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宴失魂落魄地来了又离去,崔莺莺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想要问个明白,但卫宴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不等崔莺莺回应,卫宴已经没了踪影。她失神的看着还在晃动的珠帘,就如同她的心弦似的,摇摆不定,使她不能静下心来。
“秋白,三郎刚才的那番话,你知道是什么意思么?”
被崔莺莺突然点名的秋白一愣,她看了看崔莺莺身边的水莲,将此事隐瞒了下来,她并不能肯定水莲真的不会背叛崔莺莺,所以从前他们之间的事,秋白绝对不会冒着风险讲出来。
崔莺莺知晓秋白稳重,所以就想要一个解释,可秋白注定要让她失望了。
“姑娘,主子们的事情,做奴婢的怎会晓得呢?”
崔莺莺凝眸注视着秋白,她不为所动,崔莺莺笑了笑,淡淡应了一声:“嗯。”
没过多久,崔莺莺就让丫鬟们下去,她想要自己安静一会儿。
秋白和意雪避开水莲,二人说着悄悄话,意雪跟姐姐咬着耳朵说道:“姐,你为什么不跟姑娘说实话呀?”
秋白垂下眼睛,道:“水莲的底细我们还不能确定,我要是真的说出来,那才是真的坏了大事,况且...姑娘不是失忆了么,我们好不容易回到了姑娘身边,就还是少跟她提公子的事情吧。”
意雪锁着眉心,回想起从前崔莺莺对卫宴的上心,即便在后来是被卫宴伤透了心,但意雪能看的出来卫宴对崔莺莺的重要程度,如今她只是失了忆,说不定日后还会记起来,这样隐瞒着她,真的好吗?
秋白拉着意雪的手,说道:“咱们就不要掺和主子们的事情了,你难道忘了么,现在让姑娘尽快和离才是头等的大事。”
意雪的思路被秋白说动,她点了点头,笑说道:“还是姐姐想的周全,至于水莲那个小丫头,就由我去试探试探吧。”
崔莺莺听不见两个丫鬟的交谈,她正坐在古琴前,勾指随意地拨动琴弦,好似这样就能够让她静下来。
意雪听到琴音,目露怀恋,“好久没听姑娘动过那把琴了。”
水莲见状,插嘴道:“少夫人还会古琴么?”
意雪得意道:“当然,姑娘的古琴弹的可谓是一绝!”
水莲咬了咬唇,她想起在很早以前,楚子舟曾问过崔莺莺可否会琴,但崔莺莺冷漠地摇了摇头,说自己并不懂琴,琴棋书画四艺,样样都不精通。后来楚子舟便走了,水莲很快从章嘉尔的院子里听到琴声,她明白,楚子舟又去找章嘉尔了。
少夫人,就这么讨厌这门亲事么?
——
自打那日崔启明被崔宇暄和卫宴接连警告后,他就没敢过来打扰崔莺莺,一回家就钻进姨娘的院子里,倒让崔莺莺落了个清闲自在。
她现在就待在崔夫人的屋子里,崔夫人如今的情况大好,她本就是心病,只要自己将事情看开,自然不药而愈。这几日有了女儿的作陪,她的心情也好上许多,整个人容光焕发,让崔宇暄瞧着就高兴,他知道,这一劫终于结束了。
“怎么不见三郎?”
崔夫人从崔宇暄的嘴里得知了那件事的真相,她并没有怀疑卫宴在说假话,因为她心里很清楚,从始至终都是侯夫人看不上她,这其中也包含她的儿女。她当初根本不愿意让女儿去长安短住,可侯夫人霸道独断,根本不给她反对的机会,所以日子久了,她也习惯了这种往来。见惯了侯夫人的温婉可亲,才会让崔夫人觉得她会救自己的女儿,可事实上...她只是在看自己的笑话罢了。
崔夫人眸子不舍的望着崔莺莺,丫鬟秋白说的对,女儿忘了三郎是件正确的事情,当初她就不赞同莺娘和三郎的事情,就算没有楚家的出现,她也不会同意。因为门不当户不对,嫁过去就是要受白眼的。就像楚家,即便莺娘救了楚子舟一命,可那些高官显贵刻在骨子里的高高在上,是永远都不会被磨灭的。
只祈祷,能够顺顺利利的和离。莺娘就可以脱离苦海。
崔宇暄说道:“三郎出门了,不晓得去做了什么事。”
崔夫人观察着崔莺莺的神态,心里松了口气,细腻的手指拂过她的面颊,说道:“娘是个没用的人,从小怯懦惯了,唯一值得我欣慰的便是生下了你们这对儿女,娘晓得和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只要有用得到娘的时候,我就算是豁出去这条命,也要帮你和离。”
崔莺莺柔柔一笑,“娘,哪有你说的这么严重,女儿心中有数的。我今儿就要回长安了,娘你要好好听阿兄的话,至于其他事情,你权当看不见就是。只要有阿兄,谁也不敢小觑娘。”
“晓得了。”
崔莺莺到了回长安的日子,她在崔家待了五日,这几天里,护卫时常催促水莲,希望让她赶紧劝崔莺莺回楚家,因为楚夫人早就敲打过他们,他们当然不敢违背命令。
今儿个崔莺莺就要动身,崔夫人也下了床去送她,崔莺莺眼眶泛红,强装笑颜的和亲人们挥手,那几个多余的人,崔莺莺就当没有看见,她深深看了一眼崔夫人,随后踩上马车,钻了进去。
不过临走前,崔莺莺忍不住找了一下卫宴的身影,刚探出头,就有一道阴影遮住了她,原来是骑在马上的卫宴,崔莺莺问了句:“你要回国子监了么?”
卫宴眉眼间蕴着轻柔的神色,他目光坚定,笑说道:“嗯。”
崔莺莺抬眸看向他,说道:“一帆风顺。”
她记得国子监的路和楚家并不是一个方向,所以便留下这个美好的祝愿。
崔莺莺放下帘子,没有继续关注卫宴,所以她并不知道卫宴此时的神情骤变,他温顺的神态被阴鸷包围,那双在崔莺莺记忆里爱笑的眼睛,更是满满的戾气,他望着遥远的远方,那正是文宣侯府所在的位置。
卫宴勾唇,嗜血的情绪爬上他的眼尾,阴森邪魅。
文宣侯府,不待也罢。
——
文宣侯在朝中颇有威慑,又因他掌握重兵是圣上的心腹大臣,所以只有人巴结他的份,从没有人敢给他甩脸色看。因此,有人在文宣侯府的门口大肆喧闹,就让人不由得停下脚步,想看看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见一个络腮胡子,身材魁梧,腰间别着一把斧头的男子对着文宣侯府破口大骂,他旁边儿还有一副担架,上面躺着个脸色苍白,双腿打着夹板的少年,整个人看起来虚弱极了。
“好你个卫靖安,看看你养的侄子,害了我儿双腿不说,现在连声谦也不是,这不是仗势欺人么!我今儿要是讨不回来个说法,就别怪我去圣上面前告御状!这屁的战神,分明就是个缩头乌龟!卫靖安,你给老子滚出来!”
这人叫周勇,也是一位武将,但他和文宣侯不同,他是正儿八经的庄稼汉子,但因为有勇有谋,当初被人陷害离了家乡,直接参了军,刀枪剑影十余年,终于在长安落了官职。而担架上的则是他儿子周澈,因为和卫珞起了争执便从马上摔了下来,成了如今的状况。
卫靖安得知此事后,立刻查清了此事,的确如周勇所说,周澈被卫珞他们强制性的骑上马,所以周澈摔下来肯定要他承担责任。
卫靖安亲自出面,把周勇请进了侯府,态度良好,他一向瞧不上周勇,现在好声好气的跟他说话,自然要让周勇神清气爽。
周澈见状,“哎哟哎哟”地叫唤个不停,因为他看见了那个被训得头也不敢抬起的卫珞。
卫靖安沉声说道:“周老兄,这件事只是孩子们之间的玩闹,还望你不要太往心里去。卫珞!过来道歉!”
卫珞是卫靖安的亲侄子,他是二房的嫡子,更是独苗苗,自幼惯着,别说道歉了,他根本就没有服过软,反正出事了会有当大伯的卫靖安帮他摆平。
卫珞看不起周澈,这小子长得瘦弱清秀,跟个女娃娃似的,没有一点男子汉的风范,让自己给他道歉,门都没有!而卫珞也想好了,他已经找好了替死鬼。
“大伯,让他上马根本就不是我的主意,都是你那养子,卫宴的主意!大伯,你可不能错怪好人啊!”
周澈一听,急眼了:“你说什么?卫宴搞的我?是不是因为太傅夸赞过我,他嫉妒我?”
卫珞附和道:“对对对,没错!”
卫靖安不为所动,紧盯着卫珞,问道:“珞儿,你真的确定是三郎所为?”
卫珞抓着他的袖子,惊慌不安的说道:“大伯!我可是你亲侄儿,你弟弟的唯一独苗,我怎么可能会骗你?他卫宴就是个狼心狗肺之徒,从前他没少说过你和伯娘偏爱大哥二哥的话,对了对了,他还骂过大哥,说为什么不早点死呢!”
卫靖安知道他心里的小九九,卫宴他不管,但是听他说起卫榷,卫靖安自然不满,道:“珞儿,闭嘴!”
卫珞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怎么把自己的小心思给说出来了。
“管家,去国子监把三郎给我带回来。”
周澈哀嚎道:“你这个可恶的卫三郎!我一定要让爹打断他的腿!”
管家的速度很快,当卫宴回到,文宣侯府时,卫靖安双手背在身后,面无表情,眼神很是失望,对卫宴冷声道:“三郎,给我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