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旧的?小?店走进来?一位浑身湿淋的?少女,膝盖处破了皮,还流着血迹,表情狼狈,模样可怜。
身材肥胖的?店老板收拾碗筷的?手?一顿,直起身盯了她一眼:“姑娘,你要吃什么?”
“不,不是。”少女咬唇,怯懦地开口,“我看外面……招工……我以前做过的?,我什么都会。”
最后一句,她语速突然加快,眸里露出?几分?恳切。
“老板,你这里,缺人手?吗?我不会偷懒的?。”她一路走过来?,都被很多店拒绝了,如果?这家也不行,今晚她就要露宿街头了。
门外大雨啪嗒打落在地面,风刮进来?,吹得少女哆嗦了两下身子。
此时,已经是深夜。
街上?零星灯火,茫茫黑色像墨汁一样被雨水晕染开。
店老板眯眸打量了她的?瘦弱白净的?脸,眸光向下扫了一下,点点头:“确实是缺人。”
“一个月工资2000,包吃包住,你能接受吗?”
“能,能的?。”少女激动地露出?一个腼腆的?笑。
“没有?多余的?房间了,你就住在这吧。”店老板将仓库的?钥匙给她。
“好,好的?。”她接过钥匙。
“那边是卫生间,灯在这里,别走错了。”
“好,谢谢。”
终于找到了一个落脚点,“迟簌”擦了下眼角的?泪水,进了仓库。
店老板打烊了,拉下外面的?铁门,里面便只?剩下一束昏黄的?灯光。
浴室里传来?水声?。
“迟簌”简单地将仓库收拾了一番,将那张铁床拖到墙边。
她把行李箱打开,好在外面的?衣服湿了,里面还剩几件干的?衣服。
等到水声?停了,“迟簌”才走出?门,卫生间的?门开着,店老板过于裸.露的?身体让她吓了一跳,忙退了回来?。
等到传来?门关的?声?音,“迟簌”才挪着脚步进去。
进了卫生间,她才发现?门锁是坏的?,“迟簌”想了想,还是将热水提回了仓库,锁好门,那湿衣服当作毛巾,擦了下身子。
膝盖破皮的?地方一碰就疼,“迟簌”嘶了几声?,咬牙忍着。
躺在冰冷的?床上?,“迟簌”只?要一闭眼就会梦见火海里,迟慕舟将她推出?去,自己被天花板掉落的?灯砸中的?血腥场面。
她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眼泪汹涌地掉。
翌日?,“迟簌”起得很早,天还没亮,就开始打扫卫生,各处忙活。
“老板,那个,卫生间的?锁好像坏了。”店老板出?来?,“迟簌”犹豫了很久才提了这回事。
店老板点点头:“我叫人过来?修。”
“好。”
“迟簌”很勤快,从早到晚,几乎没有?停过,忙碌使她脑袋放空,暂时忘却了那些痛苦的?回忆。
客人都离开了,店老板抽着烟,目光盯着少女偶尔露出?的?一截白腰,眼神晦暗。
“迟簌”预支了五十块工资,买了新的?脸盆,毛巾,牙刷牙膏……
日?子咬咬牙其实还算过得去,就是……卫生间的?门锁还是没有?人来?修。
“迟簌”觉得可能是那个修理工忘了,也没敢再提一嘴。
只?能每次想上?厕所都憋着,等店老板去进货或者外出?的?时候解决。
“迟簌”已经在店里待了一周,完全熟悉了自己的?工作任务。
她初中寒暑假,也经常待在这种小?饭店里,对这样的?环境甚至都有?几分?亲切。
只?是,有?时候她回头,店老板看她的?眼神……可能也是她多想了。
“迟簌”摇摇头,继续忙活自己的?事,这天晚上?,她忽然被疼醒,感觉肚子一阵一阵抽疼。
算算日?子,可能是大姨妈要来?了。
“迟簌”睁开眼睛,正想爬起来?,借着小?窗投落进来?的?月色,她忽然看见仓库的?门被推开了一条缝,一只?漆黑的?眼睛盯着她。
“迟簌”吓得不敢动,连忙闭上?眼。
那一瞬间,她脑海里蹿过无数的?想法,咬舌自尽……同归于尽……撞墙而死……
不知过了多久,“迟簌”听到了熟悉的?拖鞋走动的?声?音。
背后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湿。
“迟簌”忍着疼痛,等到天光微亮,往常这时候,她都会店老板早起半小?时,先开门收拾店铺。
她起床,快速收拾了自己衣服,塞进行李箱,然后小?心翼翼提着行李箱往外走。
拉起卷门,“迟簌”在茫茫的?大雾里奔跑,一刻也不敢停歇。
腹部一阵一阵坠痛,“迟簌”不知跑到了哪里,她疼得蹲下来?,手?一摸屁股,摸到了黏湿的?血迹。
有?环卫工人走过来?,是个年老的?奶奶,看到她手?上?的?血突然吓了一跳,说?要给她打120。
“迟簌”白着脸摇头,环卫奶奶看到她屁股后的?血迹后,也意?识到了什么,说?自己的?家就在附近,让她过去换一换。
环卫奶奶的?儿子早早没了,只?剩她孤家寡人一个,又听说?小?姑娘没家了,想要找份工作,干脆收拾了间小?屋子,让她住着。
突如其来?的?善意?,让“迟簌”惊慌失措的?同时,又眼睛通红掉眼泪。
她忙道?谢,主动揽了家里的?活。
“迟簌”在奶奶的?介绍下,干起了环卫工人的?活,一月1600,不包吃不包住,但只?要每天凌晨四点到七点,清扫城市的?垃圾就行。
“迟簌”对这份工作很满意?,她每天清扫完,又另外接了两个兼职,从早到晚没有?停过。
八月中旬,“迟簌”得知自己被一所高校录取,忽然眼泪就止不住了。
十六岁的?少年推她出?去的?时候,很凶很凶地朝她吼了一句:“迟簌,你给我好好活着。”
“要不然,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火烧着他的?身体,少年盯着被拖出?去的?昏迷少女,声?音弱弱地补了下一句,彻底被火海吞噬。
消防员冲进火海,仍然没能救回他。
“迟簌”将录取通知书放在行李箱最下层。
慕舟,你看,我在努力地活着。
这个暑假,“迟簌”攒了将近一万块,她算了算,开学费将近六千,她留生活两千……
“簌簌,好孩子,在那边要好好学习,每天开心点。”
“嗯,我会的?,奶奶。”
“你别送了,奶奶,快回去吧。”
“好。”
环卫奶奶笑着挥手?,回到家的?时候,忽然发现?她挂在架子上?的?衣服里,塞了一叠红票子。
老奶奶转身看向门口,眼睛微红,微微苦笑:“这孩子……”
.
“迟簌”去了北方的?一所大学。
她到了学校才发现?,对面的?大学竟然是国内第一大学。
大学生活远比“迟簌”要想得好,远离了从前的?糟糕环境,“迟簌”就像一株长在贫瘠之地的?不知名的?野草,忽然间被转移到土地肥沃的?花园,野草拼命汲取营养,竟然蜕变成了一株摇曳的?花朵,散发出?幽冽的?清香。
“迟簌”学业不仅拿到了高分?,每年的?奖学金也不落下,除此之外,她还在外面兼职,舍友说?她忙得像个不停旋转的?陀螺,一年到头都没时间聚一次餐。
每当这时,“迟簌”只?是笑笑,并不解释。
别人轻松就能享受的?生活,她不可以,她要生存。
她要存很多很多钱,活得比从前更好。
每当晚归,浑身疲倦的?时候,“迟簌”就会抬头看看天上?的?星子。
慕舟,你看,姐姐在努力地活着,你在那边过得好吗?
姐姐很想你。
这样充实满足的?生活维持了一年,“迟簌”以为会一直这样好下去,直到,她再次遇到了李思雨。
“哈,迟簌?”李思雨表情震惊又欣喜,仿佛发现?了一只?好玩的?猎物。
“原来?这些年,你躲在这里啊。”
“旧友相见,是不是得留个联系方式?”
“不。”
“迟簌”第一次拒绝得理直气壮,她踩着自行车,转身就走。
却被人狠狠拽下。
她被拖到了小?巷里,手?机被抢。
李思雨和她的?好姐妹,高高在上?地对着她笑。
“来?,给大家介绍一下,我的?高中同学,迟簌,一个勾引我们?校霸不成,又不要脸抢自己妹妹男人的?biao.子,哦,最后还害死了自己亲弟弟,被赶出?了家门。”
其他人跟着啐骂嘲笑。
“啧啧,她这么贱啊。”
“狐狸精都没她骚啊,这么不要脸的?人,早就被玩烂了吧。”
“这种人就应该活在臭水沟啊。”
“还给我!”
“迟簌”承受什么辱骂都可以,但那手?里,有?她偷偷回高中,拍下的?慕舟的?学生照。
她发疯了般去抢,手?机抢到了,却挨了打。
“贱人!你还敢动手?!”
“来?,把她衣服扒了,让她学校的?人,好好看看她的?骚样。”
“不!”
“迟簌”攥着衣服挣扎,听到衣服被撕裂的?响声?,屈辱的?泪水流下。
“你们?在做什么!”
巷子里平地响起一道?冷冽的?男声?,李思雨几人下意?识一抬眸,就看见面容冷郁,五官惊艳过人的?男生站在不远处,眼神冷冷盯着她们?。
李思雨噎了下嗓子,透着几分?震惊:“祁……祁神?”
祁萧尧很久没听见这个称呼了,他冷眼打量了下李思雨,“你是望明的??”
李思雨吓得哆嗦了下。
“不,不是。”她拉着几位好姐妹连忙逃走了。
地上?的?少女捂着被撕裂的?衣服,有?些难堪地蜷缩在一起。
祁萧尧看了眼她,眉头微微蹙起来?,走过去,将外套扔在她身上?。
“穿上?。”他背过身,嗓音淡淡的?,没有?冷意?。
“迟簌”一愣,抬眸看了眼他的?背影,穿上?了他的?外套。
——
黑夜里,一双如寒星冰雪似的?眸子倏然睁开。
梦境碎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