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是粉丝们发现了, 就连卢常山也看到了。毕竟以往总是拿着黑色双摄的人突然换了一款白的,背后还是笨重宽大的三摄,很难不引起别人注意。
震惊的不是身边有人花上万块钱买了最新款手机, 而是换手机的那个人竟然是盛明寒哎!!
他上一款手机用了足足三年半,在更新换代这么快、恨不得年年都换新机的圈子里,这已经算是长情到不可思议的人了。
卢常山还忍不住调侃,“哎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还以为你要用个六年才会换呢, 新手机还用得惯不?”
盛明寒:“……没有那么夸张。”
但确实是不习惯。
他是连系统壁纸都不会换的那种人,下载的软件也从来不做文件夹归类、只会按照功能一列一列地分屏管理, 裸机买回来时是什么样,几年后还是什么样。
周岁的就跟他完全相反,手机屏保是两个人度蜜月时拍的合照。打开主屏幕,有好看的小组件图片、标了不同爱心颜色的文件夹分类、桌面上还有纪念日的倒计时显示, 琳琅满目。
他的手机壳背后是粉丝画的q版小人,底下还挂了一条迪士尼乐园的城堡手机链, 链条部分微微有些氧化, 已经戴了很久了,再珍惜也开始褪色。
风格简直差得天南地北。
这俩人的手机是丢在沙发上、剧组随便找个人都能轻易认出来的程度。
因为不适应新系统新环境,这几天盛明寒玩手机的时间大大削减, 有事没事就靠着周岁, 实在无聊就打开他的软件玩一玩,但唯独不会打开微博。
不想看到冷雪期得意洋洋的嘴脸。
周岁跟他靠在一起刷了会儿抖音, 听到导演叫他和丁程去看片子, 就走了。起身前他把手机留给了盛明寒。
“我淘宝里看了几颗多肉, 你帮我挑挑哪个品种更好吧, 拜托拜托。”
他双手合十地道。
盛明寒:“……”
最近长春花复活了, 长势很好,这位植物小杀手就又开始动心思了。
“……知道了,你快去吧。”
他一脸无奈地打开软件,发现周岁的购物车里还堆了不少,看着都是些想买又犹豫要不要剁手的东西。
盛明寒很少逛淘宝,他购物欲并不重,偶尔要买什么总是偏向于线下亲自去挑。但周岁不这样,他是可爱的经济适用型好老婆,洗洁精都要对比好几个牌子,从中选出那个好用又便宜的。
盛明寒快速选好多肉,又往下滑了滑,发现周岁还挑了几条内裤,都是他们俩的尺寸。大概是颜色样式都不同,他选择困难症又犯了,就没下单。
结果一直放到现在。
盛明寒笑了笑,索性一键勾选了购物车,用亲情卡帮他结了账。
等下完单后,他伸了个懒腰,刚想退出淘宝时,手指忽然不小心点到了屏幕右下角的备忘录。
一条条记录的信息跳了出来。
周岁的记性很好,但艺人工作就是很繁琐的,可能一天下来有十几个小细节要去注意,他就都记录在备忘录里,完成一条就勾掉一条,这样很方便。
他们俩的锁屏密码都是对方的生日,盛明寒知道他的这些习惯,并没有惊讶,但是还是有一条沉在下面的备忘录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记录】
2月11日,去便利店买了饭团
2月11日,路过梧桐路
2月12日,拍唇膏的广告
……
2月17日,看到了LED屏
2月18日,签文件
……
周岁记录的东西很零碎,有地点有事情有时间,有时候他写自己干了什么,有时候又写经过了某个地方,甚至有几天,只用几个短词,毫无头绪。
他像是在写日记,但是中间又有好几天是完全空白的。与其说是流水账记事,还不如说是一瞬间的思维碎片,是还没有整理好的信息。
但是,二月初,是周岁第一次提出想要离婚的时间点。
盛明寒拇指按住屏幕,因为不小心用了力,在上面留下一个清晰的指纹。
他们离婚的拉锯战也很难熬,起初,盛明寒一定要个理由,周岁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一直逃避。后来盛明寒同意后,周岁又开始处理搬家、协议等等事宜,等到正式离婚,已经是四月了。
在这一刻,他没有其他的想法,下意识地往下翻去。
备忘录写了很长,起初每一天都有一两条,甚至一天可以写六七条。但是随着时间过去,到三月份的时候,就越来越少了,而时间跨度却拉宽了许多。
从以前的一天一记,到后来隔三四天、甚至一个星期才会写一两行。
盛明寒一句一句地看过去,周岁断断续续地记录着,大概写了快五个月。
最后一次时间停留在六月份,盛明寒清晰地记得是周岁机场被堵的那天,因为他失眠在公司处理工作,接到柳时宁打来的电话,才知道他出事了。
备忘录的时间停在了这天。
也是这天,他的记录有了变化。
【订了回去的机票,大概会路过你的公司,希望这是最后一次想你】
盛明寒怔住。
从二月到六月,周岁在备忘录记录想他的次数,总共记录了326次。最后一次,也是盛明寒主动靠近的开始。
他们在冬季的末尾走散,却又在冬季的开端重逢。万幸,冬天最后没有真的变成盛明寒最讨厌的季节。
·
“卡!再来一条。”
上一秒还站在门帘后眼神淡漠冷情的盛明寒瞬间收起所有表情,快步走过去把跪在地上的周岁扶了起来。
工作人员跑过来给他们送暖手宝,周岁其实没有跪多久,而且膝盖上也是绑了护膝的,不会很疼。但即便如此,他脸色还是一片惨白,一直在发抖。
“别担心,都是演戏,岁岁。”
盛明寒摸了摸他的手,因为周岁画了‘虚弱妆’,他就没有碰他的脸颊,只轻轻贴了贴他的脖颈,就像那次他们在换衣室暧昧时一样。
周岁微微仰起脸,不说话,但眼泪一直在淌。盛明寒眉心拧出一个川字,很心疼,轻声地安抚他的情绪。
“我们在家的时候,不是排练过很多遍吗?我不是谢听阁,你也不是楚宴,那些是你感知到的楚宴的情绪,但不是你自己的。”
“还记得吗?这些我跟你说过。”
不是的,不只是楚宴的。
但周岁说不出话,声音很哽咽。
这时候助理也挤过来了,手里拿着毛毯,赶紧盖在周岁身上,又把热水杯递了过去,关切地问:“小周哥,还好吗,要不要吃点糖?”
盛明寒摇了摇头,示意现在不用。
一开始面对这种情况时,小林还挺慌张的。他之前也和周岁一起进过组,不过以前大家都是随随便便拍,周岁水平也一般,所以他的工作还算轻松。
直到最近排的全是和盛明寒的对手戏,前面几场还能说是有点甜味的白开水,后面几乎全是针锋相对的戏码。
周岁在面对丁程时还能收放自如,但对方是盛明寒就一瞬间把他带到戏里去了,等导演喊卡之后瞬间哭了。
他哭得根本止不住,片场都是他压抑在嗓子里的泣声,盛明寒把他抱在怀里一直安慰,到最后大家都过来了,连导演也过来哄他,但完全没有用。
他不仅是单纯地共情楚宴,而是从盛明寒饰演的谢听阁身上,感受到了自己曾经无数次被冷落的难过情绪。
但那不是源自于盛明寒曾经‘冷落’他的真相,而是潜伏在他心底深处的恐惧,恐惧他会再一次失去。
周岁的手被盛明寒握在掌心里,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温度也一点点地暖了起来。像是被拉离了楚宴的冬天。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给卢导比了个ok的手势。卢常山也一直在关注他的情绪,看到他缓过来后点了点头。
“好,我们再来一条。”
大概是因为这几天周岁情绪肉眼可见的低落下沉,他的语气也缓和了许多,“周岁调整一下情绪,这一场主要拍侧写,可以放松一点。”
卢常山的打算是到时候剪几个周岁的背影,不着重拍他的面部表情。
对于一向要求很高的他来说,这已经算是很大程度上的放水了。
但是周岁却摇了摇头。
“我感觉还可以坚持。”他鼻子其实有点红,大概是因为刚哭过,所以声音也闷闷地,“上一场是我没发挥好。”
卢常山顿了顿,看向盛明寒。
盛明寒沉默很久,最后说:“先试试吧,我相信他。”
既然两人都这么说了,卢常山就没再阻拦,“ok,所有人各就位。”
场记走到镜头前打板,随着一声action在耳旁响起,周岁调整好情绪,缓缓地跪在了雪地上。
今天拍的这场戏对于他来说,要准确把握楚宴的情绪真的非常难,但要从‘楚宴’这个身份中挣脱出来,更难。
这是停燕线关系的一次重大转折。
随着楚宴和梁原、洛宝眉共同经历的事越来越多,他们的感情也更加亲厚。但这份亲密在谢听阁看来却十分刺眼,尤其是楚宴近来又频繁脱离他的掌控。为此谢听阁十分恼怒,狠心连着半年都没见他一面,彻底断了联系。
直到某次梁原被人诬陷关进大牢,第二日就要立刻问斩,楚宴情急下想请他帮忙,谢听阁却不肯见他,楚宴便发着抖在屋外的青砖上跪了一个多时辰。
他跪了多久,眼泪就在脸上淌了多久,在冰天雪地里结出了一片雪茬。
谁也不知道楚宴此刻是什么心情,是身为皇子却要向臣子下跪的屈辱;还是明明逃脱却又要飞回囚笼的绝望;又或是不满谢听阁明明知道自己有求于他、却连要挟都懒得说出口的冷漠。
亦或是都有。
谢听阁毁了他,但又一手塑造了他。现在对方已经厌烦,可他却被留在了原地。甚至,现在还傻兮兮地为了一个不怎么相干的人向他求情。
他从来没这么冲动过。
楚宴跪得双腿发肿发痛,几次都欲昏倒过去。侍从看得于心不忍,想劝他离开,但是又担心被燕王听到。
倘若燕王不愿意见他,那早就让暗卫将七殿下‘请’出去了,但他没有,他只是隔着墙坐在暖阁里,无动于衷。
谁也揣摩不透燕王的心思。
上一个自以为摸清楚了燕王心思的,现在不还是在这儿跪着么?
他叹了口气,只能眼观鼻鼻观心,只要燕王没有发话,就当做没看到。
大概过了一个多时辰,楚宴面色惨白,裸.露在外的手冻得发紫。摇摇欲坠的时候,终于听到了里间的动静。
谢听阁缓缓推开了门,像那日护卫急报、楚宴挑帘般,只驻足在门槛后,目光沉静阴沉,没有跨出一步。
楚宴呼出一口冻嗓的气,抬起那张凄惨艳丽的脸,仰望着远处的谢听阁。
他们的关系似乎自始至终都是这样,谢听阁俯视着他,而他始终仰望。
除此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这份无力让他愤懑、妒恨。
楚宴被冻得做不出表情,脸上满是空白。他看着谢听阁,张了张唇,话还没说出口,就这样直直地倒了下去。
随着侍从一声惊呼,楚宴倒在雪地上,意识模糊中,他看到谢听阁快步走了过来,把他拦腰抱了起来。
他甚至能清晰地听到雪层被靴子踩过后发出的嘎吱嘎吱的响声。
之后,楚宴彻底昏了过去。
“卡!过了。”
周岁睁开眼,刚想下来,盛明寒却还把他拦腰抱着,维持着这样的姿势直到走回到一旁搭建的休息棚内。
“哦~~”
片场的人都拉长调子、一脸戏谑。
周岁刚才的那点伤感情绪在这群人的起哄声中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被画得苍白的皮肤底下又隐隐透出点颜色。
“你、你干什么啊。”周岁被放到休息椅上,才讷讷地说,“大家都在看。”
啊啊啊,好羞耻啊。
盛明寒挑了挑眉,“想抱就抱了。”
坦诚得让人脸红。
事实上盛明寒还有些悔恨抱得太晚了,而且导演喊完卡后,他感觉周岁情绪依旧很低落,就想试试看帮他出戏。
毕竟他脸皮薄得很,别人一起哄就腼腆羞涩得不行,估计一下子就把刚才戏里的情绪给抛下了。
这方法很好用啊。
“不,我觉得拥抱不足以表达感情。”盛明寒慎重思考过后,决定给周岁打一剂预防针,“下次我要亲你了。”
周岁:“???”
但盛明寒并没有开玩笑,他是真的打算这么做的。可惜的是后面几场是接着刚才的顺序来的,没给他这个机会。
在雪地上昏倒过后,楚宴发了一场高烧,烧得人事不省,在床上睡了三天三夜。这三天,他一直就在谢听阁的暖阁里昏睡着,等到他醒来时,意识到时间已经过了,心里顿时一凉。
但是身旁伺候他的奴仆却给了他一个好消息——梁原并没有死。
当日谢听阁得知梁原被押入牢狱后,就已经预想过楚宴可能会向自己求情。果然,他冒着大雪来了。
起初,谢听阁本不愿淌这趟浑水,更加不想救一个与他作对的臭小子,甚至,他连这个不听话的楚宴都不想要。
但是谢听阁又不得不承认的是,或许从他没有拒绝楚宴跪在他门前开始,他心中就已经做出了答案。
最后,在行刑前的一刻钟,谢听阁还是跨上了红鬃烈马,亲闯法场,众目睽睽下带走了奄奄一息的梁原。
他来,纵无圣旨,亦无人敢拦。
楚宴闻言,默默良久。
此后,楚宴在燕王府养病的这段时间,停燕cp进入了短暂的蜜月期。
谢听阁拦了一切门客,让楚宴好清静疗养,而宫中得知燕王留七皇子在王府,竟也是无人敢言一个不字。
楚宴在燕王府度过了一段人生中最轻松快乐的时光,谢听阁让楚宴住在自己的寝室里,两人同吃同睡,小厨房每天换着花样地做点心,在那张红木小桌上给楚宴布菜,偶尔与他说笑。
燕王上朝的时候,楚宴就无聊地在花园里看书,等听到一阵脚步声,不消抬头便知道是对方来了。
谢听阁会从他手中抽走书卷,两人共坐在一张石凳上,楚宴半倚在他肩怀里,阖眼听谢听阁为他念书。
无关□□、无关权势,他们缱绻默契地度过了这段宁静的时光。然而,好景不长,在楚宴与梁原重遇后,这片刻的安静终于按下了暂停键。
当梁原因为担忧他而焦急追问他与燕王的关系时,楚宴一直以来遮挡在梁原面前的最后一块遮羞布彻底撕破了。
皇子与权臣关系再亲近,也没有日日夜夜宿在对方家中的道理。原先梁原只以为他是假意与燕王结盟、依附于他,寻求时机谋夺其权,但他万万没想到,作为庇护伞,谢听阁向楚宴索要了什么代价。
梁原一时间无法承受。
他难以承受楚宴是为了自己又重新与谢听阁恢复了联系,为此感到愧疚和万分痛楚。但对于楚宴来说,彻底破碎的却是他本就岌岌可危的尊严。
他在这一刻突然清醒地意识到,即使这一个多月来,他和谢听阁未有过分亲狎之举,纵使日月可鉴,但只要他时时刻刻和谢听阁这三个字绑定在一起,这样的想法就永远不会消失。
他永远都会是谢听阁的附属品。
谢听阁很清楚这点。
他明知道这只是镜花水月,但依旧开启了这一场并不庄重的游戏。
这让楚宴感到无名的愤怒。
从这里开始,停燕线就走向了不可挽回的be结局。后面的戏份大多都是情绪起伏比较大的,尤其是楚宴亲手刺死谢听阁的这场戏,是前半段一个非常重要的大高.潮。
也是从这里开始,前一代的大boss谢听阁成为一代笔墨评判的历史,而楚宴则接替了他的位置,一路清扫了所有挡在他身前的力量,最后,也包括他的好友梁原。
周岁试镜时,曾经排过刺杀谢听阁这场戏,但是此时此刻,戏过半场,他又有了新的感悟。
他能感觉到自己在对人物的情绪处理上越来越成熟了。
怪不得大家都说,跟一个好导演好剧组,就如同再投了一次胎。
周岁在盛明寒那里学到了理论和实践的基础,然后在现场一次次的锤炼下脱胎换骨。他是剧组里进步最快也最努力的演员,只要有眼睛的都看得见。
如果说以前主持人介绍他是一位演员,只是在介绍一种职业,那么现在,周岁是真正感觉到自己是个演员了。
他在投入地演戏。
只不过,唯一让周岁有些苦恼的是,盛明寒从停燕线感情陡转直下后,迫不及待地执行了之前他说的那句话。
某次,剧中楚宴和谢听阁爆发了一次激烈的争吵,从此之后楚宴脱离了谢听阁,与他分道扬镳。
导演喊完卡后,周岁还沉浸在吵架的情绪里,胸口起伏、呼吸急促。盛明寒便在众目睽睽之下,掰过他的下巴,重重地吻了上来。
还是一个不留余地的深吻。
现场所有人都惊呆了,卢常山的脸色更是直接黑到了锅底,要不是顾及着周岁,他下一秒就要冲过来打人了。
后来还是小林眼疾手快,抖着手把毯子往他们俩头上一盖,才挡住了别人的视线。
他们在有些重量的乌黑的毯子下接吻,就像是新娘的盖头一样,周岁甚至能感受到他灼热的气息和微颤的喉结。
盛明寒是在帮他走出来。
周岁一秒就被拉回到了现实。
有盛明寒的现实。
……但是也有导演、监制、编剧、灯光、场记、还有统筹、群演等等。
社死了。
但盛明寒脸皮似乎比他厚很多,之后的每一场,他严格执行了他承诺的约定,只要周岁和他对戏时走不出来,就会给他一个带着些许水汽的安抚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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