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嬷嬷抽回手，目光在手腕上那只碧绿莲花镯子上扫了一眼，开口道：“知道你们顾家富甲一方，老身来，也不是冲着你家的钱财，只是这姑娘家，没个规矩也实在是不成的。”
语气虽然还是冷淡，身子却是又转了回来。
“姑娘家要有姑娘家的样子，刚刚这位是五姑娘吧？你们虽然是商贾世家，可比那青楼楚馆的，可也是要尊贵体面的，这随意露胳膊露腿，就不怕撞见外男？”
顾染云接收着顾知洲和姜氏的眼刀，只好屈从的答：“小女子自小在山里长大，上树捉鸟，下河抓虾，确实是野惯了，这才回家，不懂规矩，还请嬷嬷指教。”
顾染云的话一说出口，顾知洲和姜氏的脸黑得更厉害了，那有正经人家的女儿会上树捉鸟，下河抓虾的？如此两句话，相当于自曝家丑。
邱嬷嬷倒是没再说什么，只转脸，又看向了顾惜莲：“这位是四姑娘吧？很有主母的气势，只可惜是个容不得人的。”
顾惜莲一怔，半张着嘴看着邱嬷嬷，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只紧紧的攥着手里的绢帕，显得诚皇诚恐。
“邱……”姜氏想要插嘴，却被邱嬷嬷一抬手，给制止了。邱嬷嬷又往前走了两步，来到顾惜梅的面前，抬起她的下巴，好生打量。
顾惜梅是个不怕事的，瞪着眼睛和她对视。
“有几分颜色，香也用得极为得体。”邱嬷嬷又抽了抽鼻头：“这香确实特别。”
“那当然，这香可是别人都没有的。”顾惜梅得意洋洋的扬了扬下巴，向顾染云投去一笑。
“只是脑子少了些。”邱嬷嬷松开了手。
“你……你什么意思？”顾惜梅脸上的笑突然凝固，咧着的嘴僵在那里，半天合不起来。
邱嬷嬷并不理会她，又走向了端端站在一边的顾惜荷面前。
顾惜荷紧张的用绢帕擦了擦额上的汗，又微微的伏身，向邱嬷嬷曲膝行礼：“邱嬷嬷安。”
“这倒是个懂礼数的。”邱嬷嬷微微点了点头。
一个个的点评完，邱嬷嬷才走到花亭的正中，轻咳了一声：“众位姑娘，老身是顾家大娘子请来的，为了你们将来能嫁进高门大户，正经人家，从今日起，老身就要好好教你们规矩礼仪。在教这些以前，老身也想看看各位姑娘的本事。”
随着邱嬷嬷啪啪一拍手，就有一队丫头婆子送上来笔墨纸砚、古琴、棋盘、茶盘、花绷子等物。
“绘画、弹琴、弈棋、打茶、女红谓之女子必会的技艺，现在，就让老身瞧瞧，几位姑娘的手艺。”
“哈，不就是弹琴吗？我会。”顾惜莲脱口而出。
邱嬷嬷白了她一眼：“既然四姑娘会弹琴，便奏上一曲罢。”
顾惜莲得意的上前，坐在了古琴边上，伸手调了调琴弦，那架式，看着确实有些专业的样子。
“五妹妹，你会什么？”顾惜荷有些担忧，悄声问顾染云。
“她能会什么？只怕字都认不得吧。”顾惜梅嘻嘻一笑，突然对上了邱嬷嬷的眼神，立即又闭了嘴。
琴声悠扬，不得不说，顾惜莲样貌虽然不如两位姐姐，但这琴艺确是不错了。一曲终了，邱嬷嬷淡淡的点了点头。
“二姑娘，你也来一曲吧。”邱嬷嬷指着顾惜荷。顾惜荷也不推辞，行了礼，大大方方的走向琴台，纤长十指一拔，琴音如破瓶之水，乍然倾泄。
“好一曲潇湘水云，就是忧怨了些。”邱嬷嬷脸色缓和了许多，又扭头看了看顾惜梅：“三姑娘试试。”
“我……我……”顾惜梅磨蹭了半天，还是坐了下去，只是琴才弹了一半，就被邱嬷嬷叫了停。
在一边的顾惜荷忍不住偷偷的笑。
邱嬷嬷的目光从顾惜梅的身上挪开，在顾染云身上停了一下，又扭了开去。
“嬷嬷，众位姐姐都弹了，不如我们也听听五妹妹的琴吧。”顾惜莲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她明白着，就是要让顾染云当众出丑。
看着顾惜莲挑恤的眼神，顾染云一口气没咽得下去，两步上前，坐了下来。
“嬷嬷，五妹妹不在宅里长大……”顾惜荷忙的插话，生怕下一刻，那琴音就乱七八糟的跳出来，丢了顾家的脸面。
“无妨，既然众位姐姐弹得尽兴，那我也弹上一曲，请嬷嬷品评。”顾染云撩了撩额前的发丝，手指在琴弦上轻轻拔弄。
琴音初现，邱嬷嬷脸色就发生了巨变。一曲终了，她微微抖着唇，看着顾染云：“你竟会弹广陵散？”
“在庵里听过木鱼咚咚，自然就会了。”顾染云毫不客气的答。
一花亭的人惊愕。
顾惜莲又嚷了起来：“哪有听敲木鱼就会弹琴的？你就是故意唬人罢了。”
邱嬷嬷不住的点着头，似乎并没有听到顾惜莲的说话：“广陵散音调、音韵都很特别，世上会弹之人甚少，五姑娘你真是无师自通？”
天下那有无师自通的好事？不过是穿书前，被妈妈逼着学过古琴考级而矣。对她们，唉……懒得解释。
听邱嬷嬷这么一说，顾知洲和姜氏也在悄悄交换着惊异的眼神。
“也许是梦里的仙人指点吧。”顾染云站了起来，拍了拍裙子上的折皱，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那五姑娘可还会绘画？”邱嬷嬷又问。
“会些山水牡丹而矣。”顾染云也不客气，直接提笔，挥毫泼墨，在丫头早就备下的渲纸上，留下一幅花开富贵图。
对，这也是在培训班学的。
“花朵硕大艳丽、雍容华贵，花瓣分明，花根傲然，花叶繁茂，气势凛然，果然不俗。”邱嬷嬷对着画，连连点头。
“不就是画牡丹么？我也会。”顾惜莲不服气的站起来，却被姜氏一把按住。
“五姑娘，弈棋如何？”邱嬷嬷眼里泛着光，看着顾染云。
“略懂而矣。”顾染云微微点头。
“好，既然如此，不如与老身对弈一局，可好？”
“邱嬷嬷请。”
不就是围棋么？业余八级而矣，还是能走几步的。
你来我往，白黑争战，一时交着不分上下。邱嬷嬷甚至悄悄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珠子。
随着顾染云展示的才艺越多，顾家人的脸色也越来越精彩纷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