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走了?
一言不发,不辞而别?
他只是气她和晋王走的太近而已,况且他也是为了她想,就算生气,这么多日子不理会他,甩脸色,他都不跟她计较了,她竟然敢走了!
她是东宫女官,是他的陪读,来的时候不和他打招呼,走也不告别,为何这般对他?
千喜强忍着要哭的冲动,哽咽道,“小姐她这段日子都不开心,奴婢知道她心里肯定有事,奴婢该死,没拦住小姐,小姐对奴婢那么好,奴婢从来没遇到过这样好的主子……”
千喜的话像是一闷拳打在云沐胸口,丝丝缕缕的疼痛在四肢百骸中蔓延开来,他深吸了口气,声音暗哑,“她敢走?就算真的走了本宫也把她抓回来!”
他脸色难看,快步出了卧房,看着漆黑闷热的夜色,吩咐小竺子,“派人去宇文家,不要惊动旁人,暗中打听一下宇文月有没有回去?”
小竺子连声应是,忙去吩咐。
云沐在廊下站了片刻,抬步往外走,燥热浊闷的空气堵在胸口,让他每呼吸一下都扯的浑身神经暴躁难安。
她敢走,她若敢,他一定会把她抓回来!
天涯海角,他也会把她抓回来!
他满脑子都是这句话。
自玉芙殿出来,没回碧霄宫,云沐看着夜色里的东宫,一个人往宫墙深处走。
灯火拢在树梢之间,树叶经过了一天的炎热,此时又被灯火炙烤,无精打采的发着蔫,一丝风声也没有,蝉也噤了声,好像整个世界都被一个大罩子罩着,里面的人闷热挣扎,找不到出口。
曲径通幽,花木高耸,并未遮挡住热气,反而让热气无处消散,凝滞在宫墙花树之间。
隐隐听到水流声,云沐走过去,站在荷塘边,看着月色下墨绿色的池水,心头波澜涌动,片刻都无法宁静。
他以为她只是那日被他当众训斥丢了面子,和他赌气,等她气消了,来向她求饶,他顺势要她承诺以后都不会和云湛来往。
他一直等着她去求和,去道歉,却没想到她竟然不告而别!
他已经想好了,如果她没回宇文家,明日他便动身去雪莲山,不、今晚就走,连夜把她抓回来!
她说过会一直呆在他身边,会对他忠心不二,他要亲口问问她是不是忘了自己说过的话。
云沐将胸口窒闷之气一呼而出,方要转身回去,突然眼睛眯了眯,一瞬不瞬的看着池塘水面上的倒影,然后慢慢抬头看向池塘对面的一棵水柳,脸色由惊愕到喜悦到生气,最后升为暴怒,怒吼出声,“宇文月!”
树梢猛的一颤,水面上的倒影来回颤抖不停,连那一轮月影都被晃的碎影一池。
云沐甚至来不及走到对面,直接纵身跃过荷塘,落在水柳树下,仰头看着树上仰卧的人影,俊脸发青,咬牙启齿,“宇文月,你给我滚下来!”
月儿早在他第一声怒吼的时候就醒了,此时完全醒了顿,起身靠着树干弯腰往下看,峨眉轻皱,带着一丝被吵醒的烦躁,“你凶什么凶?”
云沐转头看向别处,深深吸气,胸口被怒火填满,他努力的按耐住脾气,心底却又丝丝缕缕的喜悦沿着血脉一波波的往他脑子里冲,所以他此时也分不清他心里生气更多一些,还是那种莫名的高兴更多一点。
他再次仰头,长眸染着墨色,直直看着她,声音刻意压抑着,不辨喜怒,“下来!”
月儿也没想到她一觉醒来天都黑了,还被云沐吼,心里不快,小脸上闪过一抹执拗,不肯下去。
“下来!”云沐再次出声,“否则,你玉芙殿的人,我每人打二十板子,全部逐出宫去!”
月儿俯身道,“关她们什么事?”
“照顾不周,自己主子都能看丢了,你说有没有事?”云沐冷声道。
“我没丢!”
“她们找不到你就算丢!”
月儿瞪着眼,气呼呼的和他对峙。
云沐也不啰嗦,转身便走。
“你别去!”月儿忙喊住他,哼了一声,“我下去就是!”
她站起身,自十米高的树上,一跃而下。
云沐见她就这样跳下来,心头骤然一缩,想也没想,纵身而起,一把将她接在怀里。
抱住她的那一刻,他便气不打一处来,待两人落地,抬手一巴掌打在她屁股上,怒道,“几日不管你,你是越发的过分了!”
月儿没被人打过,从小到大她再怎样调皮师父都不曾打过她,又打了屁股,顿时羞愤难当,大眼睛里蓄满了泪珠,挣扎后退。
云沐紧抓着她不放,一手将她的头按在肩膀上,一手抱着她腰身,见她挣扎的厉害,只得缓了声音道,“好了,别闹了,那日是我不好,不该当着人训斥你。”
月儿心头涌上一股无名的委屈,紧紧咬着下唇,看着波光粼粼的池塘,河面已经恢复平静,月华那样明亮,隐在一片树影之间,像含羞带怯的少女,陌陌深情,已然要藏不住,呼之欲出。
“不许再耍脾气!”云沐手掌按着她的脑后,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欢喜。
月儿小声道,“你说的,不让我再去找你,还要我认清自己的身份。”
云沐手臂收紧,声音低沉,“听不出来我是说的气话吗?你瞒着我去长秋宫,知不知道我有多生气?明知我生气,还要替他来说话,你成心是想气死本宫?”
月儿皱眉,“我何时替他说话了,是宋怡来找我,我才去的。”
云沐看着她的侧脸,低笑了一声,嗤道,“还是我错怪你了?那你没求下情来,宋怡怪你了吗?”
月儿哼道,“宋怡才没那么小气!”
云沐手掌抚着她脑后顺滑的黑发,低低道,“是我不好,以后不许吓我!”
月儿心头的火气被他抚顺,嘟囔道,“什么吓你?”
云沐没说话,只拥紧了她,水中两人的倒影重合,如同一体。
月儿心头砰砰直跳,有一些话想问他,胸口被他挤压着,一时间又什么都不想说,什么都不想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