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蓉和韩长渝坐在韩仲禄的病床边上。见到乔语进来，连忙叫她：“快快过来，他要跟你说话。”
那语气，依旧是带着命令的成份。
乔语心里是不舒服的。她自己过来，只不过是不想让韩墨承受韩家人的谴责，她可没有义务对韩仲禄进行临终前关怀。
不过看到病床上的人，乔语心里还是打了个寒颤。前几年见他，头发梳得油光整齐，拿一根精致的拐杖，浑身上下都透露出贵族气息。
这才几年，就落到这副光景。面如死灰，形如枯槁。
大约是知道乔语来了，韩仲禄微微睁开眼睛，虚弱地说：“你来了。”
站在乔语身旁的韩霜见此情形，扑到韩仲禄身上哭起来：“爸，爸我回来了。”
韩仲禄枯瘦的手摸了摸她的头，放开之后指着乔语。韩墨见状，把韩霜拉起来：“父亲要跟乔语说话，你先出去。”
乔语看看韩仲禄，看回头看身后的人，每个人眼里都带着期盼的眼神，大概都希望她不要让韩仲禄带着遗憾走。
她深吸了一口气，整理好情绪，对韩仲禄说：“韩霜也回来了，你省点力气跟她说吧。我这边我说什么你听着就行，希望你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你不必跟我道歉，我也不会原谅你。若是你真的心反省自己的错，不用等到这个时候。上次在精神病院见你时，韩墨只是想让你亲口承认，当年那些事情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你做的。然而你什么都不肯说。
所以我希望你一直到死之前，依旧是那个高傲的前韩氏掌门人。不必向我道歉，不必取得我的原谅。
你对我做过的那些事情，没有得到任何惩罚，你现在也没有能力对我进行任何补偿，只想轻飘飘地道个歉，然后死而无憾事，对不起这个世界上没有这么便宜的事，我也没有那么大度。
我的孩子因为曾经遭受过绑架，心里有应激创伤综合症，才开始恢复了一些，没带她进来是怕吓到她。我来不是心生侧隐同情你，是要当着韩家所有人的面说，我不接受你的道歉，也不原谅你。你们不要对韩墨道德绑架。”
一口气说完这些话，乔语往后退了一步，再环视在场的人。邓蓉听完她这一番话，脸上是重重的怒气。她就要指责乔语时，韩仲禄喉咙里发出奇怪的声音，然后就咳起来。
韩霜听到父亲咳，从外面冲进来，紧紧握住他的手：“爸，你好好地撑着，我去叫医生，我们用最好的药，你一定要好起来，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刚才乔语说的话她都听见了，但是她现在没有精力去跟她计较。
韩仲禄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紧紧地拽着韩霜的手，眼角里流出浑浊的泪水。
“别去。”他努力挤出这两个字。乔语的话，他都听到了。他这一生几十载，做过的错事不止一件，但他是韩氏的人，他不能低头认错。所以即使是临终前，他也想洗白那些黑历史。
他得罪过很多人，那些人或吃亏或赔钱，在他眼里都只是正常的商业行为，唯独在乔语这里踢到了铁板。
现在外面的人提起韩仲禄，人们会记得人肇事逃，又让无辜的人替他坐牢。他不可以这样带着污点死去，所以必须要向乔语道歉，取得她的原谅。
没想到乔语心肠这么硬。
他张了张嘴，只对韩霜说：“莫怪她。”
韩霜哭得更凶。
乔语退到外面来，对上韩长渝和邓蓉的眼神，他们眼里皆是怒气。
韩长渝厉声说：“乔语，想不到你竟然是这样心狠的人。”
“我儿子诚心跟你道歉，他是长辈，是韩墨的父亲，你就这样不肯了一个将死之人的心愿？”邓蓉也朝她发难。
乔语冷着脸环顾四周，韩墨过来替她说话：“你们不要为难她。”
乔语轻轻推开他，对着跟外婆一样年纪的两个人：“晚年丧子很心痛吗？他是生病，没有人害他。当年我外婆白发人送黑发人，那种心痛你们了解过吗？
都是为人父母，凭什么你们的儿子要死了，我得满足他的心愿？邓老夫人，还记得前几年你去清河园，是怎么对我外婆说话的？你的儿子害死她的女儿，你有愧疚过一天吗？”
这一通质问，让韩长渝夫妇哑口无言。
韩墨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他是做了打算，今天若是鱼死网破，他拼死也要向着乔语。不过现在看来，她的战斗力很强。
“三叔是真心想跟你道歉的。”韩敬出来替爷爷奶奶说话。
乔语看都没看他：“你闭嘴！”
那个样子太凶，韩敬被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乔语冷眼看着周围的一圈子人，冷笑道：“今天我告诉你们，他不配得到我的原谅。若是想知道原因，那我就一笔笔告诉你们。远的不说，就说三件事。
当年为了逼迫我跟韩墨分手，他买下乔氏珠宝四家门店的产业，不肯将店铺租给我，还威胁凤城其他有商铺出租的物业，不得将店铺出租给乔氏。迫于无奈，我只得将四家店铺转给珠宝行业其他公司，乔氏珠宝元气大伤。
他派人潜入我外婆居住的屋子，用泡得产生毒素的木耳换下我外婆正常泡发的木耳，致命她食物中毒，命悬一线。还有一件事，”
说到这里，乔语停下，她无论什么时候想到这件事，心情总是激动得无法平复。她对韩墨说：“把韩霜叫出来一起听吧，省得一会儿她还要怪我。”
韩墨没有把韩霜叫出来，只是打开了病房的门，让她也听见。
“我之所以要跟韩墨分手，自己跑到兰城去，是因为我被一个未成年的精神病患者从高空扔下的一个玻璃瓶吓到了。我没被砸到，被玻璃碎片划开一个口子，去医院才发现我怀孕了。
我想留下那个孩子，但我不确定自己还要面对多少次死亡的威胁，我也不知道自己能躲得过一次，又能躲得过几次？我唯一知道的事情就是我跟韩墨的力量不够强大，我们不足以对抗当时的韩氏总裁韩仲禄。
所以我对韩墨隐瞒了怀孕的事情，执意跟他分手，最后自己躲去了兰城。
三件事情我都说完了。韩仲禄没有被法律制裁，韩墨只是把他软禁在精神病疗养院。现在，你们还有谁要我原谅他的吗？”
在场没有人说话，韩仲禄若是没有这些手段，怎么会成为韩氏掌门人？除了他的父母，兄弟侄子，又有谁没被他打压过？
乔语说完话，抬脚想要走，只听见病房里韩霜发出凄厉的叫声：“爸……”
韩墨赶紧去叫医生来，病房里又一阵忙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