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熟悉的身影……莫非你是炭治郎?”
腰间挎着已经腐朽的刀剑,面生六眼的恶鬼从?一旁走出,略微有些呆愣地看着面前的红色身影。
“为?什么?……明明只不?过是普通人类、甚至开启了斑纹的你,能够一直活到现在?”
而且还是这样年轻的容貌,就好似百年间从?未老去?
“你是……”
灶门炭治郎眯起眼,看着挡在面前的上弦之一,那令他无比眼熟的斑纹和着装刺痛眼球,被掩埋在脑海深处的记忆悄然开始浮动。
有着这样斑纹的人,除了和歌白?头偕老、寿终正寝的缘一先生以外,就只剩下一人。
“严胜先生?!”
继国缘一的胞兄,叛离鬼杀队的月柱,继国严胜。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早已面目全非、近乎看不?出以往模样的武士,深红色的眼眸中尽是震惊的神色。
“你竟然真的成为?了鬼。”而且,还是仅次于鬼舞辻无惨的上弦之一。
封尘的记忆逐渐在脑海中变得清晰,尽管早在几百年前就已经知道?眼前的人已经踏上了一条绝无可恕的道?路,真正看到的时候,灶门炭治郎还是感到震惊与难以置信。
“是吗,原来你也并非是单纯的人类啊。”
一开始的震惊过后,黑死牟点点头,并没有否认炭治郎的话语。
红发的青年尽管外貌上与人类青年毫无差别,就算是在通透世界中也看不?出任何异样。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变成鬼后更加灵敏的五官,他能够闻到炭治郎身上隐隐约约的、与人类截然不?同的气息。
就像是破开沉沉黑云的曦光,又像是雪山之上灼灼燃着的明焰。
令他这样隐身于黑暗之中的生物发自心底畏惧的同时,又忍不?住心生向往。
“如此一来,也便说?得通了。”
为?何同样都是武士,百年前乃至如今,只有炭治郎能够和缘一一样使用?日之呼吸,达到那样至高的境界。
一个是生下来便受到上天眷顾的神子。
一位是从?诞生之刻便已然位于芸芸众生之上的神明。
“那位大人现在并不?在无限城中。”
黑死牟错开身,几乎布满了整张脸颊的六只眼睛睁大,“虽然说?此时此刻并不?是一个适合的时机,不?过毕竟是旧友相逢,倒也值得一聚。”
“严胜先生……”
“请不?要再用?那个名字来称呼我?。”
黑死牟打断了炭治郎的话语。
“现在的我?名唤黑死牟,是上弦之一。”
他早已抛却了身为?人类的身份,又何必再用?曾经的名讳。
“请跟我?来吧。”身后的红发青年似乎没有动身的意图,黑死牟回过头,六只眼睛定定看着站在原地的灶门炭治郎。
他神色平静,看不?出此刻的喜怒哀乐。即便是鬼几百年的时光也太过于漫长,某些属于人类的鲜明情?感几乎要在漫长的时光中被慢慢磨平。
“无限城中没有边界。如果没有那位大人的许可,即便是你也是没办法离开此处。”
毕竟是曾经相识,黑死牟颇为?好心地劝诫,“更何况现在的你,应该没有那个力?量与我?或者是无惨大人抗衡吧。”
从?刚才第一眼见面直到现在,灶门炭治郎都没有动手。
失去了日轮刀也好,其他的原因?也罢,毕竟是旧友相逢,就算黑死牟自认为?曾经与炭治郎的关系并不?是多么?亲密融洽,也不?想?被一些乱七八糟的原因?毁掉此刻的心情?。
然而所谓的旧友相逢,也不?过是两个人面对面相坐,沉默无言罢了。
无限城中堪称罕见的清茶依旧在不?屈不?挠散发淡雅的清香,然而身为?鬼的黑死牟对此毫无兴趣,炭治郎更是没有饮茶的心情?。
“未曾想?,鬼杀队竟然能够一直延续至今。”最终,还是黑死牟先开了口。
“呼吸法,也能够一并传承。”
真不?知,到底是该说?令人感到欣慰,还是心中无名火起。
“这是必然的。”转了转桌上已经几乎凉透的茶盏,不?知是否是实在不?愿浪费这名贵的茶茗,炭治郎犹疑片刻,还是端起茶盏。
已经凉透的茶水半点不?见茶叶的清香口感,只余下阵阵苦涩。灶门炭治郎忍不?住皱起眉,微微抿起嘴,“只要恶鬼依旧存在于世,总会有有能之士为?了挽救无辜的百姓而自发集结。”
就算没有呼吸法,就算没有鬼杀队,也总会有正义之士挺身而出,阻止恶鬼肆意残害生灵。
“严胜……黑死牟先生不?也是因?此,百年前选择加入鬼杀队吗?”
黑死牟眼眸半阖,没有说?话。
放在膝上的双手攥握成拳,黑死牟深吸一口气,百年间从?未紊乱过的月之呼吸险些出现一丝混乱。
透过脸上的另外两对复眼,他清清楚楚将?对面青年的神情?收入眼中,甚至连嘴角弧度、眉头蹙起程度一丝一毫的变化?都不?曾放过。
炭治郎脸上的火云斑纹还是一如既往耀眼,就像不?断翻腾的火焰,灼烧得他心口生疼。
明明不?管是斑纹也好容貌也好,他才是与缘一最像的那个人,每一次站在锃亮的铜镜面前,他无数次想?因?为?这样的相似将?铜镜砸碎。
可他现在竟然从?眼前这个除了呼吸法几乎与缘一没有一点相似的人身上,看到了那不?知道?死去多久、连骨灰都已经不?复存在的缘一的身影?!
“缘一……”心头一阵火气,黑死牟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自己说?了什么?。然而他对面的炭治郎却把这一声下意识的呢喃听得清清楚楚。
灶门炭治郎微微一愣,那双深红色眼眸中染上的像是怜悯像是悲哀的神色让黑死牟脸上青筋暴起。
“缘一先生在离开鬼杀队之后,曾经拜托我?寻找当时已经离开鬼杀队的你。”
尽管已经决定回到家?人身边,不?再过问鬼杀队的一切,继国缘一却还是忍不?住向炭治郎这样请求。
“虽然这样的可能渺茫,但缘一先生他一直相信,也许黑死牟先生并没有成为?鬼。”
“缘一先生曾经对我?说?过,他的兄长是一个强大而又温柔的人。他一直都……”
“不?要再说?了。”已经腐朽的刀身上布满模样诡异狰狞的眼珠,依旧锋利的刀身紧紧贴靠炭治郎颈侧。
“你和缘一,从?始至终都恶心得令我?想?要作呕。”
黑死牟扔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推门离开。
——他一直都,很崇拜兄长。
茶水的苦涩味道?在口中弥漫,灶门炭治郎苦笑一声,放下了手中的茶盏。
严胜先生,你在撒谎。
明明,你身上所传达的气味根本就不?是厌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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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沉沉的乌云将?天上的明月掩盖,只在地面上留下朦朦胧胧的光影。
夏日悉悉索索吵杂不?停的虫子在冬夜里收了声响,乌鸦没有扯出嘶哑的叫声,沉重的寂静压在高大雄伟的建筑之内。
黑影无声无息从?门前挤进同样寂静无声的房间中,带着诡异与不?详的气息将?病床上痛苦挣扎的人影层层包裹。
“你果然来了啊。”
啪地一声,不?知道?是谁点亮了房间内的烛火。一身深色和服的祸津神举着微弱的光源,蓝色的眼眸在黑夜中幽幽闪光。
黑影似乎被他惊动,一阵骚乱之后想?要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扼死床上的病患。
蓝瞳的神明好像是一点都不?慌张,依旧不?急不?慢将?屋子里的所有烛光点燃。不?甚明亮的烛光驱散了屋中的黑暗,雾蒙蒙的光亮映照出不?速之客的身影。
“无惨。”
祸津神嗤笑一声,“——胆小鬼。”
“炭治郎果然没猜错,你会来找主公寻仇。”
不?管是对产屋敷的迁怒也好,对鬼杀队百年来的追杀复仇也好,炭治郎料定了在他被抓走后,没了后顾之忧的无惨一定会来加害主公。
炭治郎对无惨的了解已经深入骨髓。
所以他才会在火神祭前夕,无比郑重地拜托夜斗留在鬼杀队,替他保护产屋敷耀哉和他的妻儿。
被人道?破身份,鬼舞辻无惨也不?着急。他慢悠悠在黑暗中显出身形,一双阴冷至极的阴冷竖瞳殷红如血。
“炭治郎?”他轻声说?道?,“他现在可没办法赶过来救你们。”
“你还真是自大。”夜斗摇了摇头,“若非炭治郎一直不?愿意下死手,你以为?你还能存活至今?”
他又像是很烦躁一般,抓了抓头发,“真是的,我?明明早就告诫过炭治郎,离你这个灾祸之源远远的,可他非不?听。”
“你说?,像你这样肮脏至极的蛆虫,凭什么?能够妄想?神明呢?”
“是他食言在先。”
鬼舞辻无惨冷声道?:“他曾许诺过会一直陪着‘月彦’。”
“亲手葬送了月彦的人,是那高高在上的火神才对。”
无惨咬紧牙,头上隐隐有青筋显露。
明明说?过会一直陪着他的火神,却在发现他喝下药后鬼的那一面猛然翻脸。
他永远也忘不?掉,那一晚绚烂却满含杀意的火焰,被刀剑砍伤时火辣辣如同被灼伤一般的痛苦,还有那虚弱至极似乎下一刻就会死去的恐慌。
——你看,明明是炭治郎先把他推开的。
“你真是愚蠢至极。”夜斗被他气笑。
“你以为?他为?什么?会那样着急地想?要将?你斩首?”
“他想?要阻止你犯下更多的罪恶,想?在一切都不?可挽回之前拯救你已经堕落的灵魂!”
祸津神几乎是怒吼出声,他的眼眶不?住发热发酸,当年炭治郎勉强恢复意识、奄奄一息之时,依旧想?要伸出手,拽住那早已自甘堕落的、他从?小看到大珍重无比的孩子。
“你根本不?知道?炭治郎因?为?你在这千百年间受了多少苦痛。”
“你只会埋怨炭治郎的凌然大义。”
祸津神的嘴角勾起一抹堪称是嘲讽讥笑的弧度。
“无惨,你要不?要猜猜看?”
“——为?什么?,在‘那天’之后,火神将?近三百年未曾现世?”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无惨他终于要知道了。
炭治郎肯定不会说,无惨也不会去问,只有毫无顾忌千百年间看得清清楚楚的夜斗能够把一切撕开,摊在无惨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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