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去了仅短短一周,顾远非看起来就像是老了十岁一样,苏颜站在楼梯口,看着坐在沙发上头发花白背部佝偻的老人,顿了下,这才平静的走上前。
“外公。”
听见苏颜的声音,顾远非下意识挺直脊背,他抿着唇,脸上的皱纹昭示着他的苍老。
“坐。”“谢谢。”
苏颜坐在顾远非对面,她注意到,他面前那杯的茶是满的,碧绿的茶水中,叶子安静的漂浮着。
两人谁都没有先开口,各自计算着自己的筹码,余盼月不满他们的僵持,出言打破这片平静。
“顾老先生都亲自来找你了,你不会还要不懂事的推拒吧?你尽快劝你哥放弃撤资的打算,他要是不同意,你就去你爸那里闹,他早晚会妥协的。”
顾远非依旧沉默着,像是在等苏颜的答复。
苏颜指尖捻着垂到腰侧的长发,镇定自若道:
“奶奶,您既然对顾家的事这么上心,不如您去跟阿非商议商议,让他去注资顾家,您是他的亲奶奶,您跟他闹,他早晚会妥协的。”
余盼月拉下脸:“你这是什么态度,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
“您是什么样的长辈,我自然对您就是什么样的态度。”
苏颜淡定道,虽然嘴里口口声声都是您,但听起来却有种莫名的讽刺。
顾远非明白了苏颜的态度,重重的咳了一声。
“只要可以让你哥哥放弃撤资,无论什么要求,你尽管提。”
苏颜弯唇:“您不如当面跟我哥说,他要是知道你这么有诚意,想必会重新考虑合作的事情。”
顾远非攥紧了手中的拐杖,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难以启齿:“这几天我去了苏氏不下十次,可一次都没有见到你哥哥的面。”
“他可能是有别的事要忙吧。”
苏颜心知肚明苏莫沉是在躲顾远非,却给他留了分脸面,没有直接说出来。
如果不是被吵得烦了,苏莫沉也不会用这种不体面的方式结束跟顾家的合作。
顾远非苦涩的笑了笑,好不容易直起来的腰又重新弯了下去。
“你就当帮帮顾家。”
苏颜没想到顾远非的姿态竟然会放得这么低,缠着发尾的手停住,垂下眼睫:“我帮不了你。”
既帮不了,也不想。
顾家很早就开始走下坡路了,尽管外表看起来枝繁叶茂,里面却腐朽得不成样子,顾远非之所以死抓着明珠岛不放,为的就是想依靠它翻身重新站稳脚跟。然而对苏氏而言,明珠岛或许有足够的吸引力,却远远抵不上顾氏隐藏的祸患。
最聪明稳妥的办法,就是不碰。
顾远非的腰越来越弯,他张张嘴,有种行将就木的感觉。
“就当我求你,我一定记住你的这份恩情,明珠岛……明珠岛的价值极高,苏氏把它拿走绝对不会吃亏。”
“拿走?”
苏颜咀嚼着顾远非所说的这两个字,她从里面分辨出几丝不同寻常的意味。
“对,”顾远非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郑重道:“如果苏氏同意,我愿意让出明珠岛全部开发许可权,关于明珠岛的项目,顾家再不参与分毫。”
听到顾远非竟然愿意让出全部开发权,苏颜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一想到可以独吞这么大的蛋糕,说不心动是假的,只是她仍有些疑虑。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干脆去找秦越?”
秦越当初提出的条件就是全部开发权,就算看在亲戚的面子上,他也会愿意多给顾家一些好处吧,顾远非何必舍近求远来啃苏氏这块硬骨头?
顾远非捂着胸口剧烈的咳了几声,好不容易止住,他强撑出一抹笑来。
“顾家跟苏氏已经商议好了方案,如果改换跟秦家合作,依小非的性格,我所有的设想都将不复存在,跟苏氏合作,明珠岛最起码还能保留几分我心中所有的样子。”
听到顾远非沉重不舍的语气,苏颜不免感慨他对明珠岛的深情,正想松口答应,却被余盼月却抢先。
“亲家,我觉得这件事你还可以再考虑考虑,苏氏不答应合作就算了,不是还有余氏吗,我跟我那个侄子说说,他会答应帮你们顾家渡过难关的。”
余盼月强压下心中的激动,以一种施舍的口吻说道。
没了顾家的明珠岛,是连她都能察觉出的利益,这么大的好处,没道理白白便宜给外人。
顾远非心里的情绪一瞬间复杂到极点,他扯扯脸皮,尴尬的开口:“亲家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比较倾向跟苏氏合作。”
顾远非话音刚落,一个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走进客厅,苏颜见是秦越来,唇不自觉翘起,看着他走到自己身边坐下。
余盼月看向苏颜,面色不虞:“我不是让你一个人过来吗。”
秦越将手搭在苏颜的肩膀上,跷着腿,完全一副大佬坐姿。
“孙儿忙完了工作上的事情回家来看看,奶奶这么说,不会是不想见孙儿吧。”
余盼月瞬间偃旗息鼓了,搓着手指头干笑:“怎么会,你能回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她说完后,连忙又朝站在门口的佣人喊:“阿丽,快去厨房,让他们今晚多做点好吃的,全都都做非儿爱吃的。”
算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吧,余盼月在秦家作天作地,唯一怕的就是这个孙儿。
他跟年轻时候的秦九卿太像了,只一个眼神就能让别人噤若寒蝉。
秦越扯着嘴角意味不明的笑笑,转眸看向顾远非,“外公,你们刚才说什么呢,看起来很热闹的样子,孙儿来得晚了,不如您再说一遍给孙儿听听?”
“没、没什么。”
顾远非支支吾吾着,神情极其明显的躲闪。
余盼月讪讪道:“就是那个明珠岛项目,你外公不打算做了,所以我跟他说让他转给余家,也好解燃眉之急。再说都是一家人,与其可怜巴巴的求着外人施舍,不如自己人伸把手,这样才能走得长远。”
余盼月话讲得头头是道,然而她越是说,顾远非的脸色就越是尴尬,神色慌张、欲言又止,只希望她赶紧住口。
秦越似笑非笑的挑了挑眉,视线在顾远非脸上停留了几秒钟,这才缓缓道:
“外公能想通,倒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