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令严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而且基本上都是关心她病情的。
这让林飒十分地不舒服——
她受不了这样的关心，非常受不了。
“与其关心我，你不如多想想自己。”林飒沉默了将近半分钟，才回复沈令严的话：“自己能不能活过今年还是未知数，就别装模作样关心别人了。”
林飒说话一向很难听，此刻她说出这样的话，沈令严并不意外。
他笑了一下，说：“谁跟你说我活不过今年的？”
林飒：“……”
手术成功率只有百分之六十，失败了不就是活不过今年了？
林飒下意识地想怼回去，但是一想又觉得，这么说好像有些太过分了。
最后，还是忍住了。
“谁跟你说我生病的？”沈令严现在才冷静下来，想到了正事儿。
他之前一直都跟身边的人说不准跟林飒提这件事儿，没想到最后还是没能瞒住。
刚刚他沉浸在看到林飒的喜悦之中没有回过神来。
直到林飒说出那句活不过今年，沈令严才意识到这件事儿的不对劲儿——
一定是有人瞒着他找了林飒，之后又在林飒面前夸大了他的病情。
林飒是以为他活不过今年了，才过来看他的。
再想想她之前的眼神和问题，这算什么？
关心还是同情？
沈令严自嘲地笑了。
没想到，有朝一日，他竟然会沦落到卖惨博同情的地步。
“怎么，你怕我知道？”林飒不答反问，“怕我来笑话你么。”
沈令严：“……”
“也是，你缺德事儿做多了，遭报应是应该的。现在这样，只能说是老天有眼。”
林飒嘴巴上不饶人，说出来的话一句比一句损。
不过沈令严是一点儿都没生气，甚至还笑得更开心了。
他是真的很喜欢林飒怼人的样子，哪怕被怼的人是他，他也甘之如饴。
林飒本来以为自己这么骂完之后，沈令严好歹能有点儿情绪上的起伏。
但是她发现自己想太多了，沈令严根本就没反应，而且笑得更开心了，仿佛被骂的不是他一样。
林飒看着他笑容，更来气了：“你有病吧，被骂了还这么高兴，脑子进水了么。”
林飒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反正看着他这种无所谓的样子就非常不舒服。
他得的病是胃癌，不是普通的胃病。她从来没见过得癌症还能笑得这么开心的人。
而且，这开心并不是说他有多么积极地面对病情、配合治疗。
沈令严这个开心，就是纯粹的自暴自弃，对活下去完全没了念头那种自暴自弃。
林飒觉得，他根本不该是这样的风格。
想着这些，林飒就更生气了，嘴里说出来的话也越来越难听：“还是说你也知道这是你的报应，这些年害人的事儿做得多了，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
“呵，善恶到头终有报，你活该。”
话虽这么说着，可是到后来的时候，林飒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了。
沈令严哪里会听不出来林飒的口是心非，如果她真的盼着他死，就不会过来了。
她颤抖的尾音已经出卖了她的内心。
沈令严朝着林飒身边走过去，一把将她抱在了怀里，死死地圈住——
她刚刚进来的时候，他就想这么做了，只是一直在忍。
到现在，他终于忍不住了。
沈令严用力地抱着她，不给她任何挣扎的空间和余地。
林飒被沈令严死死地搂在怀里，脸埋在他的胸口，呼吸都有些困难。
可是，她却全然忘记饿了挣扎。
沈令严身上有洗衣液和消毒水的味道，还有医院特有的药味儿，这三样味道混合在一起，实在是不怎么好闻。
病恹恹的味道，一闻，心情都变差了。
………
“林飒，你不该来的。”
沈令严将林飒按在怀里抱了将近一分钟，方才沙哑着声音说出了这句话的。
他的语气压抑又隐忍，有什么浓烈的情绪在背后翻滚着。
她真的不该来。一看到她，他之前做过的那些放手的决定全部都变成了笑话。
如果她不来，他可以忍着不去找她。
他一直以为她不会来的。
没想到，她竟然会来——
“这次是你主动送上门的，就别怪我不放过你。”沈令严贴在林飒耳边警告着她，“我再给你一次机会，现在走还来得及。”
只有老天爷知道，他费了多大的力气才说出这句话。
她在面前，他说要放手，实在是太难太难了。
好在他尚且留存了一丝理智，又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病情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所以他想再给林飒一次选择的机会。
如果她走，他不会留她。
如果她真的不走……那就别怪他不放手了。
“你还是先想想自己能活多久，再考虑要不要放过我吧。”林飒毫不留情地提醒着沈令严，“能不能活过明年还不一定，你准备怎么不放过我？”
林飒虽然没有直接回答，但是沈令严却从她的话里听出了她的意思——
她这是不打算走。
想到这里，沈令严搂着林飒的力道突然加大。
林飒被他搂得疼了，抬起脚来在他腿上踢了一脚，力道用得不小。
“神经病么你。”林飒没好气地说，“快死了都不知道消停。”
“林飒，你知道留下来可能会面对什么事情吗？”沈令严贴在林飒耳边提醒着她，“我的手术，很有可能会失败。”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留下来了？”林飒反问沈令严：“你是不是自我感觉太良好了一些？我现在有男朋友，为什么要留下来？”
听到林飒说出这段话之后，沈令严眼底光芒暗淡了下来。
这前后的变化，林飒看得一清二楚。
接着，沈令严松开了她。
林飒本来以为沈令严会发脾气的，毕竟，他之前听到类似的这种话时候，每次都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可是这一次，他的反应有些出人意料——
沈令严没有发脾气，只是很淡地说了一句：“你走吧。”
林飒：“……”
这个反应未免太出人意料了。
沈令严竟然就这样让她走了？
简直不像他的作风。
“走，立刻马上。”见林飒站在原地没反应，沈令严再度对林飒下了逐客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