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星澜知道楚霆会这么说,肯定是有自己的经验之谈。可她看着楚霆过分淡定的神态,心底总难免还是会爬上几分不安。
爹端的未免也太稳了!
楚霆见她忧心忡忡,好像难民下一刻就会冲进西京城来找她麻烦的样子,笑道:“你不用担心。就算是天塌下来,也有爹扛着。哪怕是再来一次大旱三年,爹也不会让你挨一顿饿。”
不就是钱吗,他有钱。
楚星澜却低头道:“先前国舅爷就说让我们收敛着点,免得被人嚼舌根子为难玠儿。我看这次旱情一起,文武百官定然要狠狠嚼一嚼咱们家了。”
楚霆自信道:“怕什么,若有你实在跨不过去的坎,来找爹。爹帮你解决。不就是旱情吗,还能难倒我们楚家?”
楚星澜的眼皮不禁因为颤抖而跳了跳,爹爹您可真自信嘞!
首富可真是牛逼嘞!
但楚霆有一件事说的极对,眼下他们也只能祈求苏州早日下一场大雨以解燃眉之急了。
回府之后,楚星澜还特地跟殷薄煊说了此事,问他在朝堂上有没有听到什么消息。
要真是旱情将起,傅见寒一定会上奏的。
殷薄煊也说玠儿已经收到了傅见寒的奏疏,上面言明了苏州如今的情况,要是再无降雨,之后的情况恐怕要恶化的更厉害。
楚星澜问道:“那百官可想出了应对之策?”
殷薄煊:“并无。”
楚星澜愣了愣,“莫不是他们未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殷薄煊颔首道,“像苏州这种情况前两年也不是没有出现过,但最后都没事了。朝堂议事颇多,众人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
如今傅见寒又不在西京,自然也没法当堂站出来诉说苏州概况。
傅见寒在京中之时大家都敬他几分,可现在他身在苏州,大家还会不会将他的奏疏放在台面上重点讨论可真说不准。
楚星澜噎了噎。
要是傅见寒知道他忙得焦头烂额的事情到了京城就被人三两句话搪塞过去,心中不知道得郁结多久一阵。
爹也曾经说过,旱情之所以会肆虐一方,多半是因为初露苗头的时候不曾被人重视。眼下事情好像都一步步地在朝着楚霆说过的方向走了。
殷薄煊正在换衣服,楚星澜接过他的外裳挂好说道:“你要是朝中方便,就再看看能不能将这个奏疏搬出来讨论讨论。”
殷薄煊:“是不想让苏州的傅见寒和季酥烦扰?”
楚星澜点点头:“我总觉得放任旱情不管,日后要出大事。能将事情扼杀在苗头是最好了。”
她绕到殷薄煊正面,帮他解开了中衣的腰带。殷薄煊就站在她面前,张开双手让她帮忙。
其实在这件事情上,殷薄煊也和朝中其他大臣一样,不认为这会成为一个祸患。
旱情若是真的出现了,那楚星澜可以说是有远见。但若是此事不发生,她可就是纯粹的在杞人忧天。
但因为这话是楚星澜说的,所以他还是耐心地垂眸看她,安静地听。
楚星澜自顾道:“其实爹还跟我说了几个缓解之法。一则是增加其他百姓的赋税,以举国之力救济一方灾民。二则是以大齐官员未来一年的俸禄来赈灾,虽然都不是什么好法子,但也比没有法子强。”
殷薄煊诚恳地点了点头,这却是都不是什么好法子。
他甚至觉得这是楚霆逗她的!
“那你觉得呢?”殷薄煊道。
“兴修水利。”楚星澜转身放下他的中衣道。
殷薄煊从身后环住她的纤瘦的腰,将她抱在了怀里,“继续。”
楚星澜微微侧过头道:“兴修水利虽然晚了些,来不及解决春耕问题了,但若是能加快进程,在半年之内完工,那兴许还能让江南百姓赶上种秋冬的农作物。只要他们辛勤一些,至少他们冬天不用挨饿。”
殷薄煊微微颔首:“确实是个法子,可你有没有想过,这兴修水利的钱该从哪里出?”
兴修水利的钱可不比赈灾的粮款少,连赈灾银两都给不出,朝廷去哪里凑这兴修水利的钱。
他说话时温热的呼吸喷到了楚星澜的脖子上,弄得她又湿又痒。
楚星澜没接上话,就被他弄得咯咯直笑,“你别弄我。我在跟你说正经事呢。”
殷薄煊剑眉一挑,决然地把锅甩了回去,义正言辞道:“谁弄你了,爷好好跟你说着话,是你自己要笑出来的。”
楚星澜抬头瞪了瞪他。
嘿!
这人,惯不讲道理!
殷薄煊就道:“你还瞪爷,你这个小姑娘,真是好生不讲道理,都说你不得了!”
楚星澜:“……”
这还成了她的错了?
无耻!
不要脸。
楚星澜恶狠狠地磨牙起来:“你要是再甩锅给我,我就要咬你了!”
谁知殷薄煊却忽然将她给抱了起来,大步朝床边走去,道:“莫逞口舌之利,咱们床上见分晓!”
她这张磨人的小嘴,可有比说狠话更重要的事情可以做!
倒凤颠鸾,被翻红浪。
好一番共赴巫山以后,国舅爷才咬着她的耳朵说道:“过几日,爷要去西边看看。”
楚星澜立即转身看着他:“你也要走?”
还是在江南兴许要发旱灾的时候。
那殷薄煊在旱情上岂不是帮不上什么忙了。
殷薄煊道:“西晋最近频频调兵去边境驻扎了。”
楚星澜顿时一惊。
在边城,任何一点兵力部署的变动,都足以影响两国的安定。
西晋突然往边境增派兵力,焉知他们没有狼子野心。
之前因为清璇郡主和玉靥公主之死,西晋与大齐的梁子早就结大了。
如今登基之人又是南宫玠——殷薄煊的亲外甥,那这笔账岂不就是要理所当然地算到大齐身上去吗?
比起还未起的灾荒,边境的不安定显然更为紧迫。
内忧外患,殷薄煊必须选一个着手先去解决。而他选择的就是边境。
殷薄煊要是不能稳住边城,探清敌方消息,到时候西晋先发制人,危险的可就是大齐了。
楚星澜道:“他们是要打战吗?”
殷薄煊摇摇头,“还不知道。只是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才能防范于未然。”
楚星澜一阵沉默。
殷薄煊又咬了一口她的唇角,道:“就算爷不在朝中,也会叫玠儿再多多关注一下江南之事。你放心。”
他将头埋在楚星澜的颈间,深嗅着她身上清雅的香道:“还有就是你也可多注意着点朝中动向,自己心里也兜个底。”
“如今虽是玠儿坐上了皇位,可心底存着坏心思的人还多着呢。此番爷不在西京,那群人保不齐要作什么妖。要是你发现玠儿有什么难办的,只管写信来与我说。我会想法子的。”
楚星澜不舍道:“那你要多久才会回来?”
“还没个准数。至少也得是两个月了。”
他们夫妻聚少离多,殷薄煊如今心底颇不是滋味。
楚星澜双手环住他的脖颈,仰头看着他道:“玠儿这里我会帮你看着的,你只管放心地去。我等你回来。”
只有没过几日,殷薄煊就离开了京都。
他虽着重对南宫玠强调了江南一事可以先做防范,但江南旱情最终还是没有引起大家的重视。
西京官署之中每日来往的批文无数,只要灾祸没真影响到大家,谁会将它放在眼底?
傅见寒后来上呈的第二份奏疏也很快被人压了下去,无人问津。
唯一关心此事的就只有他朝中尚在宰相之位的岳丈季允,和一直暗戳戳地在关注此事的楚星澜。
可天公不作美,老天不下雨,他们就算是再着急也没什么用。
苏州百姓每日生活在焦灼之中,而西京城的欢声笑语却依旧能传到数个临近的村镇之外。
直到一个月后,傅见寒已不再千里传奏,而是亲自拿着奏折在天不亮之时就进了宫。
他悉陈苏州近况,所言灾情没有半字作假。
甘霖迟迟不来,百倾良田悉成荒地。
种不出东西就换不来钱。
寻常百姓家去年的余粮都已经吃完了,无良米商还趁机抬高米面价格。百姓想要再买米都难。
若是再无救济,苏州城就快要扛不下去了!
傅见寒拿着奏疏在大殿之中唾沫横飞地说着苏州旱情,急求一个赈灾之法,着实把十来岁不知人间疾苦的南宫玠给镇住了一遭。
“真的很严重吗?”南宫玠揉着睡眼坐在偌大的金龙椅上问道。
朝中众臣都说苏州的事情可以再缓一缓,每次他提起的时候那些人都一笔带过不想多谈,他还以为这事儿不用着急。
没想到傅见寒如今都已经急的跑进京城里来了!
傅见寒心急如焚地说:“再不赈灾,日后的局面就不是我们能控制的住的了!还请圣上今日一定要同众臣廷议此事!”
南宫玠默了默,只好道:“朕知道了。”
这一日的朝堂之上,傅见寒将苏州的事情都说了个清楚。
往日对此事不予重视的百官如今都开始推诿责任,谁也不想担这件事情。
有几个官员甚至还以此事不是他们辖内之事为由,连理都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