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说了半截的话，就这么梗在嗓子眼里，完全发不出声音了。
眼前的一男一女，是那么的熟悉，却又好像很多年不见了，自从上次见面，就好像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被隔开了一样，偶尔想起，都觉得回忆不真实。
是顾潇潇和杨沫。
杨沫一身休闲米色西装，单手插兜，胳膊被顾潇潇挽着，顾潇潇还是那么喜欢打扮，像是女明星一样，踩着恨天高，身上穿着精致的小裙子，漂亮的脸蛋旁边有着一缕卷曲的长发垂下，整个人娇媚又动人。
他们两个靠在一起，正在跟李总寒暄。
李总笑的脸上像是开了菊花，一改跟陆子轩对话的时候那不耐烦的口气，殷切极了：“……我跟小杨兄弟可是老交情了，顾小姐，要是以后有用的着我的地方，您一句话，我水里来火里去，希望以后能有跟顾氏合作的机会，您真是比传说中更端庄大气……”
顾潇潇敷衍的笑了笑，杨沫有些无奈的看着她。
“谢谢李总，只是今天没时间，不能跟你叙旧了，改天吧。”顾潇潇礼貌又距离感十足的拒绝了李总的饭局邀请，李总也像是早就料到一样，一边赔笑一边答应：“好好好，我们有机会再叙旧，谢谢顾小姐给面子。”
那热情洋溢的样子，就像是一只哈巴狗。
顾潇潇一抬头，恰好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愣在那里的陆子轩。
他早就来了，但是此刻像是木雕石塑一样站的远远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不久之前，他跟顾潇潇是平起平坐的，甚至还瞧不起杨沫，但是现在，才过了多久啊，他就像是丧家犬一般，灰头土脸的站在他们面前。
陆子轩下意识的把自己的袖子拽了拽，盖住了他腕上的假表，然而随着顾潇潇注意到他，李总也很快回头，看到他就大声呵斥：“你怎么还追出来了？我说你这个人是二皮脸吗？催催催催，我跟顾大小姐谈正事呢，你别在这里碍眼，回去给我乖乖等着，等我有空了再跟你谈。”
说完，李总立马变了脸，扭头对顾潇潇赔笑：“一个小赤佬，不用管，想让我给他投资，哈，现在的年轻人，真敢想啊，随便鼓捣鼓捣，就觉得自己是发明家了，什么都不懂，连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明白，到底没见过世面，比不上小杨这样的青年才俊，和顾小姐这样的名门闺秀。”
这刺耳的话落到陆子轩耳朵里，让他整个身体都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他从未受过这样的羞辱。
曾经被他抛弃的女人，被他鄙视的男人，这会儿都已经站在了食物链顶端，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而被他巴结逢迎的对象，向对方摇尾乞怜——曾经，他也是食物链顶端的一员啊。
这巨大的落差，瞬间击溃了他的心防。
他这几个月来，就一直摇摇欲坠的，不得不靠着自我安慰和糊涂度日而封闭起来的心防。
顾潇潇看着陆子轩落魄的样子，倒是没有落井下石，毕竟他能带着莲儿离开，就说明对莲儿还是有几分真感情，虽然人也是不大正常，但总归也不是罪大恶极，她拽了拽杨沫的袖子，跟杨沫对视一眼，上前走了几步：“陆子轩啊，好久不见。”
陆子轩紧抿了嘴唇，不敢抬头看她。
不知道以什么表情，什么态度面对顾潇潇才好。
而李总一看顾潇潇居然跟陆子轩打招呼，不由得十分诧异，惊讶的开口：“顾小姐，你认识这人啊？”
“认识。”顾潇潇语气平平淡淡的，但却像是一把尖刀往陆子轩的心头刺去：“他是陆家的三少爷，以前还跟我有过婚约呢。”
“啊？”李总目瞪口呆：“您不是开玩笑吧，他？三少爷？陆家财大势大，怎么会有这么不成器的儿子啊，您真幽默，您看看，就他这一身，还陆家三少爷，那我不就成了陆家的老爷子了。”
都知道顾家和陆家不和，因此李总说话也毫无禁忌，陆子轩双拳紧攥，眼神渐渐变得阴冷而愤恨。
顾潇潇叹了口气，其实这个幻境里，陆子轩也没对她做什么，来的时候，就已经木已成舟，左右她也不喜欢陆子轩，只是被他们闹得很烦。
看样子陆子轩也吃了不少苦头。
于是她扯了扯嘴角，对李总开口：“你们要谈生意的话，我就不打扰了，陆先生是我的朋友，还是希望李总给个面子，能跟他达成合作，也是一桩美事。”
她这么一说，李总的表情顿时一变，再看向陆子轩的时候，眼神里多了几分敬重和猜测，难道，面前这个真是陆家的三少爷？
不管是不是吧，跟顾小姐是好朋友，那自己也应该多少给点面子，不能做的太过。
他嘿嘿一笑，对着陆子轩搓搓手，前后态度变化之大，令人目瞪口呆：“是吗，原来是顾小姐的朋友，我说呢，陆先生看着就一表人才，年少有为，好说，好说，陆先生，我们去好好谈谈合作的事儿？”
这就等于是成功了一半，只要陆子轩稍后拿出来的东西不至于看不下去，应该都能成了。
只是……
陆子轩脸上肌肉跳动，从未感觉到如此的羞辱，他抬眼看去，见顾潇潇神色平静，眼神中隐隐透出悲悯，而旁边的杨沫，也是面无表情的盯着他。
这比嘲讽他，羞辱他，让他下不来台更令他无法接受。
如果他们态度恶劣的刺激他，他虽然愤怒，但也能安慰自己，他们本来就是小人，是恶棍，可是眼下，他们不仅没有，顾潇潇还开口为他拉生意，想帮他。
他陆子轩，什么时候沦落到需要曾经被自己抛弃的女人，回过头来怜悯，靠着别人的一点施舍，去艰难度日？
这一刻，陆子轩那如同玻璃般易碎的骄傲，掉落一地，拼都拼不起来。
他想要立马态度坚决的拒绝，告诉顾潇潇轮不到她来装好人，可是话到嘴边，他动了动嘴唇，千言万语，终究只化成了艰涩的一个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