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聿琛是猜到这一次安玉兰见了秦简,不会给好脸色看。
他会不顾秦简的反对,坚决要跟着一起来的原因,除了是担心秦简的身体健康,更多的,还是顾虑到这一点。
但想了想,贺聿琛又没有太过担心,他想着安玉兰是秦简的母亲,就算安玉兰再恨他,也总不至于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下手。
是他想多了!
安玉兰没有办法对他下手,就把所有的恨全部都加在了秦简身上。
她那怨毒的眼神,那恨不得秦简立刻去死的模样,哪里像一个母亲该有的样子?
连他都感到如此不适应,更遑论对安玉兰还有着很深感情的秦简?
从秦简不断轻颤的双肩就能看出,她这会该有多么的迷茫。
这个世界上,贺聿琛最希望能平安喜乐的,就是秦简了。
她一难受,他就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反复的剐一样难受。
贺聿琛将她揽在怀里,在她耳边轻声的开口:“不要听了,简儿我们走。”
秦简却是摇了摇头,她轻吸一口气,慢慢的从贺聿琛怀中退出来,随后往安玉兰面前走去。
安玉兰一脸诧异的瞧着三两步走到自己面前的秦简,她望着秦简那张憔悴惨白的脸庞,心中非但没有怜惜,反而是生出几分痛快的情绪。
打小她就不喜欢秦简这个幺女,偏偏秦简就入了老爷子的眼,那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而她生了重病的可怜的婉儿,却最不受老爷子待见。
她站在那里,眼睛虽然盯着秦简,思绪却显然已经飘远了。
到了现在,秦简才总算是将安玉兰看清楚了。
和自己想象中的一样,她穿着粗大不合身的囚服,蓬头垢面的,半点没有豪门阔太的精气神,也和这阶下囚的身份很是应景。
可在这来的路上,秦简早就听狱警提到过安玉兰牵扯的是一桩命案,可她的身份到底不比寻常,也没人敢真的怠慢了这位。
在爷爷的打压下她没能住成最好的监狱,住的房间也到底不算差。
起码基本的洗漱是能满足的。
安玉兰那样讲究,那样爱干净的一个人,她会这样做,也不过是想借此得到她秦简的同情分。
谁都知道爷爷喜欢她,要是她在中间活动活动,爷爷说不定就脑子一热,答应了她无理的要求。
看不出来,安玉兰把人心看得如此的透彻!
但是她算漏的一点是,秦简从小接受的是华国最好的教育,她的良知也不会允许她这么做。
况且,家里的长辈们如今个个身居高位,多的是有人想要把他们从那个位置上面拽下来,秦简又怎么可能为了一己之私,将其他所有亲人都拉下水?
她握了握拳,明明已经知道了安玉兰的答案,她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妈,你就不觉得是自己做错了吗?”
“错了?”安玉兰眼睛一眯,她抬手就要往秦简脸上招呼。
若不是她戴着手铐行动不便,加上贺聿琛眼疾手快一把将秦简拉开了,那一巴掌也许就已经落在秦简脸上了。
她拿热水泼自己,用最狠的语气骂自己,秦简觉得自己都已经能忍下来了。
但这会,看到她手上的动作,秦简还是觉得有些心寒。
安玉兰恶狠狠的瞪着秦简,“要不是你的父亲在中间捣乱,季三哥怎么可能被逐出家族,他后面也不会死!我只是让秦北恩小小的受了点苦而已,谁知道她肚子那么不争气的怀上了孽种?”
秦简一愣,她都想不到孽种这个词,会从自己说话都是温温柔柔的母亲口中说出来!
到了现在,她也没有觉得自己当初做错了,她那样的做法,甚至毁了人家一生!
比秦简反应更大的是贺聿琛。
他两步上前,一把揪住了安玉兰的衣领,将她往后用力的推到墙壁上,改为掐住安玉兰的脖子。
若说安玉兰在没有进监狱之前还有所顾忌,这会她已经破罐子破摔了。
盯着贺聿琛绷紧的唇角看了两眼,安玉兰呵呵一笑,“怎么,还不能说了?她怀的,可不就是孽种——”
话还没说完,贺聿琛就捏着她的脖子,将她往墙上狠狠一撞。
他目光阴鸷冷漠,轻声的在她耳边说道:“安玉兰,积点口德,想想你最疼爱的女儿还在外面。”
顿了一秒,贺聿琛又接着说道:“如果你不想她也怀上孽种的话。”
说这句话的时候,贺聿琛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他只是定定的看着安玉兰,就让安玉兰的脚心猛地窜上一抹凉意。
她知道,贺聿琛说的一定是真的!
正在失魂间,贺聿琛已经松开了手。
他转身走向了秦简,将她小手一握,拉着她离开了探监室。
直到那道厚厚的铁门合上了,安玉兰才像是回过神来一样,她大步的往那道早已经合上的门扑过去,“贺聿琛,你不能这样做!我不准你这样做!”
从得知季三哥死讯的那天起,她的灵魂就已经跟着死去了。
这些年浑浑噩噩的活在世界上,她也只是因为要抚养秦婉长大而已。
在她看来,秦婉比她的命还要重要,贺聿琛要是敢伤害她,她一定会找贺聿琛拼命!
她抬手,一拳狠狠的砸在桌上,手腕上铛铛作响的镣铐又提醒着安玉兰,她如今被关在这个地方,又要拿什么和贺聿琛拼命?
出了监区,秦简仍是觉得浑浑噩噩。
她没有想到,安玉兰竟然是至今都没有悔改!
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一次为自己曾经犯下的滔天大错忏悔过一次!
还有她对自己的口诛笔伐,这让秦简甚至产生了一种自己好像真的做错了什么一般的错觉。
她抱着双臂,迎着冷风大步的往前走。
贺聿琛跟上来,他脱下自己的风衣披在秦简的肩头,“我送你回家。”
秦简总算是停下了脚步,她慢慢的转头看向贺聿琛,“家?贺聿琛,我还有家吗?”
那个曾经她认为最温馨的港湾,早就已经不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