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崔莺莺来到她的闺房时,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蔷薇花香,她看见了摆在桌上的细长瓶中的花枝。崔莺莺撇头问着伺候她的崔家丫鬟,道:“这是阿兄给我布置的么?”
崔家丫鬟小声的解释了句:“不是公子,是秋白布置的。”
崔莺莺点了点头,察觉到丫鬟的小心翼翼,无奈一笑,“我也好些日子没见她们了,你去把秋白意雪给我喊来吧。”
崔家丫鬟有些意外,要知道当初崔莺莺出嫁没有带上她们两个的事情,让下人们都在猜测着是不是秋白她们惹了崔莺莺,所以才会把她们给留在崔家。可听着崔莺莺的语气,又不像是有意见的样子,丫鬟百思不得其解,急忙说道:“奴婢这就去给您找来秋白意雪。”
她对崔莺莺与卫宴福了福身,然后便小跑着离开了这里。
卫宴眼底的笑一闪而过,早就说过莺姐姐是个心软且念旧情的人,只需要一点小把戏,就能够让她动容心疼。卫宴看着崔莺莺那乌压压的发髻,抽出细长瓶里的一支蔷薇花,抬手戴于她的发髻上,道:“好看。”
崔莺莺瞧着他过于亲近的举动,后退着远离他,崔莺莺抚着自己的发,沉声道:“三郎若是再不安分,就请离开吧。”
卫宴现在被她打击的都成了习惯,如果那天从她嘴里听见一句关心体贴的话,怕是还有些不适应。所以他也不恼,笑着摊手道:“我错了,求你原谅我,好不好?”
这句话怎么说,不打笑脸人,特别还是一张足够俊秀的面庞。
崔莺莺没好气的翻了翻白眼,坐在一边的圆凳上,等着那两个丫鬟。
“先说明一点,我是打算把秋白意雪带回楚家,因为我身边实在缺少人手。”崔莺莺这么解释,主要还是不想让卫宴误会,省得被他多想,以为自己又要和他旧情复燃似的。
卫宴一怔,不是他太过于自恋,而是在有些时候,他和崔莺莺的想法总是默契的不谋而合,她现在这么说,倒是让自己省了接下来的安排。
卫宴眼神温柔,笑得一双桃花眸弯成月牙,道:“嗯,我晓得了,我绝对不会多想的。”
崔莺莺:“......”真是对牛弹琴。
“况且莺姐姐身边的这个丫鬟也看着不像是个机灵的,有秋白和意雪伺候,姨母也能放心。”
水莲不服气了,三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就不机灵了?少夫人都没说过自己呢,可恶!
崔莺莺护短的反驳道:“三郎,闭嘴。”
水莲顿时得意了,翘着嘴角看了一眼卫宴,嘻嘻。
卫宴:“......”
”姑娘!”
秋白和意雪赶了过来,她们迫不及待地掀开珠链,只为看见那张熟悉的面孔。
崔莺莺觉得一切真的很奇妙,明明这群人对她而言只是陌生人,与她们之间的联系只有自己脑子里的记忆。可是当见到崔家的这群人时,她竟然有一种很强烈的感同身受。
“秋白,意雪。”
她们是一对双胞胎,但长得只有几分像,一个清丽婉约,一个活泼娇俏,秋白稳重,意雪则跳脱一些。
二人跪在崔莺莺的腿边,“姑娘,奴婢可想你啦。”
崔莺莺下意识地戳了戳意雪的额头,道:“圆润了不少。”
意雪反驳道:“都怪姐姐做的饭菜太好吃了,奴婢才会变胖的!”
卫宴倚着书架,双手抱胸,眼神眷恋的望着崔莺莺,曾经她也是这般宠溺的看着那两个丫鬟,倒是让当时的自己吃味不少。卫宴垂下眼帘,现在的莺姐姐太过冷漠,总是让自己情不自禁的回想起从前。
崔莺莺并没有因此遗忘了水莲,向她们两个介绍了一下,意雪友善的拉着水莲的手,开始姐姐长姐姐短的叫着。
秋白颤了颤唇瓣,道:“姑娘...”
崔莺莺笑了笑,“和我回楚家吧,我的身边不能少了你和意雪。”
秋白呆滞了眼神,自己和公子的计划还没实施,姑娘怎么就突然说了这个决定?难道说他们的关系有了改善,不再那么的僵持吗?
“嗯!奴婢跟您回去!”
卫宴也知道自己到了该走的时候,“表姐,我去看看表哥。”说罢,只留了一个背影。
他虽然还只是个少年,但身量颀长,肩线精悍宽阔,将衣裳撑的板正,从背后看,卫宴的背脊笔挺,步伐坚决,透着些许的倔强意味,和他的性格很是相近。翩翩少年郎,仅仅只是一个背影,就足够引人遐想,想要见见他的模样到底是何样的精致俊秀。
崔莺莺眼神涣散,她总觉得那人的背极为宽厚有力,好似曾经也为自己挡风遮雨。
卫宴仿佛察觉到她的目光追随,回眸一笑,指了指崔莺莺发髻上的蔷薇花,道:“要掉下来了。”
崔莺莺抬手,抓住了滑落的花枝,神情羞愤,自己刚才是怎么了!不过是个背影而已,瞎想什么?
秋白眼神一动,抿起了唇角,终于又在姑娘的脸上见到生动的表情了,可见失去记忆的对姑娘而言,或许是一件好事吧。
卫宴他的确去找了崔宇暄,因为他之前在崔莺莺那里根本没有问到话,所以卫宴拦住崔宇暄的去路,直言道:“表哥,刚才你们在姨母那里聊了些什么事情啊,表姐眼睛都红了。”
崔宇暄没有隐瞒他,和卫宴边走边聊,将之前发生的事情全部告诉了他。
卫宴观察着崔宇暄的表情,道:“表哥真的不反对表姐和离么?”
崔宇暄纳闷不已:“我为什么要反对?当初如果不是爹收了楚家的好处,莺娘她也不会为了他嫁过去。在没有楚家的事情发生之前,我跟娘就已经在给她相看人家了,谁知道半途出了个这件事。嗐,我爹这人,心脏的很。”
“相看人家?我怎不知道?”
崔宇暄笑了:“这事都过去了,不提也罢。不过话说回来,三郎也到了该定亲的时候了吧?三郎出身高贵,芝兰玉树,大有一番好前程,你应该会娶个门当户对的官家千金吧?”
卫宴面不改色,语气带着几分试探,“其实我想娶表姐...”话说半截崔宇暄沉了脸,卫宴继续补充道:“表姐这种容颜这种性格的姑娘。”
崔宇暄失笑,拍了一下卫宴的肩膀,“你这说话大喘气,差点把我吓了一跳。莺娘是肯定不会嫁给你的。”
卫宴心口一痛,强装欢笑道:“为什么不可能啊,我跟表姐感情不是很好吗?难道表哥不晓得此事么?”
崔宇暄收起嬉笑,他没有在卫宴的脸上看出任何的不对劲,他问道:“你真不知道?不是当初你以学业拒绝了么?”
原来,早在半年前,崔夫人为了崔莺莺的亲事,特地跑了一趟文宣侯府,她不敢奢求卫榷兄弟俩的亲事,便看上了卫宴,希望让他帮助自己的女儿不要嫁入楚家,可很快侯夫人就给了回信。
“妹妹,我去找大师算了算他们两个人的八字,极其不合,有灾祸之意,如果硬凑在一起,怕是会连累到二人的性命呢。况且三郎也说了,他正忙着下年的春闱,莺娘这事怕是不妥啊。”
崔夫人能听出她的拒绝之意,她本不想来求文宣侯夫人,可是为了女儿的后半生,她豁出去一张老脸也要去求一求。
侯夫人的推托让她无法反驳,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成功压垮了崔夫人。
崔莺莺嫁给楚子舟,已经成为了板上钉钉的事。
卫宴殷红着眼睛,眼尾带着癫狂之色,他抓着崔宇暄的肩头,声音嘶哑的说道:“表哥,我从来都没有拒绝过姨母!我真不知道这件事!”
崔宇暄在从前是有些怨卫宴的,可他也明白春闱对学子的重要性,这种矛盾的情绪一直让他不能介怀,所以他能做到的就是和卫宴渐渐断掉联系。放在从前,他一定会请卫宴帮忙找名医给娘亲治病,可现在娘宁愿死在榻上,也不愿再和文宣侯府有任何的牵连。
卫宴松开了崔宇暄的肩头,风将他的发丝吹的凌乱,他紧抿着嘴向一个方向狂奔,他想要告诉崔莺莺,他从来都没有拒绝过娶她,在他的心中,他的妻子只有她一个人。
去他妈的八字不合,他们分明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卫宴将珠链掀的哗哗乱响,有一串甚至都甩在了他的右脸颊上,留下了一条红色的痕迹,好似绮丽的血泪。
他眼神痛楚,紧紧揪住自己的衣襟,看向被自己动静吓到的崔莺莺,卫宴哽咽着,声线带着哭腔,说道:“莺姐姐,姨母所说的亲事,不是我拒绝的她,我当时就在国子监,根本就不知晓此事,求你,不要怨我。”
他说的卑微且恳求,一字一顿,说的极其诚恳。
“三郎,你在说什么?”
卫宴看着她疑惑平静的眼眸,身形一晃,对啊,她早就把自己给忘了,又怎会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