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收到画，几位姑娘谢过苏泽染，没当着他的面打开。
孟瑾瑶是在马车中打开的，画中是孟瑾瑶坐在轩辕宸腿上拽他头发的画面，当时的两人侧坐着，面部被清晰描绘出来。
她才意识到他们俩一点遮掩也没有。
轩辕宸就坐在她身旁，很自然偏头看画中的他们。
还揽着孟瑾瑶的腰，在她耳边轻声道：“好好保管着，我们成亲之后裱起来挂在我们的房间。”
孟瑾瑶还顺着他的话点点头，又忽然道：“谁要和你成亲了？”
“当然是我怀里的这位美人。”
“你也十三了，不小了，我先去找父皇请旨，把这事定下来，等定安侯外差回来，再上门拜访。”
“会不会太着急了？”
“那么多人虎视眈眈，我得先把你套牢了，有了父皇的旨意，没人敢打你的主意。”
“好。”
快到年底了，各国要上贡觐见，她很快就能见到所谓的小师妹了。
陆如英收到的是她和赫连煜交谈时扭头的那一瞬，原来她当时的眼神是这样的。
势在必得。
她抚摸着画像上赫连煜英俊的脸庞，将它卷好小心放进了自己常常锁着的箱子里。
如果她能如愿嫁给赫连煜，这幅画像就是她的嫁妆之一。
轩辕宜满怀期待的打开，竟然发现上面是苏泽染的自画像，她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苏泽染想要向她传达什么吗？
她细细摩挲，仔细寻找画像上每一处他的暗示。
忽然，在看到苏泽染眼睛的那一刻愣住。
那么清澈的眼睛里，装了两个小小人儿，她瞪大了眼睛，想要看得更清楚。
画像已经被她拿着靠到最近，她终于看到了瞳孔中装着的人。
是她自己。
戴着一只梅花钗的自己。
她扔下画像，跑到苏泽染的房间，里面空无一人。
下人打扫的一尘不染，干干净净。
就好像里面从来没有住过人。
竟连苏泽染的气息，都没有遗留。
前来打扫的下人看门开着，还以为是苏泽染又回来了。
却看到她家小姐失魂落魄的站在门口：“小姐，你这是找苏先生？”
“他人呢？”
“从外面回来就收拾东西走了，我还以为小姐知道呢。”
知道，知道什么，知道他要走吗？知道他连走都不和她打招呼，要瞒着她吗？
“你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在这儿静静。”
下人看她脸色不太好，有些担心，还是什么也没说。
轩辕宜的关上门，屋里有点暗，她没亮灯。
指尖一寸一寸的滑过他靠过的桌子，拿过的茶盏，用过的笔墨，最后在床边停下。
她坐在上面，从枕头旁拿起一个盒子来。
她的手指有些颤抖，似乎有些能预感到里面是什么。
她没有打开，怕打开了遗憾就真的存在了。
苏泽染，可真怂，连个礼物都不敢当面送。
盒子下面压着一张纸条，她看不清上面的字。
是光太暗了吗？
她怎么感觉眼睛这么模糊呢？
她抱着盒子和纸条一路跑回自己的屋子，屋子里亮堂堂的。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这是他留给她最后的话。
眼睛越来越糊了，她什么都看不清了。
那一夜，守夜的姑娘听到了小姐闺房里压抑的哭声。
淮南王和淮南王妃在小姐门外几次敲门，那扇门都没打开。
下人们听到了主子的叹息声。
不管如何，日子还是要过。
轩辕宜离开的当天，一众人还是来送了的。
她们挨着拥抱，轩辕宜肿着眼睛，孟瑾瑶还亲自帮她冷敷了一会儿。
“一路平安，飞雁传书。”
几乎每个人都说了这样的话。
“瑾瑶，你和我九哥的婚事定下来了可要和我说，说不定我还回来呢。”
“还有你们两个也是，表姐你比我们三个都大，可要上点心，不能被瑾瑶抢了先。”
“如英你最好还是改改你的男子习气，不然没人要可怎么办。”
她的声音沙哑着，谢锦华心疼的摸摸她的头发。
“别操心我们了，回去以后还像以前那样，没心没肺的，多好。”
越发怀念以前的日子，可是她的心丢在了这儿。
她们跟着大部队将轩辕宜送到城门口，终究是不能再多送了。
毕竟是淮南王，阵仗还是很大的，百姓们都前来围观。
不起眼的角落，苏泽染望见那人红肿的双眼，看她和好姐妹依依不舍，有很决绝的钻进马车。
马车很快出了城门，可他舍不得收回目光。
明明从一开始就知道会是无疾而终，可还是动了心。
那样青春肆意的女孩儿，谁不想宠着呢？
不知她是否看到了他留给她的礼物，还有那副不能说的画像。
苏泽染悄无声息地来，又悄无声息地离开。
如果不是心脏的剧烈疼痛，他以为自己现在是麻木的，脑子里什么也装不下。
他加快了速度，回到自己破旧的小木屋里，屋中有他的珍宝。
一副好好的画像挂在斑驳的墙壁上，画中是他的心上人。
这幅画和送给轩辕宜的画是他早就画好的，除了画中人，无论是画布还是其他都毫无差别。
轩辕宜坐在草地上托腮而望，瞳孔中是正在作画的他自己。
他就是被她眼中的专注迷了心。
水碧山青宜入画，游人欣赏愿逗留。
是他为这幅画题的词。
阿宜，我从来都愿意为你驻足。
轩辕宜离开了，似乎有什么改变了，又似乎什么都没变。
日子还是一样的过。
南方的雨果如钦天鉴所推算，下满一个月后终于停了下来。
轩辕昊的身子也大好，洪水没再爆发，河堤开始重筑，改道也接近最后尾声。
人工湖也造了起来，就差运用地势把水引进。
可是刺杀的凶手还是没有找到。
大理寺卿有些上火，嘴上都起了很多燎泡。
皇上每日都过问进度，他什么有用信息都没搜集到，一筹莫展。
轩辕晏在忙着设计图纸的时候，也不放松这件事，手下还在调查，这事一日不查清楚，他的嫌疑就一日不能洗清。
就在这个紧要关头，一封密信送到了大理寺。
它是无声无息出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