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生气，柳嫚的声音带着几分尖锐，震得秦简的耳朵都是嗡嗡作响。
而柳渔阳却是第一次见到柳嫚的情绪如此失控的模样。
他的小脸被柳嫚掐得有些变形，他疼得不断的挣扎着，可他越是挣扎，柳嫚却是将他的脸掐得更紧。
柳嫚站在柳渔阳身后，她抬手稳稳的扶住柳渔阳的头，“看清楚，柳渔阳，你给我看清楚！”
“妈妈，妈妈……”柳渔阳被吓得浑身发颤，他语不成调，尖叫着闭着眼睛不断的往后退。
眼见着柳渔阳的脸越来越白，秦简知道柳渔阳身体有些不好，他又怎么能经得住柳嫚这样的吓？
她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几步走过去，一把将柳渔阳从柳嫚的手中抢过来拉到自己身后。
对上柳嫚那双猩红的眼睛，自责和愧疚像是要瞬间剥走她所有的精血一样，满腔的愤怒在那一刻烟消云散。
她只能是朝着柳嫚弯腰，低声的开口，“对不起……”
对不起，阿琛，原来还有这么多人会为你的离开而感到难过。
“对不起？”柳嫚柳眉倒竖，她尖着嗓子喊了一句，又是狠狠的推了秦简一把，“你有本事把他还回来，一句对不起有什么用，对不起就能让他回来吗？”
好在秦简早就已经有了准备，才没有被柳嫚给一下推到地上去。
听着柳嫚的控诉，秦简一颗心紧紧的揪起。
她紧握双拳，又是低声一句，“对不起……”
除了无力的一句对不起，秦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一声又一声的对不起，让柳嫚郁结的心情都带着几分滞闷，她抬手，在眼睛上面压了两下，又是扭过头去痛苦的皱眉。
从江羡予通知她贺聿琛出事到现在，已经超过一个星期，可那种崩塌的感觉，至今仍是让柳嫚缓不过神来。
秦简除了道歉之外，再不会其他的，柳嫚突然觉得没意思极了。
她又是在眼皮上面重重的抹了一把，深吸一口气，过来拽秦简身后的柳渔阳，“渝阳，我们走！”
柳渔阳的情绪已经慢慢的缓过来了，他抽噎着，攥住了柳嫚的手，还不忘和秦简做了个拜拜的手势，这才离开。
秦简瞧着柳嫚匆匆忙忙离去的身影，她突然出声，“柳女士！”
没有想到秦简会突然叫住她，柳嫚脚步一顿，她拧着眉头转过身来，在转头看过来的时候，神情已经是变得无比的阴冷和不耐，“你还想做什么？”
秦简却没有将柳嫚脸上的不耐烦看进去，她盯着柳嫚那双发红的眼睛，大步走上前，来到了柳嫚面前，温声开口，“柳女士，其实你也是在意阿琛的吧？”
柳嫚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模样变了几个色，她脊背僵了僵，最后只是冷冷的瞪了秦简一眼，“你有毛病吗？如果你只是想和我说这个，那我觉得我没有什么好和你说的！”
她攥紧了柳渔阳的手，拉着他很快就消失在了秦简眼前。
直到柳渔阳和柳嫚彻底的消失在了自己的视野当中，秦简才缓缓的垂眸，她盯着自己的脚面，无声的抿了下唇，笑了一下。
瞧啊，阿琛，她并不是不在意你，其实她对你也是有感情的。
真是遗憾，你都不会知道了。
……
这边，柳嫚像是怕被秦简看穿什么东西一样，她急匆匆的拉着柳渔阳离开，脚步之快，像是身后有什么毒蛇猛兽在追赶着一样。
她实在是没有想到，秦简叫住她竟然是和她说这个。
她在意阿琛……
那个被她厌恶了二十多年的孩子，那个从出生就注定了是不光彩的孩子，那个让她染上了污点，毁了她一生的孩子，她怎么可能在意？
这些年来，她一直都在小心翼翼的将自己圈在一个别人都触不到的地方，她努力的不让自己去想有关于贺聿琛的一切，好像这样就能证明自己是不喜欢贺聿琛的。
但是柳嫚至今都还记得当年在医院里孤苦无依的生下贺聿琛的时候，他一声响亮的啼哭，就在一瞬间将她所有的情绪安抚了。
只是她怎们能喜欢贺聿琛呢？
那不过是别人强迫着她生下来的孩子！
她应该恨死了这个孩子才是，毕竟这个孩子的父亲，毁了她一生啊！
但那些寒夜，柳嫚还记得自己抵不过心中的思念，她曾数次偷偷的潜入了孤儿院，看到了被欺负的贺聿琛，他穿着脏兮兮的衣服，又瘦瘦小小的一个，站在那里，只有一双眼睛亮得出奇。
她表面装出毫不在意的样子，但是背地里，她偷偷的买了好多衣服寄给贺聿琛。
这些年，她和贺聿琛都是互相维持着表面的关系，她知道贺聿琛其实很想要一份母爱，但是她将自己所有的心血都用在了柳渔阳身上，那些刻意或者是无意中对贺聿琛造成的伤害，仅仅是因为她享用这一点告诉自己，也是向贺聿琛证明，她不喜欢他这一事实！
但不管自己再怎么胡来，她拜金一样的狮子大开口问贺聿琛要钱，贺聿琛也都会给。
她每次借着心情不好的由头找贺聿琛吵架，贺聿琛也都是默默的忍受。
甚至她残忍的，在柳渔阳面前展现出自己对他纵容的疼爱，贺聿琛都是表现得淡然。
她以最残忍的姿态伤害着贺聿琛，和贺聿琛却像是在看一个闹着脾气的小孩子一样。
明明她才是母亲！
是她给了他生命，是她给他带到这个世界上来，到头来伤害他最深的，反而是自己。
但是从今以后，那个总是会无限纵容她脾气的孩子，那个也会奢望母爱的孩子，已经再也回不来了。
一股酸涩猛地涌上鼻头，柳嫚一瞬间快要绷不住，她松开了柳渔阳的手，蹲在地上，“哇”的一下哭出声来。
柳渔阳一脸懵逼的看着柳嫚，他小眉头拧着，似懂非懂的走到柳嫚面前，用手在柳嫚的手臂上面轻轻的拍打，“妈妈，不哭了，妈妈你不要哭了。”
“渝阳。”柳嫚伸手将柳渔阳紧紧的抱在怀中，把苦涩的泪水蹭在柳渔阳身上，“你哥哥没有了，他再也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