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没出口,沈离澈终究还是把这股冲动咽了下去。他当然不希望沈黎佑知道太多,但没说出口的原因主要还是因为他觉得心有未甘,只是自己没有察觉而已。
”不过这情况实在很诡异……为什么没有王兄你跟那位内史令的亲笔信,还能让王妃如此深信你出了事,那东西大概有什么特殊意义吧?而且要让她一看就知道王兄你遇险了,所以这东西一定不容易伪造……”
沈黎佑绷起了一张脸,彷佛石像一般陷入沉思。
沈离澈在一旁等着,等着他的答案,同时也看看自己脑中能不能找出什么线索。
“内史令!”
沉默良久的沈黎佑突然唤了牧修杰一声,因为他察觉到沈离澈身后,自始至终隐匿着自己的气息的牧修杰。
“你身上应该带着一个怀表没错吧?那个看起来非常昂贵的怀表。”
“沈黎佑?”
“可以拿出来让我看看吧?你不用站出来,就直接掏出来给我看就可以了。”
牧修杰看了看沈离澈,看到自己的主子点了头之后,一如往常地从怀里取出了他的怀表。
那是月璃国皇室产的小型机械式怀表,这类精密机械目前,也只有月璃皇家的几位工匠擅长加工。牧修杰很是珍惜这块怀表,对它灌注的感情好比他的恋人一般。
当然,这并不是因为它太过珍贵……
只不过……这只怀表怎么了吗?
沈离澈的目光紧紧扣在牧修杰手中滴答作响的怀表上。一会儿之后,沈黎佑才开了口。
“……原来如此。”
他像是一具尸体死而复生一般又开始活动。
“是锁链。”
“什么?”
对沈黎佑突然说出的物品,沈离澈不仅疑惑的反问,目光也跟着移到怀表上不太引人关注的金色锁链上。
“是锁链!那只怀表要伪造并不容易,但要造出跟那只怀表一样的锁链并不困难。犯人将怀表的锁链交给王妃,这么一来就算不多说什么,她也会知道是这位内史令交给她的东西。”
一向不会为了什么小事情惊动的牧修杰,在听到沈黎佑的分析后,也蓦然倒吸了一口气。
“可、可是,为什么只有锁链……”
“犯人的脑袋很好,因为只要把锁链交给王妃,王妃就会解读成王兄你被抓了。这种情况就好像王兄你被囚禁在深山里的小木屋中,内史令勉强逃了出来,想藉助这只怀表的一节锁链将这件事传达给王妃知道。而王妃的反应就跟犯人设想的一样。”
牧修杰眯细了眼睛,“您说陛下被抓?”
“对,因为王妃殿下早已经对某个人起疑,所以就中了犯人设下的圈套。而犯人也知道王妃心里的疑念,所以加以利用……真是非常狡猾的家伙呀。这人恐怕受过训练。”
沈黎佑自言自语地道出他的判断,而牧修杰则接下去说:
“这么说,王妃殿下身边的侍女说过,之前有看到一只没有头的乌鸦尸体,但王妃殿下却没有对此感到惊讶,她觉得很奇怪……”
“那就没错了。”
两人的对话,沈离澈听了,扬起了嗓音叫道:“等、等一下!”
沈黎佑像一尊傀儡木偶一般转头将目光移到自家王兄茫然的脸上。
“怎么了?”
“你从一开始就在那边犯人犯人地叫,这个犯人到底是谁?这真的是绑架事件吗!难道不是那家伙自己偷跑出去的吗!”
“不是。”
“为什么!”
“因为这件事牵扯到了密探的活动。”
沈离澈蹙起了眉头,而牧修杰则站在他的身后,将设立有没多做解释的部分说给他听。
“陛下,乌鸦能够记住人使用的语言,因此密探都会驯养乌鸦作为传话工具。这是因为使用书信若是被人察觉,那就怎么赖也赖不掉了。而为了防范乌鸦传话,密探也会驯养猫,专门咬乌鸦的头。”
“猫……”
“如果是一般的猫,应该会叼走其他东西,而不见得是乌鸦的头。就这种情况来看,王妃身边出现没有头的乌鸦尸体,代表的就是有密探在暗中活动。而且……”
牧修杰一边专注地观察着沈黎佑的反应,一边继续说:
“利用那只乌鸦传话给王妃殿下的人,应该是黑水盗贼团的安晏。根据我手中的情报,王妃殿下一直有让安晏帮忙刺探某些特定的情报。而犯人也知道自己就是王妃殿下和安晏的目标,因此特地派猫打断了他们之间的沟通作业!换句话说,王妃殿下被监视了。”
牧修杰也开始跟着沈黎佑使用犯人这个词汇。
这件事应该就和他们猜想的一样,云华不是失踪,而是遭到人掳走。既然是遭人掳走的,那么事件背后就有犯人存在。
而从他们两人的语气听来,他们早就已经锁定这个犯人的身分了。只有沈离澈自己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不,应该说他根本不想弄懂这个犯人是谁。因为他不知道这个人到底为什么这么做。
然而,这时候他还是开口了。将这个嫌疑人的名字说了出来。
“……是钟美伦吗?”
“对。”
“可是……为什么!”
沈离澈忍不住伸手抓住眼前的这间牢房的铁栏杆,弄得手上都是锈铁的红褐色粉末。
“是因为她嫉妒云华吗?可是,她早就已经被大家公认为我的宠妾了呀?以她来说,就算不用绑架的手段,还有其他方法可以让云华好看的,不是吗?
再说,她就是掳走了紫国公主的嫌犯,这件事到底能隐瞒多久呢?王妃其实是被绑架的事情很快就会被揭穿的!因为要是王妃离开王宫却没有回紫岚国,那谁都会起疑的不是吗?你们说她是聪明的犯人,但她的犯罪动机也未免太单纯了吧?要是这一切都被识破,那豫亲侯可不是从政治圈中消失就可以解决的事情呀!”
豫亲侯恐怕将会被处以极刑,而钟美伦的亲族也都会遭到问罪受罚……因为身为天晋的王君,必须对紫岚国证明天晋作为附属国的忠诚,所以他非得这么做不可。
所以,这件事真的是钟美伦干的吗?真的会是她吗?
沈离澈拚了命地在脑中回想他所熟知的钟美伦。她的声音,她的表情,还有她各方面的表现。
确实,在钟美伦身上有很多令人起疑的部分,比方说上个月在意外事故中身亡的母亲,加上这次王妃失踪的事件,她也是最大的得利者。
然而,这个计划实在太乱来了,钟美伦若真如此小心翼翼地监视云华,那么她会立定这么乱来的计划吗?
……还是说,这起案件最后的结果就是她所想要的呢?
这样的想法忽然浮现在路希德的脑中。
她会不会只是……假装针对身为王妃的云华,然后其实是想让豫亲侯一家因为绑架王妃的事件而被问罪……
如果她憎恨的根本不是云华,而是本就是自己的亲人的话……
沈离澈在骇人的想像中抬头,看到沈黎佑对着同样的疑念显露出几近确信的凝重表情,只用眼神附和了自己的猜想。
“我跟你有同样的揣测,王兄。”
得到沈黎佑的附和,沈离澈心里的疑念也变成了确切的假设。
“那……钟美伦她……”
“就算这件事情的真相曝光,对她来说恐怕也无所谓;甚至她很可能早就计划要将豫亲侯一家拉着一起陪葬。这大概跟你拒绝她有关系。”
“……我吗!”
“钟美伦所希望的不过就是成为你的宠妾并为你生下王位继承人,以王后的身分掌握权力。但这一切已经无法如愿了。我不知道王兄你跟这个女人之间到底进行过什么样的对话,不过事情应该就是如此。你拒绝了她,让她无法如愿!”
“……”
自己和女人之间相处的问题被沈黎佑说得这么明白,沈离澈只觉得自己的脸像是着火了一样。他怎么说倒不是问题,而是他说的就是事实,才让沈离澈觉得害臊。
但沈黎佑可不理会沈离澈的反应,迳自继续开了口:
“如果是这样,这样这件事情大概都有个合理的解释了。首先,这件事的犯人就是钟美伦没错,她想成为王的宠妾,掌握权力的希望落空,进而打算将豫亲侯一家拉着一起陪葬。而她的共犯应该也是对豫亲侯家怀恨在心的人……还有……”
他进一步将问题深入到沈离澈和钟美伦的闺房密事。
“内史令,有件事我想问问,就是王兄在钟美伦房里过夜的时候,有没有异样的情形发生?”
“异样的情形?”
沈黎佑瞟了一眼沈离澈,接着龇牙咧嘴地笑了。
“就是说,王兄跟他的宠妾是不是什么事情也没做就睡了。”
“……你!沈黎佑!你这家伙!”
“反正你大概就是被那女人说服了,说什么就这么离开有损你作为王的形象,所以至少先在那里过一夜之类的吧。如果换做是我的话,我肯定会让你喝下媚药之类的东西迷昏你,然后藉此得到你的孩子。”
听到沈黎佑这么说,沈离澈一时之间呆愣着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可是……她说她什么也不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