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后——
“弯弯——我会对你负责的。”
“谁要你负责。”
鱼弯弯捡起地上的炉灰盆,看着撒了一地的炉灰,昂首挺胸:“你要是再敢靠近我方圆十米之内,我就咬死你!”
看着她抱着炉灰盆、双腿发虚的夺门而出,骆惊舟有些认命的坐在柜子里看着地上那盆炉灰:刚刚是自己没控制住,在鱼弯弯面前,自己引以为傲的控制力总是不堪一击,若不是昨天晚上怕暴露,也许昨天晚上便已经控制不住了。
懊恼的将那摊炉灰整理好:得想个天天都能吃到肉的法子才行。
当他再次找到鱼弯弯时,已经是下午了,鱼弯弯有些萎靡不振的擦着走廊上的花瓶,早上连路都走不稳,现在倒是好些了,看得他心中一阵火热:那是不是代表——
鱼弯弯看到他就跟看到鬼一样,转身就跑,又被大手捞回。
“跑什么?我很可怕吗?”
“你说呢?!”
鱼弯弯一口咬在他的手臂上,却他依旧纹丝不动,慢慢松口,转头气哼哼的质问,却被捂住了眼睛:“咋?你也知道你现在没脸见人?准备先捂住我的眼睛?你这叫掩耳盗铃知不知——唔——”
这个吻与上午的一样,充满了炽热而绵长的小心翼翼,但是又跟上午的不太一样,似乎含了一丝歉意的疼惜,鱼弯弯本想直接咬破他的嘴唇的,却感受到那一丝歉意微微犹豫,就在这犹豫之中,转身被抱进了没开灯的书房。
“看来成衣店的办事效率,倒是挺不错的。”
哪里会有人在同一条阴沟里翻船翻了那么多次的?可这次的折腾还是足足到了日落西山,期间鱼弯弯几次不敢高呼,却死变态轻声道了一句“这里的隔音效果很好”,于是她的嗓子哑了。
横抱着鱼弯弯,躲开所有人的耳目,来到了员工宿舍,帮她盖上被子:“乖,今天的工作就不用了,嗯?”
鱼弯弯拉住他的手,有些欲言又止,脑袋缩在被子里,只留下一双光溜溜的大眼睛眨啊眨,床头那朵玫瑰花还静静的燃放,骆惊舟坐在了鱼弯弯的床边,握住她的手:“你说。”
鱼弯弯眼里的期骥与希望一点点被点亮,又一点点灰暗,她很想问一句话,但是却说不出口。
“没事。”这声“没事”的声音沙哑的很,鱼弯弯脸一红,脸眼睛都不敢露出来了。
“呵——”谑笑中带了几丝揶揄,那人掀开了被子,见鱼弯弯满脸通红而无地自容,再看自己刚刚匆匆忙忙给她裹上的外套,根本就不足以达到蔽体的作用,眼中火热妄想卷土重来。
“过几天我想请个假,回我以前的家一趟。”
听到“以前的家”这四个字,骆惊舟只觉刺耳无比,手部动作微顿,冷冷转身,走的毫不留情。
鱼弯弯看着他的背影自嘲一笑:没错,就是自己想的那样,自己又一次被当成了一个豢养的玩偶,一个可以随时捡起,随时丢弃的玩偶。
请假离开庄园的那一天,庄园万物皆洋溢着春光烂漫的时节气息,光云簇拥着将一片温暖笼罩田野万物,银杏大道上,每一根树枝枝头毛茸茸的蓓蕾也开始抽绿。灌木丛中的野果颗颗株株,花树上的繁花像簇拥着胭脂一般,叫人可喜。
虽是空气里还带了点春寒料峭,却万木繁茂,芳草丛生,风声悠扬,众鸟和鸣,张弛之间,跌宕生姿。奇石艳卉,间一点缀,青篷翠柏,参差而出,有了眼前的光景,也便无所谓春天来的或早或迟了。
本来要走半个小时才能到公交站,鱼弯弯心里早已做好了准备,却在踏出庄园的那一刹那,身后响起一片马蹄声,再看死变态居然骑着小黑来到了银杏大道上。
“上来。”
骑马而来的他,在阳光万物之下,简直优雅迷人的令人难以置信。
他一身欧洲骑士的骑装,每一道衣襟的褶皱上都携满天霜,却胜过天光,好像身在八荒、神游无疆的勇者,开疆扩土,不仅仅只是为了得到贵妇人的一句褒奖,而只是为了一声“酣畅”,而他本身,便是令人目眩神迷、心驰神往的,气质体态形相清癯、丰姿隽爽到无以复加。
“不用了。”鱼弯弯丝毫没有忘记自己被抛弃过一次的伤痛,加上这次,这是第二次了,她又不是蠢猪,怎么可能会经历两次还不长教训?
伸出的手微微一顿,似乎早有预料她不会配合,但也没想到她每一次都不配合,将她强行拉到马上,鱼弯弯挣扎不已,却身后那人道了一句“你再乱动知道后果”,顿时又乖乖不敢造次了。
打蛇,要打七寸的。
“驾!”
小黑撒丫子狂奔的时候,果然像飓风一样,鱼弯弯瘪了瘪嘴:看来小黑这个名字太高级,这匹马不配拥有。
半个小时走路才能到的公交站,小黑狂奔了四五分钟就到了,鱼弯弯下马时,明显感觉到了他的恋恋不舍,这几天有些压抑的心总算好了一点。
从山麓那边拐过来一辆开往市中心的公交车,鱼弯弯指了指那辆车:“车来了,谢谢你载我过来。”
面具男微微颔首,下马抚摸了一下飓风的鬃毛,飓风摇头打了个响鼻。
“早点回来。”
鱼弯弯有些惊愕的抬了抬头,却见对方一动不动的看着她,显然不是在开玩笑。
“我知道了。”
车来时,路边刚好刮过一阵风,鱼弯弯裙裾翩跹,方才一直戴着的平顶绿绸缎草帽随风飘远,忍不住惊呼出声:她还很喜欢那顶帽子的说,觉得那像《傲慢与偏见》里面的女主人公的那个——
然而草帽顺着风飘远,绿色的绸带与田野同色,像是牵着它离开的两只蝴蝶,看的鱼弯弯心里一阵失落。
“驾!”
面具男骑马转身回到庄园,鱼弯弯委屈的“哼”了一声,撇了撇嘴:她还想跟他说一句“再见”的。
上车后鱼弯弯撑着下巴靠在车窗上,从这边能看到日光下的玫瑰园与葡萄园,庄园像是被绵延的绿色与红色包裹,又宛如楚河汉界,隔开了这两片红绿交织的天地,而红色的那片世界中,有她很多宝贵的回忆。
“吁——”
一阵轻快的马蹄声从公交车旁擦身而过,那人有些狼狈的举着找回来的草帽,在车窗交给鱼弯弯。
马蹄声近在咫尺,鱼弯弯身子半探出去,乌发倒飞如丝绦垂蕤,接过草帽,看着就在眼前的他,神态动作中无一不是缱绻而眷恋的情意,主动抱住了他的脖子,隔着面具印上一吻。
如果打算爱一个人,你是否愿意为了她放弃上帝般自由的心灵,从此心甘情愿有了羁绊?
是的,我愿意。
世界需要讲讲道理,但我最偏心你。
“我靠,我靠!真是会玩会玩。”
苏授调整焦距,连拍几十张,张张角度刁钻无比,捕捉细节定点,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他娘的,这简直就是追媳妇的教科书啊,骆惊舟,你不出本《恋爱指南》简直是惨无人道!我都看不起你!”
“早点回来。”
鱼弯弯趴在车窗上,扬着草帽挥舞高声呼喊:“我——会——的!!等我!!”
马蹄声渐渐止歇,骆惊舟下马牵住缰绳,看着拐了个弯消失在眼前的公交车,拿掉面具,低头摸了摸飓风的脑袋:“我刚刚,真想让她知道我是我。”
飓风有些不满的晃了晃脑袋,似乎在提示他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骆惊舟微微一叹,牵着缰绳回到空空荡荡、没有她的庄园,却忽然飓风用脑袋拱了拱骆惊舟,指了指不远处还在拍照的苏授,又指了指公交车开走的方向,骆惊舟脸上的喜色慢慢放大,跨马回到庄园,转瞬之后,一辆暗银色的劳斯莱斯便飞越出了视线。
她不来,自己可以去找她。
一望可相见,一步如重城。
所爱虽隔山隔海,但是山海亦可平。
但可寻所爱,永不弃己心。
车子停在川流不息的L市市中心,鱼弯弯来到曾经无比熟悉的地方,握着钥匙却不敢开门,几经犹豫之后还是推门进去。
其实她要回来拿的,只有一些衣服而已,这里每一样堪称贵重的东西都是骆惊舟的,自己也不想带走。
房内依旧一切如故,连鱼弯弯随手丢在琉璃台上的几本漫画书还静静的倒扣在台面上,而已经快两个月没有回来的屋子,却纤尘不染的叫人怀疑。
他应该,还没有回来过这里吧。
鱼弯弯坐在沙发上有些失神的看着熟悉的一桌一椅,久久没有动作,似乎生怕破坏这里的宁静。
良久之后——
视线在一堆侦探小说与漫画书上掠过,鱼弯弯将衣柜中自己的衣服拿出来,却发现每一件以前穿了没洗、或是洗了没挂的都整整齐齐的叠在一起,展开时都熨烫的不见丝毫褶皱,而此前自己与骆惊舟于衣柜中的衣服各占二分之一,骆惊舟的那一半,已经不见了。
眼泪无声的落在地板上,鱼弯弯抹了抹眼角,拿出编织袋开始装衣服:他的衣服现在也许挂在方聆渺家的衣柜里,也有可能是挂在吕绫家的衣柜里,爱挂哪儿挂哪儿,跟我有个屁关系。
将一袋衣服装完,鱼弯弯回头最后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屋子,从阳台照进来的阳光中,尘埃还在升腾落下,每一片尘埃,都藏着自己如今的心酸与可怜。
她的确感觉自己很可怜,不论是精神还是经济上,骆惊舟出个轨偷偷摸摸的也就算了,偏偏搞得举世皆知,还非让童重锦来看着自己不准自己知道,而自己知道后,他又断了自己所有能够吃饱饭的经济来源。
这算什么呢?
过错方明明是他,现在看来倒像是自己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