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心亭已经被梁樾禁了,他陪小宁王可以进去,她怎么去?还有什么叫襄王之意?他凭什么这么说?!
连小宁王那里都传谣了?
宁纾懊恼,那她该怎么接近梁樾搞他的药?
继续卖她的“求而不得”的怨妇人设吗?宁纾这几次与梁樾的接触,次次都讴得慌,既怕被他认出来,又怕在他面前遭到过分的羞辱。
毕竟梁樾不再是以前的小小少年,也不是异客敌国的囚徒,而是总揽朝政、放眼天下的摄政。他本就谋略缜密,如今年纪愈长,宁纾甚至看他的神情,都要想半天他究竟是什么意思,着实辛苦。
他究竟对她是何意?
如果认出了她,不相信她的说词,那为什么不像之前那样,逼她承认自己是孟季、是阉人庆呢?
如果接受了她的说词,那为什么任由这些流言蜚语直上尘嚣呢?
系统那个鬼怪说,梁樾一生未有娶妻,那么……是不是意味着,他对她其实,只是为了晋使的到来而做出的一些姿态?
这么一想,宁纾心情莫名有些复杂的郁闷,她咬了咬曲起关节的食指,唇指相触的感觉令她一阵心悸。
打住!
不能再想梁樾的事。
她与他此生再无瓜葛,她是宁纾,是喜欢晋成表哥很久很久的宁纾,是日日诵读晋书、学习晋王室礼节习俗的宁纾公主,不是孟季、也不是阉人庆,她与他,只是一场噩梦。
和他有肌肤之亲,有爱恨交织的是孟季与阉人庆,与她无关!
就算如今他爱她,找她,那又怎么样?他杀了她两次。宁纾算了算,如今爱恨相抵,就当是从未认识。
既然完成了任务,那么就一切回到原本的位置——他做他的位面之子,她也要回到母后和哥哥身边,与晋成表哥厮守一生。
宁纾每日沐浴练习水性,几日下来有了些成效,但是内心却越发焦急。
湖心亭附近,除了小宁王与梁姬外,谁进去都必须有梁樾的手令,而与此同时,随着晋封长公主后,一切昔日的嫡公主荣宠也渐渐恢复,甚至更上层楼。
流水不断的礼物,令宁纾再也不能骗自己说,这是跪的赏赐,连卷媪她们都不相信了。
这天宁纾练水性憋气时间久了,差点没喘过气来,卷媪吓得直哭,边哭边要宁纾也哭出来:“公主不要自厌,以后的日子还长,等再过几年,公主回想现在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见宁纾脸色晦暗,卷媪想得更多:“是探病那日吗?公主可有进避子汤?公主这个月的月信还未至……”她越说越是害怕,抱着宁纾手抖得厉害。
宁纾听了只想撞墙,肚子里把梁樾唾骂了一千遍一万遍!
“我不是自杀,我只是……”宁纾无语望天,“我和梁樾什么都没有。”
因为卷媪似信非信,宁纾自此沐浴,不敢再憋气太厉害,日子总算是挨到践行晋国使臣,她要出席,并按照梁樾的意思,表达自己对宁国的忠诚,并拒绝与乱臣贼子同流合污的态度。
晋使回国的时机并不好,天气越发严寒,大雾也浓的厉害,眼看着就要下雪,可是梁樾并没有体恤的意思,依旧摆了宴,请了诸多朝臣、宗室陪送晋使。
宁绀装扮一新,鼠灰色的裘衣将她的端庄勾勒出来,细细描绘的眉眼,只为梁樾的目光停留片刻。
近来宫中关于宁纾与梁樾的流言,她听了,但是嗤之以鼻,她不信。
好听的版本是:摄政相国梁樾对宁纾公主一见倾心,有意遵从先王遗命,与之成婚。难听的版本是:摄政相国梁樾对宁纾公主一见倾心,不顾公主心有所属,□□宫闱,强迫了她,欺辱之后将公主视作禁脔。
其实这些年,宁国朝政不算平静,此刻也是暗涌不断,流出这样光怪陆离的谣言,宁绀很是理解。毕竟涉及晋国王子,宁国公主,摄政相国,男男女女的,特别容易做文章,晋国的奸细、宗室那些软骨头,还有宁国固有的贵族势力都在为了各自的目的,推动流言。
想到这里,宁绀盯了盯刚刚出孝的宁纾,露出玩味的笑。
宗室的其他贵女簇拥在宁绀身边,见她盯着宁纾,纷纷讨好她。
“最近的流言实在太过荒谬,简直听了都脏耳朵。”
“就是。相国洁身自好,怎会对在孝之人起了那等心思?”
“纾公主从前仗着宁酉,大家都捧着她,如今我得说句公道话,她着实姿色普通,比绀姐姐差的远了。”
宁纾离得不算远,自然是听到了贵女们唧唧喳喳声。
她转眸看向故作矜持的宁绀:“流言什么的,诸位既然都认定是假的,听了就算了,何必议论传谣?”
贵女们哑了口,纷纷看向宁绀。
宁绀道:“我们是在澄清。”
“澄清是向被蒙蔽的人阐述实情,敢问诸位,你们在向谁澄清?“宁纾继续质问。
宁绀冷哼一声,刚要开口,却见晋使出席,向宁纾下拜。
“敝国王子成盼与公主缔结连理久矣,臣听闻公主已经出孝,心中欢喜非常。此次回国,一定告知敝国王上,尽快过六礼,公主请静候佳音。”
晋使说的情真意切,宁绀本想讽刺宁纾的话顿时也咽了回去,毕竟流言虽然难听,但真假谁都清楚。宁纾与晋成的事情可是板上钉钉,真的不能再真了,她又何必说那些因为梁樾而嫉妒宁纾的话?
宁纾点头:“山高水远,使者一路顺风。”
晋使再拜。
梁樾开口了:“近来宁都多有流言,事关本相与纾公主,不知晋使可曾耳闻?”
宁绀并一众贵女有些羞愧,因为梁樾这么大方一提,她们方才的“澄清”落在附近人耳中,简直是小人聚会,羞人显眼。
晋使微笑:“外臣并未耳闻。”
梁樾目光转向宁纾,笑了笑,眸光清浅,不是少年的生涩,而是活色生香的大美人,有勾魂摄魄的蛊惑:“传闻,本相意欲遵从先王婚约,迎娶纾公主。这是真的。”
轰!
大殿内如沸水翻腾。
克制不住的人语喧哗和杯盏落地的“呯嗙”声交织在一起,忽远忽近,又似金石暮鼓,击穿耳膜,直冲心肺。
宁纾呆呆张开嘴,思维模糊,大脑一片浆糊,只看得见梁樾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他牵起她的手,她才如同被蜜蜂蛰了一般回过神。
“你说要娶我?”宁纾听见自己的声音发飘,一时有种不真实感。
梁樾注视她的目光,亮得像星辰,他握紧了她的手,道:“愿与公主结百年白头之约。”
轰!
若说先前对他坐正流言还有各种解释,但是此刻离得近的人皆是呆若木鸡。
半饷,宁绀涨红了脸,转身跑了出去。
宁稗激动地带头恭贺:“贺相国与纾公主!”
继而是山呼海啸的“贺相国与纾公主!”
“贺相国与纾公主!”
“贺相国与纾公主!”
“……”
晋使怎么走的,宁纾不知道。
梁姬和小宁王怎么走的,她也不知道。
她只知道,群臣散场时,梁樾依旧握着她的双手,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近在咫尺姿态,气息炽热。
梁樾见她用饱受电雷鸣后的表情问他:“为什么?”
为什么要娶她吗?
她咽了咽口水,找回自己的一丝清明,但又似更加混乱:“你是不是,是不是把我当成了什么人?或者是为了让晋成表哥难堪?其实,我跟你并不合适……你、你这样也是勉强了自己,以后后悔了……”
“臣没有把公主当成别人,臣也不是为了国事可以卖身的人。能与公主成婚,臣乐意之至。”梁樾伸手抚上她的发,温柔道:“臣曾在泮宫偶遇公主,心生爱慕,自此难以自控。”
他看着她难以置信的脸,胸口发烫,心中似被羽毛刮过,痒痒的暖意蔓延至四肢百骸。他从前的一切错过都可以重来,一切后悔都可以弥补,一切对温暖的渴望都可以实现,从前对于先宁王摆布他、欺辱他的愤恨,因为这一别有用心的婚约,化作乌有,反而生出了感激之情。
他要成亲了,和她在一起生儿育女,相伴一生。
送宁纾回遣云宫的一路上,梁樾知道她在怀疑什么,但是她既然不承认,他也不会说。
宁纾公主是他的妻子,足够了。
当晚下了厚厚的鹅毛大雪,梁樾出宫回相府的路上,车轮发出辚辚的声响,如同岁月的滚动,静翳、悠远……
喜明显感到相国是非常高兴,他心下焦灼,他知道总有一天相国会因时光忘了他的兄长,可是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突然到他没有丝毫准备。
他站在廊下,盯着不断降落的雪花,心仿佛被埋藏在千年冰雪之下。
远远有人过来,这么晚了,相国召见什么人?喜强打着精神,仔细一看,是寺人典,当初奉命将宁纾公主带回来的那个。他此次又带了……国巫乩?
喜有些疑惑,相国并未发病,怎么突然延请国巫?
喜与国巫乩见礼,赶紧去禀报,果然相国立刻接见了他。
喜在廊下与典一并站着,心里空落落,就像这夜空,似是破了个大口子,他只是个弄臣而已,相国有事只会通过典,而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好想阿兄……阿兄……你在哪?
烛火噼啪爆了一下,火光跳动,室内为之一暗。
国巫乩额头青筋微露,隐有汗出,在烛光下发出腻腻的反光,他敛目问道:“相国缘何想停药?”
“我每每不能自控的时候,服药的确能够压制。但是,”梁樾皱了眉,目光凝视国巫乩:“服药后总会产生幻觉,感知不到身体,也没有七情六欲,身体冰冷仿若死尸一般。”
国巫乩轻舒一口气:“这药就是这样,其实并无害处,过了药效就好了。”
梁樾盯了盯国巫乩镇静的脸,直说了:“我欲绵延子嗣。”
“殿下…”国巫乩惊慌之下,喊出了原本在梁国的称呼:“殿下可知停药的后果?”他颤了颤声:“可能真的会嗜血、嗜虐、会疯……”
梁王室中得此暗疾的王,无一不是以饮血为癖,残虐暴戾,杀人如麻,喜怒无常。
“只停一阶段,待公主有孕……“说到这里梁樾顿了顿,他郑重告诉国巫乩:“若我不能与她生下孩子,求而不得,才会疯。”
作者有话要说:上星期家里有事。更新不勤。让大家久等了。感谢在2019-11-2421:55:23~2019-11-2602:29: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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