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立怒气冲冲的看过去,看清来人是季柏岑后,嘴角愤怒的弧度僵在面皮上,讪讪一笑。
季柏岑拿过江羡年手上的排球,径直走到林大立身边,凤眸狭长,说话时轻轻撩起眼角:“巧了,我也没有搭档,一起练啊。”
人在危险面前有恐惧的天性,林大立对季柏岑这张脸和这个名字都不陌生,想到他军训时的所作所为,头皮一阵发麻。
原先议论声很大的直男在季柏岑出来后,也不再大声嚷嚷,只隔着一圈圈看热闹的人往里瞅。
万万没想到,季柏岑的目光在转了一圈后锁定在他脸上,轻飘飘地“哦”了声:“还有你。”
陈伟伟中等个头,五短身材,脸上还有青春期留下的痘印,在男生人均1.8m的沛川电影学院根本不够看,更别说对上季柏岑1.89m的身高,将将只到他肩头。
听到季柏岑喊自己,当即梗着脖子抬起头后退两步,用声音的大来衬托底气的不足:“你是不是有病啊,关我屁事!”
无意瞥到他那条起球的围巾,季柏岑不掩嫌恶的皱皱眉:
“你也知道关你屁事。”
“喊你是为了告诉你,基佬也有审美,你这样的——”
“呵。”
一个“呵”字,意味深长,无声胜有声。
不知道是谁先笑了一声,一传二、二传三地,人群中很快爆发出阵阵大笑,往季柏岑身边那人投去各种视线。
被围观看笑话的滋味不好受,看清其他人眼里的奚落和嘲笑,陈伟伟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羞愤和恼怒交加,垂在身后的手缓缓握成拳状,但对上季柏岑深不见底的神情,又开始发憷。
陈伟伟恶狠狠的瞪了季柏岑和江羡年一眼,绕过季柏岑灰溜溜离开。
季柏岑忽然横出一只胳膊,居高临下地睨着他:“我让你走了?”
陈伟伟攥起拳:“季柏岑你别太过分。”
“我警告你,这是在学校,在上课,这么多人看着,我就不信你公然闹事,能不受一点处分!”
季柏岑低头看着他的脸,忽然勾了勾嘴角扯出一抹恶劣的笑:
“你看我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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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同学对不起。”
“季同学对不起。”
“关我屁事。”
“关我屁事。”
排球场上,喊江羡年一块练排球的两个人面对着面,在无数人的目光注视下,不断重复各自嘴里的话,胳膊上还带着被排球砸了不知道多少次留下来的深红痕迹。
季柏岑则当着众人的面,牵过江羡年的手,目不斜视地离开了排球场。
江羡年怕冷,皮肤温度也凉,哪怕现在穿着厚重外套捂得严严实实,手也是冰的。
来自于另一个人的热意就显得格外清晰。
季柏岑一言不发地抓着他的手往前走,他站在季柏岑身侧稍微落后一点的位置,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季柏岑轮廓分明的侧脸和高挺的鼻梁。
眼前的侧脸和操场上挡在他身前的身影在脑海里重叠,张扬明艳,带着些养尊处优的矜贵与嚣张。
随着走动时带起的气流,对方身上传来的冷香钻进鼻尖。
江羡年忍不住轻轻嗅了一下。
他说不出季柏岑身上的味道,只是觉得很好闻。
“谢谢您。”
江羡年轻声道谢。
季柏岑身形一晃,很快松开江羡年的手,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声音微冷:“不必。”
“我只是不想被人说季柏岑连自己的情人都护不住。”
“今天换做其他人,我也会是同样的做法,与你无关。”
听到他刻意强调划清界限的语气,江羡年没什么反应,季柏岑是他的雇主,他们本来就是钱货两讫的甲乙方关系。
季柏岑帮他出头,他应该表示感谢;季柏岑态度恶劣,那也是雇主的权利。
他并不把这件小插曲放在心上。
江羡年看着季柏岑,认真地点点头。
那双浅茶色的眸子里,好像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在意。
对上江羡年澄澈双眸,季柏岑冷哼一声,转身大步离开。
江羡年打工久了,遇到过很多莫名其妙的人。
有的路人会对人形玩偶拳打脚踢,又或者大力抱紧,勒得玩偶里面的他喘不过气;有餐厅里吃饭的顾客,会对服务生动手动脚;还有喝醉了吐一地的醉鬼会骂骂咧咧地动手打人……
对比起来,季柏岑的阴晴不定倒是没那么难处理。最多是魔法攻击,不会造成实质上的物理伤害。
从口袋里拿出另外一张卡,江羡年亦步亦趋跟上去,在他上车前喊住了季柏岑:“有时间的话,可以跟您聊一下吗?”
季柏岑微微偏了下头,没理会他,打开车门坐了上去,紧接着就传来了引擎发动的声音。
江羡年搓了搓发麻的脸,刚想转身,季柏岑就降下了车窗:“说。”
江羡年走上前,把季柏岑给的卡用两手拿着,递到他面前:“两百一十万就够了,这些还给您。”
季柏岑的意思应该是想他随叫随到,可能三年里,他都没办法再去兼职赚钱了。
两百万用来还债,剩下的十万用来交学费和生活费。
季柏岑有些惊讶,睨着他手上的卡,语气生硬:“要不要随你,我给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给的太多了。
江羡年怕季柏岑吃亏。
也怕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给够相应佣金的劳务。
他低眉抿了下唇,抓着自己的衣角,又缓缓开口:“我们需不需要拟定一张协议?”
“明确我的义务,明确什么时候解除合约和违约的条件。”
季柏岑脸色“唰”地沉下去,攥着方向盘的手指节泛白,语气夹枪带棒:“你业务还真是熟练。”
江羡年低头看着自己脚尖,没说话。
北门本就人流量少,还是上课时间,几乎没有人经过,季柏岑和江羡年两人一个在车上,一个站在车窗前,谁都不说话,空气分子中漂浮着岑寂的静谧。
江羡年轻微的咳嗽打断了这场不知道会持续多久的寂静。
季柏岑下意识看过去。
细长白净的手捂在嘴上,因竭力控制咳嗽的声音,眼角憋得通红。
随着他的动作,宽大的卫衣袖子落下去,垂到手肘部位,露出白皙的小臂,以及小臂内侧被排球砸出来的大块痕迹。
别人被球砸到了,红肿过不了多久就会消,江羡年的不仅不消,反而变成了更刺眼的青紫色。
心里最软的那个部位像是被人用针扎了一下。
季柏岑自嘲一笑。
半晌,指代不明道:“也好。”
江羡年还在想那句“也好”指的是什么,季柏岑已经把他塞进了车里。
两人隔得很近,季柏岑手搭在车顶上看他:“希望你认清,我们只是白纸黑字订下的契约关系。”
说这话时,季柏岑目光紧紧锁在他脸上,好看的眼睛像是覆了一层薄雾,让人难以看清其中情绪。
眼睫翕动,江羡年不轻不重地“嗯”了声。
季柏岑松开他,绕过去坐到了驾驶位。
路过商业街,车子在路边一家药店前停下。
季柏岑解开安全带:“下车。”
江羡年掩上车门,跟在他身后。
药店里的导购热情地迎上来,江羡年站在门边,见季柏岑去货架前拿了些活血化瘀的药,就冲自己走过来。
然后站在他面前用眼神示意旁边的体重秤。
江羡年茫然地站上去。
季柏岑眉梢微挑:“55.3kg。”
江羡年不明所以,不过也没那么强的好奇心,季柏岑不说,他便不问。
从药店离开,季柏岑带江羡年去了私厨餐厅吃午饭。
“一家”私厨饭馆,就在正位于市中心的繁华地段,明明身处车水马龙之间,却从装修风格到氛围,弥漫着一股子安静简朴的气息。
入门后是一座木质拱桥,桥下人造溪流水声淙淙,过了桥,包间用镂空木门隔开,既满足了隐蔽性又具观赏性。
江羡年和季柏岑在侍者的引路下,到了进门数第三个屋子。
把外套脱下来搭到门边的衣架上,季柏岑坐到桌前,点完菜后,单手支着下巴,懒洋洋的看向江羡年:“那么我们来明确具体条款。”
江羡年坐到他对面。
季柏岑:“合约为期三年,这三年里,我可以随时取消协议,也可以包养其他情人或者追求别人。”
“但你不能。”
“而且不能接受其他人的追求。”
“否则赔偿十倍违约金。”
江羡年没有异议。
看着他“金主说什么我都没意见”的表情,季柏岑气血翻涌,眼不见心不烦,索性移开眼:“除了基本的暖床事项外,我还有两条特殊要求。”
江羡年挺直身板对上他的视线:“嗯,您说。”
季柏岑给自己倒了杯鹿岛花茶:“江羡年,我不知道你是出于什么目的才会任人欺负,也不想知道。”
“但今天是我把你带走的。很多人或许会对我们的关系产生误解。”
找江羡年当陪玩或者代练的老板,有时候会不喜欢让游戏里的好友知道他们找了陪玩。
江羡年以为季柏岑也是类似的想法,仰起脸安静等他说下文,就听季柏岑不疾不徐道:“所以以后在外面不要给我丢脸。”
“你解决不了的,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