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态严重吗?有宣医师过去看吗?”
接连几天忙碌公务和周旋在魏其候的丧事和舆论中,晚间云华夫妇难得按时的享用着晚膳,牧修杰的报告也随即跟来。
得知孤菡公主的遇袭,沈离澈顿时觉得心中一沉,霍然起身一把扯住牧修杰的衣领焦急的等待着他的回答。
“幸好并未有什么生命危险,只是收了一些惊吓!”
“呼,幸好幸好!”
沈离澈松开牧修杰的衣领的瞬间,人也同时跌坐在身后的座位上,双目迷茫的瞅着前方,暗自低语的不断重复着“到底是谁,到底是谁!”
云华除去先前的惊讶,人在此时已经稳定了下来,继续询问起其他的细节。
“听说是公主在回宫的路上,一店铺中看到一件琉璃品,有人趁此时机闯进去攻击她。”
不同牧修杰的冷静,沈离澈听完时再次暴躁的拍案而起。
“到底是谁策划的这场阴谋?豫亲王,西炽伯、还是那个可恶的卫千羽?”
事件如此频繁地接连发生,沈离澈也不得不开始拟定对策。
接获魏其候逝世的讣文至今还不到三天。如果最初的两名被害者是老人,那他还能够拟出对策处理,但被害者是孤菡的话,沈离澈再也无法保持以往的冷静。
“陛下,请您冷静。”
见沈离澈激动的用力不断捶打桌子,云华漠然的瞅着没有直接阻止他的自虐,而是冷静且有条理地说道:
“这三天里我也重新看过天晋皇室族谱,这次事件中,公主殿下并没有王位继承权。她只是一名公主,最重要的是,她的双亲身份特殊,就连她的皇室身份在苍生教都未曾认可。就算某人伤害公主殿下,也不可能因此取得王位。”
说完,云华又朝牧修杰望去,等待他是否还有补充,对方认可的点点头,看来他也是认可自己的这些观点。
“这、这样子啊!”
沈离澈为了让自己信服地点了点头,手也终于不再继续摧残那张几乎快要坍塌的桌子。
云华说的没错,孤菡只是先王妹妹所生下的私生女。而因父亲的关系,苍生教不但不承认她的身分,甚至连通她和她的母亲都标上了妖女的名号。
因此,尽管孤菡确实存在于这世上,教会的户籍上却没有登记她的名字,当然也无法结婚。王族的私生子并不少见,但当对象为教会中教徒,甚至是高等神官时就另当别论。
由于那种自古流传至今的扭曲观念,孤菡一辈子只能如同幽灵般的活在这个世界上。
因此就算她和某人相恋,那个对象也不可能拥有天晋的王位继承权。
从汾阳侯和魏其候两人的案件来看,就足以推论出犯人打算依序杀害拥有继承权的人,但这次的事件发生后,整个案件更让人一头雾水。
沈离澈皱着双眉陷入沉思,这几日刚已捋出的几条可疑点,再孤菡遇袭后,顿时犹如被揪乱的线团一样,越来越乱。
这次的事件到底是谁、又为了什么目的袭击孤菡,都无法确切猜测出理由。
“如此说,杀了孤菡也不会有任何好处。也就是说,这次事件和王位无关吗?但她平日几乎足不出户,有不曾和别人结怨……”
“我想……也可以考虑一下孤菡公主自导自演的可能性。”
突然爆出如此出人意料的话,不仅沈离澈,就连一直很是平静的牧修杰都露出不得要领的神情望着云华。
“你说什么?”
望着面色大变的沈离澈,云华继续说着自己猜想的可能。
“即便她并未拥有继承权,我想遭到他人唆使的可能性也相当高。”
“你是说,孤菡自己就是犯人,对吗?”
觉得一向被自己敬重的表姊受到如此侮辱,沈离澈怒火狂烧的对着云华厉声喝道。
“孤菡不可能会做那种事。她没有继承权,又是个心地善良,拥有慈悲的心怀,你才接触她几天又知道些什么,别摆出一副你很了解的样子!”
在沈离澈所有的记忆中,六岁的时候他就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送往紫岚国当作人质。
自那以后,母后从未写过一封信给他。虽然偶尔会送来礼物,但那都是拜年使节前来紫岚参访时,顺便带来送他而已。
为何不是王弟,偏偏是自己呢……
明明同一天出生、同样身为男孩,为什么只有自己被双亲遗弃了,这个想法一直盘踞在他脑海中。即便他现在已经推翻了自己父王、并将王弟视同尸体般囚禁于地牢里,也依然如此。
在天晋的皇室亲族当中,真正了解他心情的人就只有表姐孤菡。
只有孤菡会千里迢迢的写信给他,一次次的鼓励自己,将她喜欢的琉璃寄来送给他,或在季节交替之时,将故乡的花朵作成干花当做礼物。
多少年来,沈离澈已将孤菡视如亲生姊姊般仰慕。
当沈离澈旋回到燕都时,第一件做的事就是尽可能确保她的自由生活。
而此时,这个女人竟然如此侮辱孤菡!
“我命令你,收回刚才那一句!”
沈离澈双眼充斥着鲜红的血色,极为狂躁的嘶吼自他口中传出。
“她的确是个不幸的人,但也因此而更为坚强。这件事,我比任何人都还要清楚明白。然而,女人为了男人是会改变的!”
即便是久经沙场的战士,遭到沈离澈此时冷冽的眼神狠瞪都会害怕发抖,但云华笔直的腰杆站在他的面前,依然冷静如昔的将自己的猜想说了下去。
“男人?你说孤菡有男人?”
似乎觉得云华说了天底下最为可笑的笑话,沈离澈勾唇,目光依然森冷。
“我并没这么说。我的意思是,如果是男人的话较易看出想法,但是面对一个心房外上了好几道门锁的女性,就连我也难以看清她的内心。公主殿下是位女性,而且是位美丽的女性。若是她心中恋慕某个想要获得王位继承权的男性,而那位男性又告诉她,他希望能当上王呢?”
说完,云华清晰的看到沈离澈身体一僵五识俱乱,逐渐呆滞的眼里一股凄哀的气息慢慢从他的身上泄露而出,却还想要要继续反驳。
“你是说,为了男人,孤菡就想要杀了我吗?为了不遭受怀疑还特地演了一出戏吗?”
沈离澈目光氤氲,似有水渍在里面流转,却又被他努力隐忍了回去。
“不可能的。”
“为什么不可能!”
见他还将自己龟缩的躲在壳中,云华据理力争的反驳。
“孤菡不可能会谈恋爱。”
沈离澈冲动地抓起云华的手,快速地朝着中宫殿外迈开脚步。
“您要去哪里?”
云华只是想要让沈离澈看清这个可能的现实,但沈离澈的动作太快,反倒是让云华惊了一跳。
“到静怡轩。既然你怀疑她,我就直接去问问她。你应该也知道孤菡不是那种心胸狭窄的女人!她也不是一个会被男人迷得神魂颠倒的人!”
沈离澈的表情像是在说,他相信这世上有些事物是恒久不变的,并且坚定地对她如此宣告。
在沈离澈固执的坚持下,云华被扯着从中宫一路小跑的来到静怡轩时,孤菡正好在服用阿胶。
凝视着屋内女子静怡优雅的如同再品尝世间美味的样子,又那么一瞬云华也想否定了自己方才的猜想。
如此一个专注的女人啊,一旦心的方向改变,那么她所专注的事情,真的可能会引起极为可怕的反应。
“唉呀,这可真是难得啊!没想到您们会一起来。”
咋看到大门外沈离澈的身影,孤菡微微一愣,随即笑着朝两人走了过来。
看来比两人所想的还要有精神,身上也只有遭到勒颈的瘀痕和手腕扭伤。
听说她遭到歹徒袭击之时,因为手上的玻璃花瓶掉到地板上发出偌大声响,受到惊吓的侍女才立即赶到现场。
见孤菡没有大碍,沈离澈这才松了一口气。
“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托您的福。我的嗜好在关键时刻救了我一命!”
孤菡悠然地笑着,朝云华眨了眨眼,还和往日一样的亲切。
云华或许还未对她放下戒心吧,始终笑也不笑地查看周围的情形。
沈离澈拉着孤菡回到她休息的房间,见云华四处打量的样子,沈离澈不快的撇着嘴角,愤然的心情再次涌上。
这家伙还在怀疑孤菡吗!
“抱歉,到现在还没有抓到袭击你的犯人!”
“说什么呢!不过,我一开始还以为是一般的偷窃的小贼,所以将银袋丢出去后也没太在意……”
“哎,你太粗心大意了!”
沈离澈以责备的口吻说道:“以前我就吩咐过你,出门多带些护卫,你可是我天晋国唯一的公主,出门怎么只带两个侍女,怎么能保护好自己呢!”
孤菡耸耸肩后,“你知道,我最怕人多吵杂,这样挺好的,而且……”
“而且?”
听还有下文,沈离澈催促,生怕又是什么不好的传言传到孤菡的耳朵中。
见沈离澈紧张的样子,孤菡巧俏然的笑了笑,轻松的继续道。
“而且,虽然还不是很肯定,但犯人无论真是小偷还是为了杀我,嘉凡轩的格局我也是很了解的,当时我的侍女都等在门外,店铺里的伙计和掌柜也一直守候在我身旁,只不过转个货架的瞬间我就……呵,虽然有些危言耸听,但到现在我和侍女都认为能做到这一切的,只有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