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心医院。
贺聿琛刚踏进病房，一只水杯就“啪”的声砸在他脚边，湿了他的鞋。
他抬脚迈过那滩水渍，像是对柳嫚的愤怒视而不见，“还能扔杯子，看来恢复得不错。”
“谁让你救我，贺聿琛，谁让你自作主张救我！”柳嫚脸上没有半点血色，唯有一双眼睛猩红嗜血，她神情紧绷，让一张美艳的脸庞莫名显得狰狞。
这一次，她没有给自己留任何活路，伤口割得有多深，从刀子划过肌肤后血液瞬间喷涌到天花板就看得出来。
可是为什么她还是活下来了？
她眼中全是仇视，连牙齿都咬得咯吱作响。
贺聿琛眸子垂着，完全漠视了柳嫚的话，“身体还有哪儿不舒服？”
“我在问你话！”因为失血过多，柳嫚只能躺在病床上，但一双眼睛却死死的盯着贺聿琛，“若是我真心想死，你觉得你拦得住我吗？”
不知道她哪一句话戳中了贺聿琛，贺聿琛绷紧的唇角忽然一颤，他掀眸，一双漆黑的眸中全是冷芒。
盯着柳嫚那张苍白的脸庞看了两秒，贺聿琛紧紧的捏了下拳头，像是在极力的忍耐着什么，“渝阳才几岁，你忍心丢下他么？”
当初以为这番话说出口会很难，没想到他能这么平静。
“你才一个月的时候我能丢下你，渝阳都三岁了，我怎么不能丢下他？”柳嫚的声音带着一股浓浓的自嘲和自弃，还有完全放弃生命的淡漠。
她冷漠的陈述像是刀子一般狠狠的剜进贺聿琛的心脏，一瞬就搅得鲜血淋漓。
柳嫚又抬头看着贺聿琛，那个在底层拼搏多年，浑身都是硬骨头的英气男人，“再说了，你是哥哥，你总不至于看着渝阳出事。”
贺聿琛绷紧了唇角，沉默好半晌才说，“那你是妈妈，你就忍心丢下渝阳么？”
柳嫚一愣，她抬头看向贺聿琛，“什么意思？你不想管渝阳？”
贺聿琛没有说话，只一双眸子沉甸甸的望着柳嫚。
“不管怎么样，渝阳是你亲弟弟，阿琛，我希望你能照顾好他。”柳嫚像是在交代遗言一般，她认真的盯着贺聿琛的眼睛，眸中带着三分祈求。
贺聿琛漠漠的看着她，“你不觉得你这样的行为太自私了么？”
生下他不到两个月，就能狠心将他送进孤儿院。
如今柳渔阳不过三岁，她竟然又要狠心的再一次抛弃他么？
不知道哪一句话戳中了柳嫚，她眸子一瞠，眼神有些凶狠的瞪了贺聿琛一眼，“你怨我？”
她情绪波动极大，胸口不断的上下起伏，那张苍白的脸庞也染上怒容。
贺聿琛抿着唇角没有说话，唯有一双眸子仍是定定的看向柳嫚。
柳嫚柳眉一竖，她很是艰难的从床上爬起， 用力的揪着贺聿琛的衣服，声音都显得有些尖锐，“贺聿琛，这个世界上，最没有资格怨恨我的人就是你，你知道我为你付出了什么吗？！”
看她那歇斯底里的样子，贺聿琛眉头微皱，担心会让她病情加重。
刚要开口说他没有怨过柳嫚，就见柳嫚有些崩溃的握紧了他的衣服，“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人人喊打的境界，当初我是为了让你活，才会被他们逼着拍那些恶心的脏东西！”
耳朵里忽然“嗡”了一声，贺聿琛都不不知道自己该摆出什么表情。
他只是愣愣的看着柳嫚那张苍白的唇瓣一张一合。
“是他们掐着你的脖子，站在我面前。我又能怎么办呢？除了对着镜头搔首弄姿，我一个无权无势的孤女，我还能做什么？”忆起当年惨无人道的经历，绝望和无助快要将柳嫚吞噬，她浑身都在剧烈的颤抖。
“是他强奸我，是她逼着我拍三级，他们夫妻毁了我，可是你是仇人的儿子，阿琛，你让我怎么直视你的存在呢？”柳嫚颤抖着，呜呜的哭出声来，“我都躲了这么多年了，他们为什么还不愿意放过我？”
像是吞了一把钢钉，贺聿琛眼眶一下红了。
他张开双臂，将柳嫚拥入怀中，“好了，都过去了。”
吸了口气，贺聿琛轻声说道：“妈，我从未怪过你，我一直都知道，你有自己的苦衷。”
闻言，柳嫚的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她再也绷不住，眼泪断了线般大颗大颗的掉落。
贺聿琛轻拍着柳嫚的背，他一张俊脸沉着，长长的睫毛也挡不住眼中的戾气。
那两个人渣，他总有一天，会亲手解决他们！
柳嫚发泄够了，这才有些尴尬的从贺聿琛的怀中钻出来，这么多年，他们母子心中一直有怨气，如同她从来不准贺聿琛叫她一声妈，她料想，贺聿琛也一定是介意她抛弃他的事情。
两人心中像是隔着一道什么，可是此刻，那种母子连心的情绪忽然涌上了心头。
柳嫚擦掉眼泪，“阿琛，你不要和他们斗，你斗不过。”
“斗不斗得过，要由我说了算。”贺聿琛抽了张纸递给柳嫚擦眼泪，“但是你要好好的活着，我只有你和渝阳两个亲人，我不想看到你出事。”
今天接收的信息太过炸裂，贺聿琛知道自己和贺家有笔账要算，可是他不知道，这中间竟然夹着这样的血仇和屈辱。
就算是为了柳嫚，贺家耀武扬威的这几十年，也必须走到尽头！
安抚好柳嫚的情绪，贺聿琛才刚打开门，就被镁光灯闪住了眼睛。
记者们无一不是露出贪婪的眼神，“贺总，请问柳嫚真的是您亲生母亲吗？对于她拍三级这种事，您又怎么看呢？”
贺聿琛的第一反应就是转过头去看柳嫚。
好在柳嫚身体虚弱，刚才哭得精疲力尽，如今已经昏睡了过去。
他又警惕的抬眸，看到了墙角处的监控摄像幽幽的闪着红光。
贺聿琛眸子一沉，他面无表情的将门重重一关，随后走到摄像头前，一双冷戾的眸子死寂的盯着猩红的点看。
液晶显示屏对面，女人的目光和贺聿琛那双阴冷的视线一撞，心口突然砰砰的跳了两下，她一把合上电脑，抬手用力的摁了摁心脏位置。
贺聿琛盯着监控看了两秒，又回身，走到柳嫚的床头，蹲下，掀开床单一看。
床脚果然是夹着一只窃听器。
不止床下，一个病房里竟然藏了数十只窃听器。
他拎着窃听器出了房间，那群记者还没走，贺聿琛才刚出门，他们立刻就操起了摄像机，又开始按了快门。
“贺总，请您解释一下……”
“滚！”贺聿琛耐心有限，他抓起窃听器朝声音发出的地方狠狠掷去，又重重的拨开人群，迈腿往前走。
得知消息匆匆赶来的周秘书脸色格外严肃，他几乎是小跑着来到贺聿琛面前，“贺总，您和柳嫚的关系被全网曝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