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麻烦制造者

钟美伦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问题反而被云华反问,秀美的脸上出现短暂的愕然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对着云华嗤笑道。

“呵,虽说是一个假冒的公主,但……您也拥有太多东西了吧?这些消息也是您的某个优秀的仆役告诉您的吧!”

“仆役……你是说安晏吗?”

“是呀,他可是个名人呢。我做梦都想拥有这样的仆从能跟随在我的身边!”

眼前这名女子说话的语气还像个正要长大的十几岁少女。而跟这年纪产生违和感的,既不是她的样貌,亦非说话的声音,而是眼睛。

那一双眼睛诉说着她的渴望!这种渴望不是孩子们怀抱的梦想或希望这种笼统的东西,而是更具体的、更扎实的渴望。

那一双眼睛完全不会是一名追着情人来到国都,清纯可人的千金所该拥有的。

眼前这个女孩甚至可以说是贪念的具象化,以女孩的形象穿着一身美丽的粉红的站在云华的面前,脸上还带着天真的笑靥。

这女人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云华忍不住表现出警戒的态度看着对方。

为什么这女人会有这样的眼神?这种……好像齿尖已经嵌进猎物骨髓的猛兽眼神?而且最遗憾的是,在宫中时巴雅她们已经这么警告过自己,但却完全没有察觉到这个女人身上如此危险的气息……

“你似乎很了解安晏?”

云华小心翼翼地慎选脱口而出的词汇。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乌鸦!前日我发现庭院中一只乌鸦的脖子被猫撕碎了。从伤口看来,那齿痕以狼或鼬鼠来说都太小了。那是你养的猫干的。”

云华的话,钟美伦龇牙咧嘴地笑乐了。

“唉呀,阿菊还真是伤脑筋。我都已经警告过它,在这里要乖乖的。”

“一般用来执行秘密任务的乌鸦不会作为传信鸽使用。乌鸦非常聪明,而且栖息处遍布整个大陆。执行秘密行动的人会训练乌鸦说话,并且只对认得的人传递讯息。你为了阻止这种情况发生,让你的猫咬死了那只乌鸦。”

云华将目光放到蹲在钟美伦脚边,蜷着尾巴的黑猫身上。

“你的这只猫,应该是受过非常严密的训练。”

“原来如此。所以你才会怀疑我……嗯,这还真是失算了。”

钟美伦吐出舌头舔拭着唇瓣,“阿菊是我养的猫,我原本不想把它带来的,不过真正的钟家小姐也有养猫,所以我才想说没关系的。

不过呀,你就只是因为这点而怀疑我的吗?你就是只因为这点而怀疑我是不是真的钟美伦的吗?”

钟美伦此时也不再继续伪装,直接承认了自己冒牌的身份。

“不,如果你真的是假的钟美伦,那么要取代她唯一的时机应该是在神殿。要避过她家人的耳目,让他们认同你和真正的钟美伦之间的差距,当作是本人的改变,那么至少要让她跟她的家人分别一年以上。而待在神殿修习的期间是最好的选择。你在等待这个机会来临,学习钟美伦一切言行举止的机会。”

“对,我是在等,等待我取代真正的钟美伦的那一天。”

云华的推断,假扮的钟美伦干脆地点了头,接着就像一个稚子强要母亲继续把故事说下去一般地开口催促着:

“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你取代了钟美伦,在神殿过了一年。回家以后,你开始煽动豫亲侯,也就是你的父亲的野心,表明你希望来到国都。因为你说什么都要成为天晋王君的宠妾。所幸沈离澈此时也没有子嗣,而你若是成功以宠妾的身分为王君产下继承人,那么这个世上所有人都会记住你的名字。就这点而言,豫亲侯千金的身分再适合不过了。”

云华滔滔不绝地道出自己的推论。然而,对方却没有加以驳斥,彷佛这些推论全都是事实似的。

“为什么你这么渴望成为沈离澈的宠妾……在我确信你不是真的钟美伦之后,我一直想找出你这么做的动机。你到底怀着什么样的目的?是真的想得到沈离澈的爱吗?抑或是怀着什么样的野心……这点我终究还是没搞清楚。

而且,我不觉得这个世上会有人长得跟钟美伦如此相像。就算这其实是神明的恶作剧,偶然让你拥有和钟美伦一模一样的外表,但一个出自一般家庭里的女孩,真会想要杀害权贵家的千金,自己取而代之并且进一步取得成为一国王妃的地位吗……这个问题让我一直无法释怀。你的野心以一个平凡家庭出身的女孩来说,实在大得太过分了。”

“我的野心?”

“对,野心!你的背后一定有谁在暗地里支使你;一个庞大的集团,或是……一个国家。”

云华的目光紧扣在钟美伦的脸上,但对方并没有因此而显露出动摇的神色。

“让我确信你是假冒的钟美伦的事件,不是你的猫做了什么,而是你不得不改变计划,设计杀了豫亲侯夫人的时刻!”

钟美伦似乎有些意外突然被提及的这件事,因而蹙起了眉头,但云华没有错过她脸上那短暂的沉痛感受。

她是在后悔吗?后悔杀了那位夫人?

“我没有杀她。母亲大人的马车是因为拉车的马被忽然刮起的一阵强风吓到发狂,运气不好才摔落桥下的。”

“不对,事实不是如此。马车是你支使他人将车轮掀起来,硬翻进桥下的。”

“你胡说!”

一直很是平静,甚至对自己所做都很得意的钟美伦,此时突然煞白的脸,对着云华大声的反驳,厉喝在空旷的房间内不断回响。

尖利的声音震的云华耳中一阵嗡鸣,但好不容易逮到对方情绪上的破绽,云华不放弃的继续道。

“我没有,因为事发后,桥上根本没有车轮拖行的痕迹。“

云华微微提起了薄薄的唇瓣尾端,这一副冷笑毫无疑问是对钟美伦做出的挑衅。

“当日,因为豫亲侯夫人急于赶路,搭乘的是适用于长距离奔驰的六头马车直奔皇宫。这类型的马车很大,车轮是铁打的,很重也很坚固。至少这种马车被狂风吹翻的话,车轮一定会被拖着刮破石砖桥面,留下一道不自然的痕迹。”

日前云华特地将勘查过事故现场的聂捕头召进宫,为的就是确认桥上是否留有这种车轮拖曳的痕迹。事发之后没有下雨,理应留有这种车轮划破石砖桥面留下的痕迹。

“据当日勘察国现场的捕头说,桥上完全没有留下这种不自然的刮痕。而且,这座桥是通往皇宫的唯一道路,每天都会有人清扫。因此若是桥面留下这种不自然的刮痕,他们一定会向上报告的。

这么一来,这起事故只有一个可能就是马车不是翻倒在桥上,而是豫亲侯夫人已经先被人抓住,然后连同马车一起……”

云华目光如炬的看着钟美伦,斩钉截铁地说:

“连同马车一起,被搬到桥上后推翻下桥的,对吧?”

面对太多的控诉,钟美伦此刻到是露出一脸无趣的表情,伸手摸着自己的长发。但恰是这动作正表明了此刻她内心慌乱的证据。她的手,她的眼睛,这些漫无目的的举动,无一不是想藉此抚平自己的心绪。

云华将一切看在眼中,眸中噙着一抹淡淡的不屑之色,还有一缕凌厉骇人的寒芒一闪而过。

“因为这时,你已经预测到夫人很可能会发现你是假扮的钟小姐,因此监视她,以免她对豫亲侯或者其他人透露这个秘密。但你没想到她会直奔皇宫,你在惊吓之余,只能选择杀掉她了,来保全自己假冒的身份!”

“没办法嘛,因为真正的钟美伦有养猫呀。”

彷佛云华说了什么让这个假的钟美伦觉得不中听的话,让她出声刻意盖过了云华的声音,蛮横地转换话题。

“在我取代这个女人之后,她的那只猫当然不会亲近我。所以我毒死了那只猫,然后带了阿菊过来。这对我来说比较方便。

不过这么做却让你认定了我是假扮的,然后开始到处打探我的消息是吗?”

“对,所以我也查到你身边有个人躲在暗中协助你!”

见钟美伦故意转移话题,云华也没有继续和钟美伦死磕着刚才的话题,而是将目光瞟向一手持着烛台的男子。

这名男子披着一件粗糙的黑色连帽大衣盖住头顶,依旧能看的出身形颇为消瘦,但即便如此,男人脸上宽大的两腮,还是引起了云华的注意。

因为一寝后的子嗣有一半都拥有同样的特征。

“楚暮!”

云华唤出了这名男子的名字。

“楚暮……你在进入苍生教,还是他人养子之前的名字应该是……钟远,是吗?”

云华之所以能如此流利地道出这人的名字,其实是因为她已经不只一次在其他地方听过了。这人是提出向卡牌工会徵收新税这个政策的那位新任司教。

当天晋国不断刁难国境内苍生教神殿的时候,他以极为出色的反制技巧一再地重挫了天晋。

楚暮,在发生了孤菡公主的事件之后,雍城圣地将他派驻到天晋国最大的长虹神殿中,担任新的司教。

而这人正是现在沈离澈政权中最大的麻烦制造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