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山间溪涧边，白棠玉手心捧着一把溪水，小心翼翼的送到白清灵唇边，“清灵，水来了。”
此时的白清灵虚软的靠在白棠玉肩头，双眸瞑闭，柳眉微微颦蹙，毫无血色的唇一动不动，好似连启唇的力气都没有了。
“清灵，醒醒。”
白棠玉掌心的溪水逐渐从指缝中流尽，看着怀中奄奄一息的女人，他心痛如刀绞却无能为力。
白棠玉只好再接一掌心的溪水，先含进口中，再含住她的唇，丝丝送入她口中。
“唔。”
如此反复几次，白清灵才喉头微动，咽下口中清泉，颤抖着启了启唇，“棠玉…”
“我在，清灵。”
白棠玉大拇指细心的擦拭着她唇边的水珠，黑眸深深凝望那张苍白如纸的小脸。
尽管抱的很紧，却始终觉得，她随时会在他怀里消失，永远离他而去。
没有多少时间了。
他不知道，还能像这样，看着她多久…
所以每一秒，每一瞬间，他都要深深的看着她，将她烙印在脑海。
“你说过……我陪你，一世百年……不嫌你生老病死……你许我，一世深情……不惧我，妖形怪状……对吗？”
白清灵已经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口中却始终喃喃着，曾经的白棠玉对她许下的海誓山盟。
那是前世的白棠玉，不是现在的白棠玉。
现在的白棠玉，看着心爱的女人深深记挂着前世的承诺，心中只有说不出的酸楚与懊悔。
他已经哭过一场了，却始终，控制不住眼泪，控制不住声音的发颤……
“对，我不惧你，妖形怪状…可你，还能陪我一世百年吗？”
白棠玉颤抖的指尖轻抚她瓷白如玉的脸庞，心痛到窒息，“你根本，都不想活……如果，是前世的白棠玉，你会为了他活下来，对么？”
这一世的白棠玉残暴无情，伤她至深，不配她为他而活…
是这样么？
如果，是前世那个明知她是妖，也义无反顾爱上她的白棠玉，她一定……会为了他而活吧？
“好累…”
白芸芸虚软无力的吐字，“600年，好长……等待，好辛苦……”
“是，你辛苦了。你应该，很后悔吧？”
白棠玉心中发苦，自嘲着喃喃，“等600年，等到这样的白棠玉。如果，前世的白棠玉，知道下一世的白棠玉是个无情无义的道士，他一定不会让你苦苦等待。”
“人真的很自私，以为妖能活千万年，时间上等的起。可是，人又凭什么能保证，下一世的人……会不会珍惜这只等了几百年的傻妖，对么，清灵？”
轻问她时，白棠玉眶中凝落两滴豆大泪珠，啪嗒啪嗒，掉在她的唇瓣上。
“清灵…”
白棠玉仓皇的擦去她唇珠上，那两滴泪水，鼻头抽动，“对不起，我再也，不会让你等我。我会去练九阳元经，我会活的更久一些…如果，你能转世，如果，我能找到你，我一定，好好爱你，守护你，补偿你。”
白清灵白唇轻启，矢口拒绝他，“不要等……我灰飞烟灭，不会转世……”
“灰飞烟灭……那你为何不活？为何非要死……我真的，让你那么灰心吗？宁愿灰飞烟灭，也不想活……你一定，很恨我吧？”
听到她会灰飞烟灭，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白棠玉泣不成声，身躯连连发颤。
一丝丝希望，都没有了。
他的世界像被黑暗笼罩，灰暗无光。
“不…”
白清灵用仅剩的一口气息吞吐，“我真的，好爱棠玉……可我，不想再爱了……好累……棠玉……好累……”
白棠玉低头贴上她冰冷的脸颊，耳鬓厮磨间，他泪流满面，哭到声音嘶哑，“是，我让你太累了，对不起…对不起…”
怀里，白清灵终究连说话的力气都失去了。
在他紧紧相拥的力道之中，她逐渐化作一道红光，随风缓缓飞扬，飘向空中。
白棠玉的怀，空了。
臂弯之中，连一点她的气息都消失了。
没有了。
什么都没有了。
只剩下刻骨铭心的懊悔，深入骨髓，压的他心口巨痛，血液在体内翻涌…
下一秒，白棠玉便眼前一黑，晕厥倒地。
……
与此同时，梁上兴风与白芸芸正立于云端之上，亲眼见证他二人惜别的最后一幕。
等白清灵化作一缕青烟之后，梁上兴风拿出一只红色葫芦，将那缕红烟收入葫芦之中，一丝一缕都不漏下。
白芸芸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他手里的葫芦，不懂就问：“兴风哥哥，这样就能救活小鹿妖吗？她不是已经灰飞烟灭了吗？”
“这不是灰飞烟灭，是被召回。”
梁上兴风将葫芦口子用塞子塞紧，详细解释给她听：“我给她的那颗仙丹，是梁上红狐的妖奴丹。吃了妖奴丹，她会上涨200年修为，但同时也会被梁上红狐族烙印，成为梁上红狐的妖奴。时间一到，会被强制召回。她进入我的葫芦，等于成为我梁上兴风的妖奴。放心，我会救活她。把她养好了，送给你当宠物。”
“真的送给我吗？”白芸芸满眼期待的看着他，感觉自己收到了世上最好的礼物。
“你不想要？”
梁上兴风顺势收起红葫芦，“不要就算了，留着我自己用。”
“我要我要！”
白芸芸赶紧抓住梁上兴风的袖子，激动跳脚，“谢谢兴风哥哥！”
“就一声谢？”梁上兴风挑眉。
白芸芸小脸上的笑容又僵住了，“那，兴风哥哥，是想要什么好处吗？芸芸能给你什么好处呢？”
“这样，给你安排点功课。”
梁上兴风修长手指在空中一挥，变化出一套卷轴，白芸芸的小脸直接就垮掉了。
又要她学习！
“一个月后，我希望，你已经学会这套功法。就当你是报答我了。”
梁上兴风轻描淡写的说完，随即拂袖，“今天发生太多事，我要回灵界报备。当然，会先救活那只鹿妖。不过，救活她跟白棠玉可没什么关系，你别给白棠玉希望。她跟白棠玉这一世想在一起，那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呀？”白芸芸小脸又皱成了一团。
“因为她已经把千年妖元散尽了，须得从头开始修行。没个500年，修不成人形。就算修成人形，也跟你一样，只是个小孩。想成为女人，需要上千年修行。白棠玉一个普通人类，可等不了千年。”
梁上兴风还说：“鹿妖之所以一心求死，不给白棠玉希望，也是为了不让他空等。妖能活千万年，等个600年都把她苦成这样，人的一生顶多100年，鹿妖不想白棠玉永远栽在这件事上，出不来。所以，选择自己赴死，不给他留期盼。”
“原来是这样啊…”
白芸芸完全不知道，小鹿妖一心求死的背后的原因居然是这样。
而梁上兴风这么一解释，她就觉得，好像真是这样的道理。
人的一辈子这么短，一直在等待中度过，还真的是挺难熬的。而且，还是等不到的等待。
小鹿妖真是太爱四弟弟了，宁愿自己死都不想让四弟弟等她一辈子。
“我先走了。”
梁上兴风伸出修长的手，摁了一下白芸芸的脑袋，“待我完成重任，就带你回灵界，成婚。”
“……”
白芸芸小脸直接皱成一团，瞬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作为你的未婚夫，我会尽力，让你早一些成长。娶你时，希望你已经发育成熟了。”
梁上兴风一边说，一边消失在空中，身影完全消失之后，他的声音都还在空气之中飘荡。
白芸芸抬头看着这片空荡荡的天，一双小眉头还是深深皱着的。
不行啊……
兴风哥哥怎么还记挂着这件事？
她都已经逃婚逃到人界来了，好像没什么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