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顾骄沉痛地总结：“彼得潘的快乐我感受不到。”
楚寒:“…”
应该是顾骄的沉痛他感受不到。
不过?他也没能再感受多久，顾骄就被抓了壮丁。
汪成探究理论，医生表示某骄能跑能跳能蹦跶。
汪成落实实践,现实显示某骄能吃能喝能作?妖。
故而果断痛下?杀手，把辞扬的戏份理所应当地提上行程。
《爱人》由于?这样那样的原因,剧本稍微改动了一丢丢。
好吧，其实不管改不改动或是改动多少，男一辞扬的戏份都只?会多不会少。
但就那被改动的一丢丢,让顾骄对汪成有了全新的认识。
尤其认识到，千万不要小?看中年男人的愤怒。
顾骄默默地放下?怨气横生、几乎肉眼可见森森冒着黑气的剧本,感慨：“汪导，原来，您才是真正的小?美人鱼。”
汪成摸了摸自己稀疏的长发，也不知道是他听不懂人话还是顾骄说不出?人话。
他思索良久,百思不得其解。
汪成勤学好问：“小?友此话何?意？”
顾骄慷慨解疑：“您一看，就很擅长在刀尖行走的样子。”
汪成：“…”
果然?不应该怀疑自己。
顾骄继续感慨：“等电影上映之?后,我们或许可以靠倒卖刀片发家致富。”
汪成：“…哪里来的刀片？”
顾骄正色，“粉丝寄的。”
汪成也正色：“我们还能有粉丝？小?友谬赞了。”
顾骄：“…”
他是真想不到汪成已经对《爱人》的期待值这么?低了。
但也真不是谬赞,顾骄是打心底里佩服汪成是个狠人。
太狠了。
一个故事从不同角度能演绎出?不同的风格和情感色彩。
《爱人》虽然?只?是小?改，但故事核心整个就变了。
也不是说变得不好，就是变得忒惨。
惨绝人寰的惨。
原先的剧本关于?辞扬会死这件事，主要还是从林绛身上表现出?来。
他绝望,他挣扎，他恨不得以身替之?但他无能为力?。
他只?能看着辞扬一点点虚弱下?去一点点靠近死亡。
改了之?后，讲真，能看下?去的都是勇士，就,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
字面上的惨淡人生和淋漓鲜血。
前者…不惨淡有谁会自己去给自己拍遗照？
有谁自己去给自己买每年送到墓地的花？
有谁自己去一个朋友家一个朋友家地拜访见最后一面？
…
辞扬被他身边的人给予了很多的爱，他接受了他要离开这个世界的事实，并在最后的时?间里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反馈回?去。
林绛最爱他，他也最爱林绛。
所以他不舍得让林绛为他的身后事奔波。
不舍得林绛伤心，哪怕知道林绛一定一定会伤心，也要尽他所能的，让林绛少伤心一点。
后者就更直白了。
淋漓鲜血，鲜血淋漓，剧组买了好几桶血浆备着。
剧本里跟着增加了大段大段，辞扬受病痛折磨的片段。
比如走着走着突然?哐当倒下?去，就开始头破血流地抽搐。
比如洗着脸一睁眼，鼻血就噗呲噗呲往外喷。
再比如正吃着饭呢，喉咙里就开始往外哇啦哇啦滋血。
反正就没有想不到的淋漓法。
什么?呕血咳血七窍流血，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几天里顾骄就养成了个条件反射，只?要汪成一声令下?说声倒，他就能以各种绝美的姿态，一边飙血一边往下?倒，啥啥都不是事儿。
但对于?楚寒来说很是个事儿。
他只?是过?来看一眼，就看到顾骄走着走着，捂着胸口，面色痛苦地咳出?一口血。
脸色惨白，满襟猩红。
苏成正看得津津有味呢，就感觉身边的楚寒整个人突然?不对劲起来。
失了魂儿似的，漆黑剔透的眸子空得吓人，宛如雕琢得最好的工艺品般的精致面孔没了活气，真就像个工艺品般。
苏成吓了一跳，赶忙问:“寒哥，你怎么?了？你没事吧？你还好吧？”
楚寒茫然?地张了张嘴，没说话。
他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楚寒已经听不到他说话了。
旁边都是摄影机。
一看就是在拍戏。
是假的。
是假的。
楚寒这样跟自己说，但没用，他眼前只?有顾骄吐着血倒下?去的样子。
楚寒全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感觉自己就是一张纸，风一吹就哗啦哗啦发出?让人心慌的响声。
他眼睁睁地看着顾骄从地上坦然?自若地爬起来，然?后擦擦嘴边的血浆，就朝着他跑过?来。
一步步近了，冰封开始解冻，身体开始一点点回?温。
直到顾骄走到他眼前，楚寒才稍微感觉到自己是活着的。
顾骄问:“阿寒你怎么?抖得跟踩缝纫机似的…”
话音未落，顾骄就感受到什么?叫温香软玉满怀，天上掉下?个楚妹妹。
楚寒几乎是冲进他怀里的。
顾骄的手还悬在空中，他身上都是血浆，怕给楚寒弄脏了。
但楚寒直接握着顾骄的手压在自己背上。
他以飞蛾扑火般的决绝姿态扑进顾骄怀里，强势地让顾骄抱紧自己。
这个拥抱后来被剪进花絮里，成为粉丝们磕到最大的一口糖。
四周杂乱的器材和人群中紧紧拥抱的他们，都穿着病服，一个显然?才下?了戏，另一个却似乎从未出?戏。
他们在那里，于?是全世界都成了背景。
当然?，此是后话，现话是，楚寒哭了。
顾骄惊了。
因为天光大亮，楚寒流泪的样子就格外清晰。
顾骄受到的冲击也格外强。
楚寒一边流泪，一边看着顾骄。
他那双本就轮廓清冷的眼，没了温润疏远的笑意，竟显出?几分无措和茫然?来。
晶莹的眼泪淌出?来，悲伤的像一片沼泽。
顾骄是万万想不到，除了在床上以外的地方还能看见楚寒的眼泪。
除了上次那句戏中男友，这是楚寒第二次真正意义上在顾骄面前哭。
顾骄满脸血还没擦干净呢，他急了，“阿寒？你怎么?了？”
楚寒的眼泪流的更多了。
像是眼泪挡住他的视线，楚寒用力?地眨了眨眼，再继续看他。
泪水从湿润沾黏的睫毛滑落在顾骄本就湿润的衣襟。
旁边慢慢有人围过?来看。
顾骄一个激灵，喊着“借过?借过?”，一边抄着楚寒就往外跑。
一直进了病房，顾骄才把楚寒放下?来，伸手去抹他脸。
楚寒任由他动作?，只?低着头坐在床沿上，像只?学会流眼泪的漂亮人偶。
顾骄蹲下?身，放轻了呼吸，“阿寒？阿寒怎么?哭啦？”
楚寒没说话，视线从他衣襟掠过?。
顾骄注意到了，就拉了拉自己的衣服，“不哭不哭啦，我没事呢，那血是假的，你尝尝，淀粉做的，还是甜的呢。”
像有一只?大手握住心脏，心脏里装满了滚烫滚烫的热水，轻轻一挤，又酸又涨。
楚寒没再说话。
顾骄就凑过?去亲他，亲他的嘴唇，脸颊，还有眼角，他轻轻地把楚寒的眼泪抿进去。
好像有那么?一段时?间，小?顾骄是希望小?楚寒哭的。
已知楚寒是他的小?美人鱼。
再已知小?美人鱼掉的眼泪是珍珠。
可以得出?结论，楚寒的眼泪会变成珍珠。
小?顾骄很想要小?美人鱼的珍珠，不是因为那是珍珠，而是因为好的故事里总会说，美丽的主角在最后，会留下?幸福的泪水。
小?顾骄就颠颠地跑过?去握着小?楚寒的袖子，大眼睛咕噜咕噜转，“阿寒阿寒，你幸福吗你幸福吗？”
口吻活像那些年总是在街头抓人采访的记者。
楚寒幸福吗？当然?不。
他不幸福。
他爸妈不管他不爱他，晚上回?家家里只?有几乎不会跟他说话的保姆。
好像没什么?值得他幸福。
然?后小?顾骄就叽叽喳喳地问，“你要怎么?样才幸福呢？”
楚寒没说话，他不知道。
小?顾骄就开始努力?地让楚寒幸福。
他把自己能给他的东西都给他，他的小?熊玩偶，脆脆饼干，甚至他的旺仔牛奶。
楚寒幸福吗？
并不，他不喜欢玩偶不喜欢饼干更不喜欢那种甜腻腻的牛奶。
可顾骄想要他幸福，那他就幸福好了。
楚寒说，我很幸福。
再然?后小?顾骄就睁着那双茫然?的大眼睛，软绵绵地问：“那你为什么?不哭哭？”
楚寒不懂为什么?幸福就要哭哭，但他因为没哭，倒是把小?顾骄惹哭了。
小?顾骄因为楚寒没哭而哭，长大了的顾骄因为楚寒哭，也要哭了。
他心疼得要命，跟楚寒抱头痛哭，“嘤嘤嘤嘤嘤嘤呜呜呜哇哇哇…”
楚寒:“…”
楚寒又哭了一会儿，哭不下?去了，他推推顾骄靠在自己肩上的小?脑瓜，“…娇娇，别?哭了。”
顾骄摇头，嚎啕出?声，“我呜呜呜呜我怎么?停不下?来了嘤嘤嘤嘤嘤嘤…”
楚寒:“…”
哄了顾骄整整一个下?午之?后，楚寒决定他再也不会对着顾骄哭了。
但眼泪的效果还是很显著的，后来在剧组里，大家常能看到这样一幕。
前一刻辞扬还痛不欲生七死八活地倒在地上呕血，下?一秒导演一声“卡”，他就唰地爬起来，再活蹦乱跳地挥手。
“阿寒，这一条我过?啦~”
“阿寒，这一条我也过?啦~”
“阿寒，这一条我又又过?啦~”
…
待人一向温和疏远的楚寒也一反常态，他总会“嗯”一声，笑得温柔而美好。
啧，小?情侣。
工作?人员们今天也在努力?地目不斜视。
不过?楚寒倒是挺自在，他早就习惯了。
顾骄一直都是这样，以前坐在小?板凳上做一题就抬起头睁着亮晶晶的眼睛撒娇，“阿寒，这题又做对啦，要亲娇娇。”
只?不过?当时?是做一题亲一下?，现在是晚点一块儿补上。
楚寒微微笑起来，在顾骄拍戏的空隙，手机振动，他拿出?来一看，却发现自己拿错了，这不是他的，是顾骄的。
正要放回?去，就看见屏幕一亮，又是一个震动。
同时?，还有一个翠绿翠绿的提醒页面跳出?来
——“亲爱的‘楚寒的小?娇娇’，你已经有二十三天没有登录论坛啦~”
作者有话要说：滴滴，高虐预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