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陪你一起下地狱

食指与中指之间捏着一根短短的银针:这上面的麻药剂量,足够他睡半天了,但是以骆惊舟那么变态的体格,她觉得应该也能让他跟死猪一样躺一个小时。

而一个小时,已经足够了。

“我选上衣。”将最后的筹码推出去,鱼弯弯对骆惊舟友好的笑了笑,骆惊舟轻飘飘的掀了掀眼皮,开始慢慢吞吞的解扣子,动作磨人又斯文,鱼弯弯寻找着下手的时机。

骆惊舟动作忽然一停,目不转睛的看着鱼弯弯,勾了勾嘴角:“过来吻我。”

刚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过来。

鱼弯弯心里大喜不已,却伪装成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慢慢吞吞的接近。

近在咫尺的呼吸落在对方的脸上,骆惊舟拿开她脸上的面具,看着她的脸,有些恍如隔世的梦幻,温柔的将她的发别在耳后,这一刻,他知道自己完了。

他完了。

窗外乍射出冲天的烟花,楼下的男男女女发出酒后狂暴的呼喊,刺激着所有人的神经与耳膜。

骆惊舟莫名感觉自己有一阵心酸的可怜,一种明明天地广阔,却被囿于她心野三寸、进退不得、举步维艰的坎坷,他的心海里本来荒芜一片、寸草不生,鱼弯弯来这里走了一走,奇迹般,这里万物复苏、欣欣向荣。

他的防御机制不是瘫痪了,是选择性的屏蔽掉了鱼弯弯的出现,因为至少他对今天舞会上任何品种、气质、面孔的女性,他的防御机制都在一丝不苟的认真工作,没有懈怠。

“鱼弯弯,你告诉我,会不会有一个突然出现在你面前,必须要杀却又下不了手的人?”

鱼弯弯心口一颤,轻启朱唇:“不是要我吻你么?闭眼。”

他的睫毛根根分明的垂在下眼睑上,像晚归的倦鸟无枝可栖般令人可怜,鱼弯弯的手松了又松,却那夜“天上人间”、越南所经历的一切一切,都历历在目的于眼前浮现,她的眼神又坚定了。

我还了何苏习的人情,骆惊舟,我陪你一起下地狱。

地府不刮风,不下雨,就是日日夜夜都看不见太阳,也看不见云彩,所以我第一次来人间看到了彩虹才觉得惊奇——

所以你求婚时给我的彩虹,才足以叫我铭记。

骆惊舟,你欠我的,在给我那道彩虹时就已经还清了,而我欠你的,我将用我的一切弥补给你。

攒下梦见你的日日夜夜,换今天见你的一面,我已经很知足,很知足了。

若是月亮尚在地平线上,它的光亮会冲淡一切,这样就只能看到月光了。

从后背环抱上他的腰,骆惊舟的身形果然如预期之中的僵硬了一下,鱼弯弯手腕微微抖动,捏着那根针,朝着骆惊舟的手臂狠狠刺了下去,却在皮肉穿破的瞬间,被捏住了手腕,那根针被他反手一拧,反抵在了她纤细的脖颈间,骆惊舟表情淡漠又深情,将头靠在了她的肩颈之间。

“我现在应该毫不犹豫的杀了你,那天在寨子的刑场上饶你一命,是我犯的最大的错误。”

针扎破皮肤,鱼弯弯脖子上有青筋裸露,胸口起伏的看向窗外,有些讥讽又可怜的自嘲:“骆惊舟,你是想说你爱上我了么?你会爱我么?你爱的是我,还是想借我扳倒何氏集团,扳倒何苏习?!”

这个名字的出现比鱼弯弯的背叛还要令他痛苦,骆惊舟抓住她的头发,陡然将她拖曳到了保险箱旁,一头将她撞在了箱子上,厉声嘶吼:“你今天是为了谁来的?又是为什么来的?你一直在演戏是不是?是不是?!”

她没有说话。

他也知道,早在“天上人间”他将那么多毒品注射到她身体里,逼着她咽下去时,他就已经没有资格爱她了,她是他死亡名单上的一员,骆惊舟曾经给过她一条生路,想劝她放手,放开何氏集团,放弃和他作对,但是鱼弯弯,她即便选择错了,他还是愿意不厌其烦的一遍遍给她指明道路。

鱼弯弯爱他么?

答案是否定的。

她一直在通过他看另一个人,她爱的是这天下任何一个男人,独独不爱他骆惊舟。

骆惊舟抚摸着她的脸,反手打开了保险箱,将那枚芯片放在了地上,绝望又温柔的劝导:“我在这里,这个东西,也在你眼前,选我好不好?选我好不好?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你告诉我,你到底要什么,你爱的是谁我都不介意,给我一点点位置就好了。”

束缚被解,鱼弯弯伸手爬向芯片的瞬间,耳边有“噗嗤”一声,一把瑞士军刀笔直的贯穿了她的手掌,鱼弯弯死死咬牙,硬生生的抗下,抬头看到了骆惊舟那张美的人神共愤的脸。

他带着近乎窒息的狰狞,裸露的肌肤青筋毕现,一字一顿:“选择错误,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擦擦——”他拧动着刀柄,将那把刀在她的手心中不断旋转,带出一阵阵刺鼻的血腥气,血流濡湿了白色的地毯,像开在白雪上的烫红花朵,凄绝而艳丽。

骆惊舟一动不动的打量着鱼弯弯的每一寸痛苦:伤在她身,痛在我心。

蜷缩着瘦骨嶙峋的手背,鱼弯弯用另一只手爬上了他的衣襟,攥住了他的领带:“领带很好看,是那个女人给你搭配的么?”

骆惊舟眸色一闪,“嗤”声拔出军刀,将鱼弯弯抱在怀里,用脑袋去蹭她的秀发:“再选一次好不好,再选一次,你选不好,我就在这里一直陪你,从天光乍破,一直到暮雪白头,左右,这里有你有我,我愿意给你一千次、一万次的机会。”

他看流云涌动的夜间白昼,终于等来了半弯残月,却捞月不成,只换来一片阑珊的消瘦。

上次的越南之行,其实也算是我曾与你的山川共游,我在没日没夜的仇恨与情爱之间摇摆,被折磨了一宿一宿,你不知道,我不怪你,可我都给了你一次次的选择,鱼弯弯,你至少也应该骗骗我。

哪怕,是为了你自己。

鱼弯弯被刺穿的手掌还滴着血,全数蹭在了他的白衬衫上,现在又被捏住了七寸,进退不得,左右维艰:他手里既然有了可以扳倒何氏集团的杠杆,为什么不使用?骆惊舟,原来你不仅怕死,你还变得越来越软弱了。

月光从窗棂间漏进来了,鱼弯弯艰难的露出一个笑脸,磕磕绊绊道:“我可是祖国的花朵,你忍心杀我?”

骆惊舟阴晴不定的死死盯着她,将她甩扔在地上,从架子上拿起衣服,行云流水般穿了起来,显然是不想再跟她有何接触,也怕真的忍不住杀了她。

不行,东西还在他手上!

鱼弯弯一口咽下杯中的雪莉酒,从背后直接抱住了他,感受到他身躯的瞬间僵硬,蹭了蹭他的后背:“滴酒之恩,总编不想让人家涌泉相报么?”

骆惊舟死死攥着手心里的芯片,这种明知道她主动投怀送抱的原因,却还忍不住心甘情愿被骗的混账感,啃噬着他的心,沉沉的笑了笑:“你是真心,还是——”

对上他的目光灼灼,鱼弯弯有些逃避的闪烁了一下视线,骆惊舟自嘲的笑了笑,将门“哐”一声阖上。

房间里一片寂静。

失魂落魄的从书房走出,骆惊舟终于闻到了身上的酒味了。

他像喝醉了一样,跌跌撞撞的冲进房间,想不问世事、铺天盖地的睡一场,鱼千初却满脸泪痕的站在了他的面前。

骆惊舟沉默一会,坐在了沙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