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陶叶头一次上朝。
倒不是什么紧张，就是觉得新奇。
他穿着大梁服饰，戴好假发，在铜镜前来回转悠。
长袍上绣着猛虎，腰配长剑，脚蹬皮靴，这一身行头气派又方便。
要不是条件不允许，陶叶还想拍照留念。
说起来，陶叶对着这面等身镜有些好奇……
“电视剧里头的铜镜不都是黄的吗？”
这镜子除去没有高科技，透亮的和现代镜子差不多。
大户人家颜君言解释着，“想必是穷苦人家，无钱磨镜。仙人很关心平民生活。”
颜君言脸上有欣慰敬佩等色，陶叶打了个哈哈，回想电视剧里头的皇后皇帝，没再多问。
梁正信在边上格外眼馋，可怜巴巴问，“叔，能给我整一套吗？”
颜君言答道，“此乃五品官服，仙人有功于宁王，因而授予官位。不知阁下……”
梁正信撇嘴，“你直说我不配就是。”
颜君言干咳一声，不过梁正信倒是不在意，嘟囔着等回去了搞套龙袍穿穿，拍它十本八本写真集。
颜君言，“……”
陶叶看出颜君言的欲言又止，想了想解释道，“我们那边，衣服随便换，不管那么多。”
梁正信嘻嘻笑道，“对，只管裸奔。”
废话到此为止，梁正信打了个哈欠目送两人出去，他看了眼日头，虽然没太阳但是还有时间显示。
这才5点……
据说颜君言府邸离皇宫近，起来算晚了，住得远的，得早上3点起。
睡下没多久就起，大梁官员也太惨了吧。
陶叶也有种怜悯感，出门没多久就被颜君言塞了块胡饼。这还是街上买的，两人边吃边走，过了几条街就瞧见一块上朝的官员，稀稀拉拉往建福门去。
瞧着魔幻，可又符合现实。
待到了建福门前，陶叶瞧见了前几日的岑朝，他学着颜君言喊了声岑御史，对方八成是头一次见穿古装的陶叶，微微一愣很快反应。
“是陶壮士啊。”
陶叶没有官位，又没有字，岑朝只得以壮士称呼。
陶叶不太习惯这场面，只得点头示意。他也不是真来上朝的，主要是给宁王刷威望度，露个面就行。
三人闲聊着，不时有其他官员上前拜访。大伙对陶叶这张脸记得很清楚，隔壁的城墙塌了到现在还没补好呢。
这么一位神人，如今站在建福门，同他们一道进宫，面见宁王。众人心里多少松了口气，待陶叶又可亲起来。
不多时宫门大开，有宫人提灯而来，引着官员往远处的紫宸殿走去。陶叶跟在颜君言后面，望着这只存于历史中的宫宇，有种奇妙的迷离感。
他耳边回响幼时背诵的诗词，周末少年宫提笔练习的帖子。
“这是大梁著名诗人所作之诗，表达诗人报效朝廷的决心……”
岑朝的声音若隐若现，陶叶回过神来，不知怎么地，无端问起他的诗来，“御史作这诗时，是什么心情？”
被当面念自己的作品，岑朝表情有些挂不住，干咳一声，“不太记得了。”
陶叶，“……”
岑朝，“那日军中饮酒，酒醉之时潦草所作，醒来后羞愤不堪，本欲焚稿，后来不知怎么遗失了。”
岑朝说的老脸一红，见陶叶表情认真，不免讷讷，“陶壮士还是快忘了它好。”
陶叶挪开视线，道，“我确实忘得差不多了。”
还未等岑朝松口气，陶叶又说，“不过大部分国人应该还记得。”
他见岑朝呆滞张了张嘴，好心给他解释，“御史的诗很有名，是我们的必背古诗。”
岑朝下意识重复，“必背……多少人背？”
陶叶很谦虚，“不多，十几个亿吧。”
岑朝，“……”
直到进紫宸殿时，岑朝都没抬起头来。
他在坐下之前，又忍不住说，“其实我最喜欢《咏梅》那首，用典不少，花费我半月时间，来回改字，你们能不能考虑下？”
陶叶不太懂岑朝纠结的地方，他被文学家恶补过岑朝的生平和作品，认真回想片刻，告知道，“有这首吗？”
“可能是后世遗失了吧。”
岑朝彻底自闭了。
颜君言一直在旁听，见岑朝这副姿态忐忑不安，趁宁王没来之前忙问，“敢问陶壮士，某之诗词……”
陶叶认真回应，“没有上课本，您的书法更有名。”
颜君言心中不知是失望还是窃喜，只听陶叶说，“不过您的书法太有名，成了后世出了好些个假的，骗了不少人，皇帝都被骗过。”
颜君言老实道，“实不相瞒，我临摹过几次。只是当时心境后来难刻，始终不得精髓，后友人相求，便赠了几份。”
陶叶沉默，敢情是自己抄自己。
他上课那会某位教授比划图片里首都博物馆的藏品说。
看见没，同时代模仿颜君言的临本。山鸡就是山鸡，模仿的再像都不是凤凰。
那位教授是颜君言的死忠粉，把颜君言吹得天上地下绝无仅有，对其他临本指指点点，很看不上眼。
现在看来，八成就是颜君言真迹吧。
又过了片刻，宁王从后方进来，陶叶打起精神，恨不得拿个摄像机全录下来。
由于宁王只是暂时监国，众人并不喊陛下。
即便如此，也没有王爷千岁。
更像现代，大家见了面打个招呼，然后坐下来等别人发言。
就是现代是椅子，这会是跪坐。
陶叶正试着把重心换到另一条腿，前方一位官员谈起长阳城外的饥荒。
牵衣顿足拦道哭，哭声直上干云霄。
“原是流民，后来聚集，明明是春耕之时，也不劳作，三五成群，集结清洗村庄。吃完便走，那些被抢了食物的百姓无物可食，又化作第二支流民。”
此言一出众人皆慌，陶叶也有些茫然。在星际时代，饥荒是一个从未听过的词语，它只存在历史书中，供后人警惕。
闹饥荒……
上方宁王正听着官员讲述情况，正考虑要派哪位官员去救灾。
其中一位激进的官员高声，“王爷，流民多顽固，今发生在长阳外，若一时不慎，让他们进了城，祸及他人怎么办。臣以为，应派兵镇压。”
此言一出激起千层浪，不少官员纷纷反对，主要还是这法子过于恶毒。
“流民本是农民，若非生计所迫，怎么会脱离土地，四处为患。”
正争吵中，那位官员话锋一转，“既然如此，为何不请仙人施法。”
场面忽然安静下来，不少双眼睛看着陶叶，陶叶原本也想学对方，站起来回答，偏偏腿麻了，行到一半又跌坐回来，他只得狼狈再站起。告知对方。
“我不是仙人，要治理流民，只能靠你们。”
官员露出失望的表情，“原来仙人也不是无所不能。”
陶叶正想说我什么时候说自己是无所不能了，宁王打断插进来，“仙人自然是无所不能。”
陶叶惊愕不已，宁王已经替他做了决定。
“诸位请放心，有仙人在，自能不攻自破。”
陶叶面露不豫，颜君言却拦下他，哀求道，“请仙人息怒，宁王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另一旁的众人纷纷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欢呼着天佑大梁。
等朝会散去，宁王想要单独约见陶叶，陶叶毫不犹豫拒绝了，他再一次告诉颜君言，“我可以告诉你们农作物增产的方法，但不要把我当做你们的政治筹码。”
“我不插手你们的事，是为了你们好。梁正信没有开玩笑，在我们看来，封建君王阶级是要被打倒的存在，从一开始，我就是你们的敌人！”
他抛下颜君言独自离去，刚踏入大门，梁正信的声音就响起，“哥，政府来接我们了！”
梁正信顾不得身上的伤，一瘸一拐走到陶叶身边，咧嘴笑道，“我们要回去了。”
陶叶顺着梁正信的目光看去，那位身着迷彩服的女兵向陶叶行了个军礼，朗声道，“空军陆战第1旅工兵顾雨报道。”
陶叶也回了个军礼，片刻后笑道，“我已经退役了。”
顾雨一身小麦色，瞧着极有精神，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缓和了身上的杀气，“我听过陶机长的事迹，您很伟大。”
陶叶没有多说，只拣了重要的问，比如为什么会出不去，以及对方如何进来的话题。
得知国家为他们两个做出诸多努力，梁正信感动的泪流满面，哭着喊，“我回去后也要像你们一样，当兵报效祖国。”
陶叶没好气道，“先把义务教育上完。”
初中没读完就出来混，要是他弟，直接把腿打断。
梁正信唯唯诺诺，不敢多言。
谈起下一次回去时间时，顾雨有些为难，“据专家所说，黑球进入第二阶段，进出时间和地点都不固定，我只有下次开放的数据。至于什么时候能再进来，需要等专家答复。”
说着顾雨翻出她的任务表，上头除了找到陶叶两人外，还有收集资料等要求。
以及带走陶叶那套战服，抹去所有现代痕迹。
意思很明显，要把这次任务当做最后一次任务来做。
梁正信是巴不得立刻就走，欢天喜地问什么时候走？
顾雨倒是不隐瞒，“五天后的长阳城外。”
至于地点，陶叶看清地方后，笑容瞬间隐下去。
“怎么了？”
“那里正在闹饥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