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潇潇没有什么经验，只知道对孩子们善意的笑。
杨沫则是轻车熟路，把一个漂亮的玩偶塞给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这回你也有洋娃娃啦，晚上要乖乖睡觉不要吵哦。”
又拿起一本英文教材，递给一个长得高高瘦瘦的男孩子：“还需要什么教材跟哥哥说，哥哥会给你弄来。”
“还有你要的蜂蜜煎饼，不能多吃哦，会有蛀牙，晚上要好好刷牙。”
“给，这是练习册和钢笔，写错了的地方划掉就好了，这里还有铅笔。”
他耐心细致，给不同的孩子不同的东西，显然对这里很熟悉，对每个孩子的状况也是了如指掌。
顾潇潇在一旁给他打下手，杨沫见她毫无怨言，也没有不耐烦的表现，就对着几个丁着顾潇潇不眨眼的孩子笑：“你们喜欢这个姐姐吗？”
“喜欢。”一个胖嘟嘟的男孩子抹了抹鼻涕，小声说：“姐姐好漂亮，好像电视里的人。”
“姐姐跟哥哥好，那个，般配。”一个拿着棉花糖的小女孩转了转眼珠，想了半天，才想到了这个新词儿，嗯，般配，就是这样。
“哥哥和姐姐是不是要结婚啦？”还有再大一点的小孩好奇的探过头问。
顾潇潇听得啼笑皆非，转头看着杨沫，见他一直憋着笑，好像还挺享受的样子，就忍不住伸手掐了他胳膊一把，杨沫被掐的一哆嗦，皱着眉头笑看着顾潇潇：“你掐我干什么，人家孩子说的挺好的啊。”
“好个球。”顾潇潇忍不住反驳。
杨沫就用食指在嘴边比了比：“别在孩子面前这么说话，会被他们学去的，你实在不会说话，就点头吧。”
顾潇潇翻了个白眼，懒得跟他斗嘴。
两个人把礼物派发完，站起身来，都蹲的腿麻了，孩子们四散开来，有的摆弄自己的新礼物，有的继续跑跑跳跳，顾潇潇看着那些孩子开心的样子，忍不住问：“你就是因为他们，才去那种地方打工的吗？”
杨沫耸了耸肩膀，佯装无意的笑笑：“也别把我想的太伟大了，我也要交学费，要生活的吗，说不上是为了这些孩子才这么做的，但是我确实是从这里走出去的，我知道，如果不被领养，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不被领养，就只能呆在孤儿院里，等到年纪大了再出去谋生。
而孤儿院里的条件肯定是不能跟领养家庭比的，这些孩子如果到了年龄还是出不去，再出去，又没有文凭，又没有技能傍身，可想而知生活会多么艰难。
顾潇潇点了点头：“我明白，所以你给他们买课本，买吃的，努力让他们过得好一些是吗？你自己呢，你被领养过？”
杨沫看看她：“是啊，只不过后来又被弃养了而已，但我已经算是幸运的了，被弃养的时候，也有十五六岁了，可以自己照顾自己。”
多余的话他没说，但是一个五十六岁的男孩子，自己一个人支撑着上学，生活，想必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顾潇潇深觉唏嘘，顿时觉得杨沫能坚持到今天也是不容易，对他多了几分同情，她定定看着他，许诺：“我家里也有做一些慈善项目，我想，可以让我爸妈多投资一些，让这些孩子能够上学，哪怕在孤儿院里多学点知识也好啊。”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这些孩子迟早要步入社会，让他们能够掌握立足于这个世界的技能，才能最大的帮助。
杨沫并不觉得意外，他知道顾潇潇就是一个善良的女孩子，想到什么就会去做，事实上，他带着顾潇潇来这里，也是想让她伸出援手。
哪怕，他心里清楚的知道，这里是幻境。
但是幻境中的一切，都有着真实的触感，那些孩子的笑脸是真的，你跟他们说话，他们也会努力的回应，他们个个都很聪明，个个都很懂事。
“谢谢，只是，你帮的了一个，帮不了所有。”杨沫的笑意微苦，他又何尝不是在努力呢，可是，不管多么努力，能帮助的，也只是眼前这一小撮孩子，只是一部分，还有无数看不到的孩子们，还有无数注意不到的地方，那里同样有很多需要被帮助，却永远触及不到的孩子。
有时候想想，真的很绝望。
“那又怎么样呢。”顾潇潇莞尔，指着一个奔跑中的长腿男孩：“我帮了他们，这一个男孩会知道。”又指指旁边一个跳皮筋的女孩：“这一个女孩的命运也会改变，还有，这一个，这一个，这一个……”
她一个个的指过去，眼底像是有两簇小火苗，熊熊燃烧着：“我帮过的每一个孩子，他们的命运都因我而改变了，这难道不让人开心吗？”
操场上传来孩子们欢快的笑声，夕阳落日，淡淡的金黄暖阳在顾潇潇身上抛洒下最后的光辉，杨沫看着她，觉得她浑身都在发光。
是啊，哪怕一个人的力量再渺小，再微不足道，但是他做过的每一件好事，走过的每一个脚印，都已经留下了痕迹。
他帮不了所有的孩子，但是可以尽力而为。
每一天，这个世界都因为他的努力，而变得更好了一点，这难道不让人激动吗？
不知何时，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轻轻捧起了顾潇潇的脸颊，他深深的望着她，想把她的每一处都印在脑中，这张脸，怎么他都看不够，不是因为皮相多美，而是她眼中那充满生命力的，灼灼的亮光。
美的让他目眩，是照进他昏暗世界的一道光柱，是他的定海神针。
这一刻世间万物，似乎都随着喧闹声褪去，他只看得见眼前的女孩，只能感受到她惊讶的目光，和微微张开的唇瓣，他闭上眼睛，缓缓的吻了下去。
他想起了很多事。
想起了最初看到她的时候，她看着自己热烈的目光，想起了他们两个一起，遇到困难，解决困难，想起她无数次站在他身边，陪他走过低谷，想起她如数家珍的向他展示自己对他的了解。
也想到她哭泣的样子，她决绝的转身离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