分,沈离澈没有回话。
他这样的反应就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之前云华指出他这个部分的时候让他气得怒不可遏,但现在竟然完全不以为意。
他将目光移到钟美伦的身上。
“事情变成这样我也同样觉得遗憾,我都忘记要摘下像你这么美丽的花朵时,一定得留心花茎上的剌……钟小姐!不,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一样叫妾身钟美伦就好了,陛下。”
“可这……并不是你的名字。”
“不,这是妾身的名字,现在已经是了。”
“嗯?这不是一个小偷才会有的表现吗?”
沈离澈双眼紧盯着她,钟美伦对这个名字所表现的执着,连那双一直率直的眼眸都因此而变得强悍起来,充满心机的回望着自己。
“……真的很遗憾,家父是真的将陛下您当成自己的儿子,想加派护卫保护您的安全呢。不过话说回来,若是妾身怀了陛下您的孩子,这一切也都会变成事实就是了。”
“你这是再痴心妄想。”
“是这样吗?”
钟美伦打开镶着金丝绣花的扇子,掩饰自己的笑容。
“听说草原民族的戒律规定,只有正室所生的孩子可以继承族长的位子。而陛下您是如此重用遵守这个规定的草原民族,想必今后天晋的军队也会继续世袭在草原民族的手里吧?”
沈离澈的脸颊抽了一下,他试着压抑僵硬的反应,平复回正常的呼吸。
她是在讽刺自己重用草原民族,贬抑都市贵族。而这句话,无疑也是再说这将来天晋国权利的倾斜。
“……说吧,你们想得到什么?你们到底期望什么?不要拐弯抹角,有什么话就直说。”
“第一、妾身希望陛下可以答应家父的要求,让南方领主所拥有的十六个州都可以建立自己的军队,这是大家的夙愿。”
钟美伦啪地一声收起了扇子。
“第二、南方领主的军队也希望可以参加陛下继承王位的周年庆典,所以请陛下许可南方领主的军队进入燕都城。”
“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