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姜末的质问和嘲讽，薄瑾修只是冷笑一声，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手机随意的捏在手指间，当成核桃一样转着。
“刚才的电话你们也都知道，我女儿病情加重，我需要尽快赶回去。”
薄瑾修扫一眼姜末和姜灿道：“真论起来，你们是篱落最后的亲人，我并不想跟你们闹什么不愉快。”
“嗤，怎么着，你还敢跟我姜家动手不成？”姜末不屑问道。
薄瑾修转着手机的手指微微一动，眼皮一抬，凉飕飕的两道光射向她：“我为何不敢？”
姜末笑容一顿，噎了下没有说话。
是啊，薄瑾修有什么不敢的？
他一直收着力，不是因为他没有垫付乾坤的能力，只是因为他在乎顾篱落。
因为太过在乎，所以才会事事都想着以她为先，想着尽可能完美的解决所有的一切，不管是她在乎的亲情还是友情，只要她想要守护的，他都尽量替她护周全了。
可是这并不代表，薄瑾修本人就也是这样的想法。
尤其在现在这样的时候，如果姜末还要有所隐瞒，那薄瑾修就真的不会再顾忌什么了。
姜灿皱了皱眉道：“瑾修，你先不要着急，我姑姑并不是有意相瞒的，她只是……”
顿了顿，姜灿看向姜末道：“姑姑，你实话说，是不是因为你不能说？”
姜末抿紧了唇没回答。
姜灿冷声道：“他们答应放你回来的条件里，出了篱落必须留在那里，是不是还对你提了什么要求？比如如果你出卖了他们的秘密，他们就会对姜家下手之类的。”
姜末有些烦躁地站起身道：“我半生都不得自由，如今好不容易从这件事中抽身出来，是在也不愿意蹚进这浑水里了，你们不管想怎么做都好，就是不要再来烦我。”
她什么都没有回答，可也没有否认姜灿的话。
“姑姑……”姜灿欲言又止，他不是不知道姜末的顾虑，只是……
薄瑾修点点头站了起来，对姜灿道：“看样子，我们的合作要到此为止了。”
“瑾修，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会说服我姑姑的。”姜灿着急道，“她不是不想帮忙，只是我们家……”
“你们家怎么样我不想管，我只想救出篱落。”薄瑾修看向姜灿道，“订婚宴上你选择了姜末，我并不曾怪你，可这样的事情不会再有第二次。篱落将你姜家看做亲人，可显然，她对你们来说，并不是那么重要的存在。”
“放肆！”
姜末一拍桌子怒道：“你知道什么？我不心疼她吗？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难道要所有人都搭上命去才行吗？你知不知道你面对的敌人有多强大？你知不知道哪怕再给你一辈子时间你也做不到。”
薄瑾修冷冷地看着她，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只是等她说完以后，很是平静的说了一句：“是，哪怕所有人搭上性命，我也一定要救出她，因为她也早早就把性命搭上了。”
话音一顿，他看向姜灿，冷声道：“在你非要让她帮你做那个中间人，在你要她帮你促成几家合作的时候，她就放弃了离开这个泥潭的生机。”
姜灿猛然一怔，脸色瞬间煞白。
薄瑾修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从窗口离开。
他想要知道的事情已经差不多知道，也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了。
薄瑾修离开后，姜灿好一会儿都没有开口。
姜末疑惑地问他：“灿儿，他刚开说的中间人是什么意思？”
姜灿深吸口气，却还是压不住自己沙哑的声音：“曾经，薄瑾修不惜跟篱落分手，只为了能保护她和柒柒的安全，让她们可以不必再成为庄慕虞的目标，可以过安稳的生活，是我……”
话说到一半，他难以抑制地闭起了眼睛。
可即使这样，眼前却还是晃过了顾篱落的身影。
“那时候姜罗来了家里，我知道了姜家和王的关系，就想和薄瑾修还有南宫翡合作，因为我想救你，也想给姜家博一个自由光明的未来。”
姜灿握紧了拳头道：“可是三十多年前的四大家族合作，最后以失败告终，这让南宫翡和薄瑾修并不信任我，也不愿冒风险同我合作，于是我找到了篱落……”
他自嘲地笑出了声，转头看向姜末，脸上神色尽是凄楚：“她那个时候本可以置身事外的，是我请她做中间人，见证我姜家绝对会在整个事件中保证不背叛他们，因为篱落答应了我的请求，这才有了几家的合作，不然就凭我在订婚宴上的反尔，南宫家和皇甫家又怎么可能放过我？”
“这么说……”
姜末踉跄两步，跌坐回了椅子里。
“我以为她是姜家女，所以这是她的命运，不是我们谁欠她的，原来……”姜末眼眶微红，“原来那孩子明明有着跳出苦海的机会却还是放弃了，原来真的是我们欠了她的。”
“是。”
姜灿道：“是我们欠了她的，还有柒柒……如果她们母女出了任何事情，我姜灿这辈子都会良心难安。”
姜末叹了口气，苦笑道：“你是在怪我刚才那样不近人情是不是？”
姜灿摇了摇头道：“我知道姑姑你是为了姜家好，只是……”
“不，你错了。”他的话还没有说话，就被姜末打断。
姜末看着他，指着自己心口道：“我不是为了姜家，更多的只是为了我自己，因为我害怕。”
她站起身，走到墙壁边，抬手抚摸上那冰凉又坚硬的墙壁，背对着姜灿道：“灿儿，你知道一个人几十年来总被关在小屋子里是什么感觉吗？那真的很可怕的。”
她低下出声，明明在笑，可听在姜灿耳中，却比哭还要让人心疼。
“哪怕我想尽了各种办法，为自己争取了可以出门晒太阳的权利，可我还是不得自由，还是要定时的被他们当成小白鼠研究来研究去，我太害怕了，在还没有离开那个地狱之前，我以为我生死无畏，可是真的尝到了自由的味道，我才发现现在的自己是那么的恐惧，生怕再回到过去的暗无天日中去，所以我不敢，不敢再跟他们作对，不敢再冒险了。”
姜末回头看着姜灿，眼泪一滴滴从眼眶中掉了出来：“灿儿，我的身体已经因为那些研究被糟蹋干了，我没几年好活了，对不起，但我真的不想回到那里，再也不想回去了……”
她的样子看起来那么的无助，甚至有一些神经质的颤抖。
姜灿知道那是常年被封闭的人才会有的极端情绪。
姜末大半生都被关在那个地方，换做常人早就奔溃了，她到今天还能保持着清醒和理智已经是不易，再对她有更多的要求都是不公的。
姜灿走上前，抬手将她抱住，轻哄着道：“姑姑，不要怕，你已经回到家里了，我保证你再也不会回去，我保证……”
姜末没有跟人说起过这些，包括南宫无月也没有讲过，因为她不愿意让自己的脆弱暴露在其他人面前，她想要南宫无月永远记得她美好的样子。
可是因为薄瑾修的那些话，还有顾篱落的事情，却勾起了她心里最脆弱的一面，才让她对着姜灿哭了出来。
她靠在姜灿肩头低泣出声，连声说着对不起。
姜灿心里难受得很，摇头道：“是我对不起姑姑，是我没用，才没有早点救你出来。”
听到姜末说她没有几年好活的时候，姜灿心里堵得慌，可是又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他安慰着姜末，一想到如果他现在什么都不做，那么顾篱落就会是下一个姜末的时候，他心都跟着紧起来了。
“姑姑。”姜灿低声道，“对不起，是我没有早点救你出来，但是……我绝对不会再让篱落受这样的苦了。”
姜末是个坚强的女人，哪怕情绪失控，也只是很短暂的时间罢了。
她擦掉眼泪，从姜灿怀里退了出来，点点头道：“好，咱们一块儿，把篱落救出来。”
——
薄瑾修离开没多久，就接到了姜灿的电话，说他已经说服了姜末。
薄瑾修其实不太相信姜末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就有什么变化的，所以他只是道：“我现在必须尽快回去，你们家的事情你自行决定吧，等你们商量出来一个准确的答案以后再来找我。”
姜灿知道薄瑾修正在气头上，也没有多说，只答应他会给他一个交代。
挂了电话，薄瑾修给司曜下了个命令，让他查一查南宫翡。
接到这条命令，司曜好一会儿都没理解是什么意思。
“Boss，查南宫翡是……查他什么？”
“查他的生平，所有能查到的事情都查。”薄瑾修冷声道。
“是。”司曜应下。
其实这个任务实在简单，因为南宫翡和他们打交道太多了，几乎对方的事情两家人都差不多清楚。
毕竟真算起来，两人还是表兄弟。
薄瑾修下完命令以后，眼神微微暗沉下来。
如果南宫翡真的还活着，那么他为何一直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