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离澈再次凝视牧修杰的侧睑,现在天晋上下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修杰是自己唯一可以由衷信赖的心腹!自己带出来的四军将领也只能算是他的亲信。
可是对于牧修杰的身世,他出生在哪里,当初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才在平康坊中找到了自己?
五年生死与共的兄弟,自己对牧修杰根本是一无所知。
如此一想之后,沈离澈心里突然觉得,现在这个如影子般跟随在自己身旁的男人彷佛变成了一个离他很遥远的人物。
如果有那么一天,牧修杰离开自己……等到他们并吞了紫岚国,实现了他的愿望之后,他便会干脆地离开这里。就像天煞军神圣的佩剑一样,他也会舍弃自己吧。
原本,他们之间的约定就是这样的。等到目标达成后,在他心中,沈离澈这个名字便会被刻到墓碑上。
总有一天自己现在所拥有的都会随着目标的完成而消失吧,不论是修杰也好,还是云华也好……
总觉得那样子很寂寞……自己希望将来也能一直跟他们在一起的想法,算不算是自己的任性呢?
不对。
沈离澈在心中摇头否定。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建立在给予之上。
牧修杰和云华所要的,是足以对对抗紫岚帝国的强大人物。现在他们肯辅佐自己,也是因为天晋拥有和紫岚抗衡的力量。
如果未来自己失败让他失望了的话,他们便会毫不犹豫地抛弃自己吧。
这样的认知,沈离澈脸上挤出一抹无奈的苦笑,明明现在的自己根本没有时间去沉浸在这种无聊的感伤之中。
可是,这种寂寞感真是让人无能为力。我,身边什么人也没有。不论是可以回去的地方,或者是家人……
家人已经被自己亲手杀死了。现在还活着的,就只剩下双生的弟弟沈黎佑了。而他,是恨着自己的。依两人如今经历和各自承受的一切,沈黎佑实在是很难再归类为自己的‘家人’。
沈离澈这么一想之后,突然觉得浑身冷了起来。
“啊啾!”
牧修杰笑着对打了个喷嚏的沈离澈说:
“唉呀,看来您是感冒了?这都是因为您别扭的非要带着谈资在那种地方睡觉的原因吧!”
“没办法啊。”
沈离澈揉起感觉很痒的鼻子,恨恨地说:
“我要是不那么做的话,那个自认是我爱妾的女人都已经冲到我的床上了!”
不知道对方究竟打的是什么算盘。那名叫做钟美伦的女人,在知道自己不打算到她的寝室之后,居然自己跑去他的房间。
她还带了故乡的珍奇美酒来,还搬出什么‘父亲说,务必要请陛下您品尝看看’的说词,用尽各种手段想让自己和她共度良宵。
面对热情的钟美伦,沈离澈根本不知该如何婉拒,在不知不觉之间,就养成了一到夜里就四处逃跑的习惯。
而在到云华寝殿时,他们从来都是借此机会讨论许多政务上的问题,然后一人在床上,一个在榻上分别休息而已。
所以这几天的日子里,沈离澈每隔一天都要睡在皇宫各处的柴房里,虽然都修饰的很华丽,但长时间休息在那里,他的后背还是很酸痛的。
“真是的,露宿在外面的时候,也没有痛成这样。睡在泥土上还比较舒服。”
牧修杰听到他这么说之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么今晚您就做好觉悟,到钟小姐的房间休息如何?”
“这怎么可能!”
沈离澈圆瞪的双眼仿佛牧修杰说了什么惊人的话。
“今晚我再找个别的地方睡。让她们三天都找不到我!”
为什么在自己的皇宫内,还非得这样不断逃跑才行呢?沈离澈深深地感叹着。
“如果是这样的话,您要不要在我的房里休息呢?”
见沈离澈毫不留情的回绝,牧修杰也收齐了方才的玩笑。
牧修杰的提议,瞬间引得沈离澈抬头。
“你的房间……这样的话你就没有地方睡了。”
牧修杰在皇宫当然又属于自己的房间,不过和皇宫内各主子比起来,牧修杰的房间就显得狭小许多。
“我可以睡在长椅上。”
“不太好吧,原本那就是你的房间!”
床的诱惑,沈离澈此时是希望自己今晚可以有柔软的床的,但是想到每日里牧修杰比自己还要忙碌,心中多少还是觉得愧疚!
“……我知道了。”
牧修杰看出了沈离澈的心思,沉默了半晌,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突然拍了一下手。
“不然,我们一起睡如何?”
“你、你是怎么得出这种结论的啊!”
沈离澈吓的差点滑到桌子下面,狼狈的稳住身姿后,只见牧修杰反倒没有任何尴尬的情绪,眼中反而带出一抹亢奋。
“我只是突然想到,这样子的话,一到早上我就可以立刻叫醒陛下了,这样真是方便。您不认为很不错吗?”
“什么方便啊。打死我也不要和男人一起睡啦!”
“是吗?不过,我记得什么时候,和陛下一起逃离帕紫岚时,在廉价旅馆里我们是睡在同一个房间的吧?”
沉默半晌后,沈离澈阴沉着脸向着如何回绝。
“那个是非常时期啦!”
“现在不也是一样……如果这样也不行的话,我还有一个更好的方法,陛下。”
“说!”
只要有床谁,还能摆脱这个聒噪的内史令就好!
牧修杰看到因为讨厌的预感而充满戒心的沈离澈,刻意露出了奸诈的表情。
“您只要连续两天都到王妃殿下那里去就行了。不过,您也不要逞强。”
牧修杰的建议,沈离澈再听完之后便说不出话了。连他自己都知道自己的脸颊开始发烫了。
“我、我才不用逞强!”
啪!沈离澈把剩下的文件摔在桌上之后站了起来。
“今天就到此为止,我肚子饿了!”
面对沈离澈突然的罢工,牧修杰扭头朝着窗外瞅了瞅天色,眉头再次皱起。
“陛下,这……还剩下这么多啊……”
沈离澈佯装没听到牧修杰刻意发出的感叹,迅速地穿过书案走向门口。
“陛下。”
“干嘛。你还有什么事吗?”
“不,没什么,我只是在想,自从您回城之后,还没有去过地下室呢?”
沈离澈挑起了单边的眉毛,脸上孩子气的恼怒顿时消散,“他那里……是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没有。”
牧修杰以一如往常的平稳表情注视着沈离澈。不同于云华经常摆出来的冷淡,牧修杰的冷,犹如是看尽了世界上所有的阴暗……不论是痛苦,或者是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