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潮湿的街道上碾开一圈水渍,窗外的雨,还没有停……
“你救不了所有人,就像临坠崖前你帮不了一意孤行的琴峥。”殷薄煊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屋里,对她说道。
他知道楚星澜最后的一番争辩在期待着什么。
如果琴峥能在这个时候回头,那他之后就不是无路可走。她还是想要最后再拉那个可怜的人一把。
琴峥自以为已经掌控了全局,殊不知一切不过是楚星澜与殷薄煊联手为他导演的一出还未落幕的大戏。
而戏中真正的跳梁小丑,就是他自己。
所以她才更觉得琴峥可怜。
在承受了那么多的痛苦以后,他依然是交织的命运里最大的玩笑。
为什么他不遗余力地想要爬上龙椅。
为什么杀害那么多人,倾覆一切也在所不惜。
因为从没得到过罢了。
以为自己所有的苦痛都是源于那时的卑贱,才更想要站上世界之顶,将所有那时候没有体会到的另一种活法,都满足一遍。
但即便如此,她也依然无法选择笑着原谅,温柔感化。
琴峥做的那一切事情,都已经超出了她可以包容的范围。他在杀人,在犯罪。
他一直都做着最穷凶极恶的事情。
而现在,除非命运的大门就此停止转动,否则他永远不可能停下来。
但只要他顺着这条路走下去,就必然要杀害更多人。
当初她以为自己在花楼里救下了琴峥,还为自己的一次小善举暗自高兴了许久。但其实她根本就没有拯救任何人,还将更多人带入了更大的不幸。
包括琴峥。
也许活着对他而言根本就不是一场救赎,而是一个更大的挣扎活着的噩梦。
总有一些人的偏执旁人无法撼动。
除了他们自己,谁也不够资格让他们解脱。
马车上。
琴峥在沉思了良久后,开口道:“掉头,去安和王府!”
驾车的人一愣,低声地说:“主上,现在宫里宫外还有人盯着我们呢,咱们不能离开行宫太久。”
他们本来就是偷偷跑出来的。
那些别人安插在宫里的眼线也只是暂时被支开了而已。
他们本来只打算过来看看,至多不过待上一盏茶的时间。可主上却在里头待了一刻钟不止。
本来在国舅府中就已经算是滞留了。要是还调头去安和王府,宫中看守他们的人难免要起疑。
琴峥:“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我做事了?别忘了你只是一个奴才!要是不想和之前那些不得力的人一样被我处决,就办好你眼前的事!”
车夫后背一阵寒凉,立即在下一个街口调转了车头往安和王府的方向去了。
楚星澜越是抗拒他的接近,他就越是要将她拉入怀里。
她不是很自信殷悦不会有事吗?
那他就立刻将殷悦抓入手里,楚星澜不会不服从他。
安和王府。
和往常一样,这个最平静的王府总是连大门都不开,再尊贵的客人都懒得接见。
但是如今他们不开门,却显得很有几分拒见琴峥的意思了。
因为就在半盏茶功夫以前,车夫还听见沉城中暗桩禀告,王府今日的大门开着。老王爷才刚去城外拜完佛回来,还在门口派发白面馒头呢。
结果就这么巧,他们也就拐了个街口,府门就已经关的死死的了,就连门口排队领馒头的人,也都不见了。
车夫愣了愣,低声对马车里的人说道:“主上,府门关着,连个看守都没有。”
琴峥:“敲门。”
车夫跳下车去,抓住安和王府的门环用力地拍了几下,“有人吗?有客拜访!”
没人回应就算了,竟然连个来开门的人都没有。
一般这种情况不应该是有一两个老仆探头出来看吗?安和王府总不至于连一个守门人都没有。
车夫回头,道:“主上,好像还是没人。”
琴峥掀起轿帘,神色一凛。
偌大一个安和王府又没死绝,怎么可能没人?
不过是收到了风声,故意避而不见而已!
他也才来,对方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可见这个西京城里一直藏拙的老王爷也并不简单。
“继续敲。”
对方不开门不过是想下他的面子,让他铩羽而归。
但他能走到今天这一步,靠的可不是那几分屁用都没有的薄面。一个闭门羹而已,他吃得下。
车夫颔首,站在府门前继续用力敲门。
敲的烦了,车夫就一边拍门一边大声叫到:“开门,有客人来了,你们听不到吗?我知道你们在里面!”
车夫用力拍了良久,都快要引来街坊邻里的注意了。
这时候旁侧的巷子里忽然钻出来一个人,一脸不耐烦地对他们招了招手,“别拍了,想进去就跟我过来!”
车夫一愣,莫不是安和王府里的人?
琴峥眸子一眯,下了马车跟上那人走了过去。
进了巷子里,那个老仆人就走在前头唠唠叨叨道:“真是不会看脸色啊。都避而不见了,还一个劲儿地敲门。”
琴峥今日本就尤其不快,和楚星澜彻底撕破脸皮后,最难受的还是他自己。
现在安和王府的一个下人都在这里轻声蔑语,琴峥的眼皮当下就跳了跳。
是杀了,还是不杀呢?
心中不快,他难免想要杀个人泄泄愤!
老仆人当着他们的面推开了一扇门,竟是王府的侧门。
老仆:“喏,想进去就从这里过。平日里王爷不见客的时候,那些人都是从这儿走的。”
琴峥:“你知道我是谁吗?”
老仆半倚着门,吊儿郎当道:“我管你是谁?老王爷的成命,我是府中下人,你就算是皇帝我也得依照命令带你走侧门啊。”
巧了,他还真就是未来的皇帝。
“进不进去啊?不进去我可锁门了,一个男人能不能别磨磨唧唧地省些事!”老仆人一手扶在门框上不耐烦地说道。
安和王为人谦恭,谁能想到府中一个下人却有这样的气焰。
琴峥薄唇一抿,一把利刃突然从袖中滑落。
和楚星澜说的一样。
他已经疯了。
所以这个眼高于顶瞧不上他的下人,他也无所谓会冒犯赵敢,他就是要杀!
越是得到权势,他就越看不上其他人命。
老仆刚看了他的手一眼,一道寒芒就已经从他眼前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