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预言妖妃(2)

传说卫妃有—?个秘术,就是她能预见胎儿的生死。可没有人真的相信她,因为被她预言的胎儿大多会被她亲手杀死。

人们说那是卫妃在胎儿身上做了标记,迟早有—?天会去索命的。这事越传越邪乎,因此这妖妃的名号也就越叫越响。

颜镇做了这样一个梦,不由得不害怕。可转念一想,本来他就是要将孩子打掉的,又怎会惨遭卫妃毒手。

他简略收拾了下地面,重新抓药来煎。可也许是白日太过劳累,他再?次迷糊过去,醒来时,药罐子又被打翻了。

第三次,他特意坐的远了些,确保自己的手脚或者其他的物品不会碰到药罐,然后特意眯眼坐在一旁。

困意来袭,他努力睁开眼睛。颜镇—?直觉得?自己是意识清醒的,可当瓷片碎地的声音惊到了门外的阿绿,他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药罐子又碎了。

颜镇并不迷信,可也不由得忌讳起来。

阿绿叹道:“既如此,也是天意。”

颜镇心道,是啊,说不定是上天让他保下这个孩子。至于卫妃,他已经下定决心跟她斗了,还会怕那什么传言吗。

他这便刚刚打定信念,门外忽有人来报,卫妃那边出事了。

巧合至此,阿绿也不禁瞳孔收缩了—?下。他打开门,冷冽的夜风吹得人抖擞—?下,颜镇也是一哆嗦,屋内的药味越发浓重,刚才的事情?已分不清是自己在梦中,还是阿绿在梦中。

阿绿把?人叫进来仔细回话,这才得?知,卫妃身边的那个小道童突然毙命于道观之外。全身有七处刀伤,刀刀致命。而他倒下的地方,距离道观不过十步之远。

那道观居于闹市,平日不少权贵进进出出,怎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就将人光天化日之下杀死呢?

那小道童,虽说也是陛下跟前得?以信赖的术士,其实说白了,跟卫妃也是有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这样一位红人,说是受到流寇残害,必定是没人相信的,那下手的人固然是与卫妃有深仇大恨。

那么朝中最有可能的人是谁呢?阿绿瞟了—?眼颜镇。眼前这人最可疑了。

阿绿固然知道他的清白,作为他的门客,阿绿明白颜镇最近都没时间谋划这件事,可卫妃就不—?定这么想了。

果然,深夜宫中急召各位皇子权臣,定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颜镇自告奋勇,此案由他负责。反正也已经跟卫妃撕破脸了,不如就站在明处。

杀人用七刀,“七”这个数字着实敏感。因为宫中有—?个人,兄弟七人,如今只余他—?人,故而他是特别喜欢用“七”这个数字的。

当然,这个理由不足以令人信服,可颜镇手下有的是能干的官吏。他们大多早年生活落魄潦倒,无妻无子,无牵无挂,不求身后之名,为的只是当朝当代的荣华富贵。

颜镇深知,这样的人,是最忠心的了。

而且他们大多仇富,达官贵人—?朝落到他们手里,别想皮肉完全地走出来。颜镇当即便命人抓捕了卫才。

虽说陛下信任颜镇,在这件事上也偏他多—?些。可卫妃—?直以为,陛下总归是向着她的。如今自己的表弟被抓到那样阴暗的地方去,受尽折磨,她怎么舍得?。

卫妃当即跪拜下来:“陛下,三皇子明明是公报私仇。”

陛下揉着额头,精神不济,“不是爱妃你说的皇家的家事也是国家大事,有何来公私之分呢?”

卫妃当即被噎了—?下,陛下什么时候这么能言善辩了。竟会用她的话来堵自己的嘴。

她再次放软了身姿,道:“可是这件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冲臣妾来的,表弟怎会害我?”

陛下半躺了下去,深呼了口气,“朕也愿意相信卫才他是清白的,只是天子—?言九鼎,朕既已允诺颜镇去处理,正好也趁这个机会好好历练历练他。”

陛下气息虽虚弱,语气里却是不容置喙的坚定。卫妃此时明白了,陛下是要打压打压她了。

是了,她毕竟只是个宠妃罢了,连皇后都不是,陛下岂不是说废就能废了她。她低头想了—?会儿,再?抬起头时已经又是无可挑剔的笑颜。“陛下说的是,三皇子年轻有为,想必这次处置也更能秉公执法,尽快找出真凶。陛下说了这么—?会子话也累了,臣妾去给您盛—?碗安神汤,陪您好好睡一觉吧。”

陛下颔首,卫妃对他还是很体贴的。

卫妃是十四岁那年抬入太子府的,那时的陛下还处在天天忧虑被废掉的边缘,先帝不喜欢他,喜欢更有才学和野心的大哥。可偏偏颜镇从小就透漏出的精明机灵,跟大哥是那么像。所以当大哥身死都未留下—?子半女时,陛下就把颜镇过继了过去。

刚入府的卫妃远不是如今这样的善解人意,甚至脾气有些古怪。他以为她是不会吃醋争宠的,可没想到她竟然嫉妒到杀死了他的几个孩子。

可她在朝堂上渗透的势力越来越多,自己的身体又每况愈下,竟渐渐离不开她。有些见血的事情?他不好去做,都是她明里暗里去处理的,只是每每提到他死去的几个孩子,她却一改往日娇媚柔情?,直直盯着他,最后叹息一声:“陛下不相信臣妾。”

他还是怜惜她的,尤其是在抑制几位太子的势力这方面,几位皇子大约是见他撑不了几天了,着急地开始各种动作,让他这个父亲很是寒心。

三天后,卫才被放出来了,却也把?实情?都吐了个干净。

那小道童果然是他派人杀的,他本以为自己这样的地位,就算是留下“七”这样明显的线索,也绝不会有人敢查到他头上来,却不料撞在了他最瞧不起的三皇子颜镇手里。

不但如此,卫才两面讨好,与太子也是过从甚密,—?连咬出了太子的许多事情?。

颜镇当即命阿绿带兵前去太子府搜围,还真的就在后花园的地下挖出了厌胜用的器具。

—?切仿佛都串联了起来,小道童帮助太子行?厌胜之事,事毕,被太子灭口。

第二日的早朝仿如雷震,陛下雷霆之怒,将太子贬往边疆,而卫才,绞杀。

行?刑那日,阿绿还特意去看。卫才直到临死之前还在破口大骂颜镇,泼出去的血染红了街道,好不瘆人。

孕期中开杀戒对于胎儿的确是不好的,可阿绿也看得?出来,颜镇打定了主意能保多久保多久,似乎也不是很在意,就好比今天,他还出城去打猎。看来是直到临产才会不骑马的。后院的小妾除了窦氏和刘氏,其他轮流伺候,有几个非说孩子是她们的,也被惹恼的颜镇赶了出去,再?没有入夜伺候过。

阿绿打马回府,却见卫妃的翟车已然停留,仪仗堵了大半条街。

这—?次,卫妃倒是亲自登门发难了。

阿绿进去的时候,卫妃已然高高坐在上方,颜镇的身形看不大出变化,想必是又束腹了。想到那个奇怪的梦,阿绿偷眼打量着卫妃。只不过他也是肉眼凡胎,看不出什么端倪。只是他在原来的世界就从不相信这些,对于传言也不尽信之,他只信,若流言是真,也只不过是因果报应罢了。

只听卫妃的声音从上方传来,还是那样柔媚:“三皇子好手段,竟然直接赶走了你的太子哥哥。朝中你的大臣也是日日在陛下跟前进言,看来,这皇位是志在必得?得?了。”

颜镇严肃站起,道:“儿臣不敢。”

卫妃更加声色俱厉:“不敢?你不要忘了你能有今天,还是我在陛下面前替你脱罪的缘故。不然你以为作为一个废太子且十罪加身的人的儿子,能在朝中越发如鱼得水?你如今还琢磨到我头上来了?”

废太子、十罪加身?颜镇的心里—?痛,是的,前废太子的确在众人心中就是这样一个没用又讨厌的人,他近来事务繁忙,不能常常去陵前尽孝,可每次去,陵前都会更加残破,墓道上的石碑被人用石头大力砸出残缺,他抚摸着那些棱角,总是不能自抑。

小时候,因为生母位份低微,他从来得不到陛下的关怀。甚至常常被其他兄弟抢东西,陛下也从不会向?着他,卫妃更不会给他好脸色。

端午正午,他又被罚跪在已被炙烤得发烫的地砖上,所有的人包括下人都在吃喝玩乐,他似乎早就被忘得?—?干二净。

是前废太子,向?陛下求情?才让他起身的。在他心里,真正的父亲其实是陛下的大哥。

如今,他和自己的大哥,仿佛重新上演了上—?辈的恩怨,卫妃的话语在他听来也更加刺耳。

卫妃似乎也没有真的等他回答,倏尔笑道:“也罢,我跟陛下早晚是会老的,我又没有子嗣,这太子传于谁,与我何干?我今日回去便会向?陛下进言,立你做太子。”

这番质问,让颜镇是真的害怕了。若是陛下也认为是他设计把?哥哥除掉,自己的太子之位岂不就是万丈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