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她是谁

孟季死的那么惨烈,竟然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宁纾心底划过一丝古怪。

她明明记得她作为孟季死的时候,他紧紧抱着她,力度甚至要把她揉碎,她还担心死得太突然、太惨会不会给他留下心理阴影。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少年,前一刻还和初恋甜甜甜,后一刻眼看着初恋死在自己怀里,无能为力,怎么着都虐暴了。换做是她,她要是梁樾,得心痛死吧,怎么会在孟季棺木经过的时候,都不肯相见呢?

不过联想到,当初晋国攻梁,季氏封地死了那么多人,停战后众人均是逝者已逝,生者已歌的状态,毕竟是大争之世,四战之地哪有那么多生离死别的愁苦?一个夭折的小女孩而已。

季氏也同样不记得她这个女君,不是么。

可是……

梁樾明明表现出很在意她,很在意她,在意到跟季氏的联姻都不再遵守,在意到连宁国公主都能放弃,在意到不惧鬼神男女之分……

这就很古怪。

这其中必定有原因!

宁纾慢吞吞往梁侯府走,昨夜的意外,虽然阉人庆因为不是第一次,不算疼,但是总觉得很异样,很别扭。

“大夫有礼。”一个戎装青年突然出现:“太子殿下有请。”

大夫?

太子殿下?

宁纾有点懵,阉人庆是蔡国的上大夫,是国战的主将,这个称呼,自从她穿过来之后,再也没听过。

见面的地方不算太远,但是有点囧,是个女闾,她一个阉人去逛女闾……太子哥哥考虑过她的心情吗?

与太子哥哥见礼,来了个眉目清秀的白皙少年服侍茶水。

少年的皮肤极细嫩白腻,奉茶时露出的手如玉一般,非常好看,很有食欲。

“殿下这是何意?”宁纾瞪着太子哥哥,在她印象中哥哥从来都是温文尔雅,君子作风,怎会在女闾厮混,这是要性贿赂她?我的天!

“大夫两次助我避开梁国子的阴谋,我愿与大夫君臣际会。”宁酉温温一笑,很是亲切。

太子哥哥说的两次,是指她在宁纠抢功时站了梁樾,以至于宁纠当时只是小惩,也没有牵连到太子哥哥身上,还有就是巫蛊事件她特意提醒换了巫喑的事。

现在和梁樾的关系一团乱,她也想分开冷静一下,可是系统不做人,只给三个月时间,唯有忍痛拒绝了。

“多谢殿下青睐,小人也愿为殿下效力。只是,”宁纾想了想,“若小人在梁侯身边,必定更为殿下立下更多功劳。”

宁酉摆摆手:“我本也是这个意思。大夫与梁国子周旋,很是危险,但是我给大夫一个承诺。待我登基后,大夫在蔡国何等地位荣宠,在宁国也同样。”

宁纾:……

原来如此,她还当太子哥哥怎么突然瞧上阉人庆了,原来是让她给他在梁樾身边当卧底啊。

看出宁纾的失落,宁酉指了指一旁伺候的清秀少年:“此小儿年十五,名术,身世清白,可充你我信差。”

原来这少年是信差,不是贿赂……有点囧,不过宁纾很快调整了心情。

“大夫在蔡国的封地,我也命人发还给你了。大夫的弟弟喜如今也在那里。”宁酉看了眼术。术一低头,从衣袖里掏出一小卷竹简,莹白色的手,骨骼玲珑,配上泛青的竹简很是秀色。

宁纾接过,展开一瞧,上面说喜在蔡地很好,仆从伺候,与往日无差,叫他不要惦记。喜不识字,应当是别人代写的,但明显是喜的口吻。

发还封地施恩,扣留弟弟喜是威,太子哥哥对阉人庆,居然如此小心、用力,令宁纾泛起一阵难过,哥哥忌惮梁樾竟然到了如此地步。

“殿下放心,小人一定竭尽所能,为殿下办事。”她尽力表现出感激和心惊的模样,让哥哥放心。

宁酉登车离开的时候,宁纾自是随送,却见有仆从递了一个木匣过来,里面是一对堪比蔡侯璧的羊脂玉镯。

这羊脂玉镯……宁纾认得,便是那日仲春,被个戴面具的人买走,说要送给他妻子的那对。怎么在太子哥哥这里?

见阉人庆一直盯着瞧,宁酉露出抱歉的神色:“此物是友人托我交给别人的物品,若大夫喜欢玉,我会让术带些过来给大夫赏玩。”

难道那天碰上那个人,真是晋成表哥?晋使已经走了,他怎么还在宁国?他在哪?礼物是在女闾送出,那么今日,其实是太子哥哥与晋成表哥密会?

现在,由于她出现带来了改变,虽然宁纠和巫喑还是和原来一样死了,但是太子哥哥逃过一劫,没有被关在沥山,晋成表哥也突然出现了。只是这么危险的局势,他来做什么?那次他戴着面具买礼物,就是给她买的?

他的妻子……

妻子……

到了梁侯府,下马车时扯到力,身体上的不适再次提醒她昨晚的意外荒唐。梁樾的体温、呼吸、触摸似是刻入她的魂识一般,根本就不是她所设想的那样,仅仅是身体上的接触。

她想得太简单了,太简单了!这叫她以后见了晋成表哥,与他成婚后,该如何面对他的接触?

宁纾闷头进了府,走了一路,却听前面喧哗一片。

乌糟糟一群花红柳绿打扮的鲜嫩少年。

这是?

侍从礼瞧见他,撇撇嘴:“跟你一样。”

跟她一样?“阉人?”

“兄长误会了,我等虽也貌美,却是十足的男人。”其中一个搔首弄姿的少年扭着腰过来。

“听闻兄长最得君侯欢心,以后弟弟们都有赖兄长指点了。”

这是?

侍从礼一脸看戏,嫌热闹不够大:“是封地献上的少年郎。庆你年纪也不小了,又伺候过不少人,指点他们一二,别徇私啊。”

“这些都是献给君侯的?”宁纾的声音不自觉有些尖利,不过好在阉人声音都是这样的,众人也未在意。

她想了一天乱糟糟的心情,在此刻终于明朗了——梁樾睡了阉人,阉人怎么睡?为什么她不是女子,梁樾都能睡?而且昨晚……不止一次。

梁樾对这种事情的热衷,宁纾做孟季的时候就知道,现在换了阉人庆的壳子,感受的更加深切了,哪怕阉人庆的身体够历尽千帆,也吃不消,以至于她难受了一整天。

他这些年没有妻妾,难道都是和少年?

宁纾有些恶寒,回房后,重新洗了澡,往被子里一钻,一会想孟季死后大家的古怪行为,一会想太子哥哥如今的处境,一会想梁樾的男女不忌。

不过多时,门被推开,一个人走了进来。

“今夜怎么不来我房间?”是梁樾的声音。

宁纾一惊坐起:“你怎么来了?”

今年的天气反常,热得很早,她刚刚洗过澡就钻进床榻,只穿了很薄的内衫,未束的湿发裹了她的肩腰,勾勒出这具身体纤细的腰身,湿透的薄衫微微透出肉色。

梁樾今日病愈上朝,宗室人人如同苍蝇闻着臭肉,恨不得群起攻之,应付完毕后,回到官署,这些天积下的各类政务也被下属抬搬着,纷至沓来。直到天色将暮,才算处理完毕,惦记起宁纾,他不禁心如春水,唤了从人匆匆回来,却左等右等,不见她来寝居,便自己来找她了。

“同起同卧,只一夜就跑了?”梁樾的目光静静落在她的身上,渐渐幽深。春衫湿薄挡不住皮肤的颜色,春被被她胡乱卷着,也露出了脚,脚趾莹润,脚踝纤细。模糊的记忆里,孟季的脚,他从未见过,不过料来女子的必然只会更纤婀动人。

似是感受到他目光里的灼热,那只脚缩了回去,她抬起脸,湿发黏在脸上,反倒有种迷离的美感。

“我今日有些不舒服。”

“不舒服?”梁樾下意识道:“经期?”

说完,不仅宁纾脸腾地一裂,梁樾也有些发僵。

他咳了一声,走近,往她身边一坐,刚沐浴完的清新味道很是沁人心脾,不知道是头发里的,还是身上,还是……梁樾眸色渐暗,扣了她的腰,让她与自己相贴毫无缝隙,便压了下来。

宁纾手忙脚乱,抵住他的胸膛:“我真的不舒服。疼了一天。“

梁樾这才停下动作,目露关切:“怎么了?叫医者看了么?”

“没有。”宁纾见他一脸迷惑,好似真的不知道她为什么疼,当下来了气:“虽然说同起同卧,但是也不能天天这样吧?”

“为何不能?”梁樾听明白了,又是没病装病,放心地埋首亲她的脸颊、脖颈。

被这样亲吻,阉人庆的身体又软了,微凉的鼻尖蹭到她的耳蜗,激起一阵颤栗,宁纾简直抓狂:“殿下这些年天天都这样吗?”

“昨天是第一次,”梁樾倒是停下了,亲吻她的耳垂,蛊惑道:“的确销魂食魄,如登极乐,以后天天这样,你开心吗?”

第一次?

宁纾有些懵,他竟然是第一次,就跟个阉人?没有和女子有过吗?这么一想,昨夜他不知节制,今天不知道她哪疼,似乎就没那么可恶了。毕竟在做孟季的时候,一直在备嫁,各种婚后的夫妻相处都听了一耳朵。

她试探道:“我把曲送回去了。”

梁樾“嗯”了一声,手摸上了她的脚踝,果然如想象中一般纤细,仿佛一折就能断。

“听说,当年我死了之后,大家很快就忘了我。”宁说继续说。

梁樾放了她的脚踝,盯着她的眼睛示意她继续说。

“我是孟季的事,殿下会让大哥知道吗?”季武子该知道吗?

“不会。”梁樾斩钉截铁:“此事过于匪夷所思,最近又出了巫蛊案,不可对外说这些。你我夫妻,我会好好待你一生,你别怕。”

突然被告白,宁纾心里有些涨涨的,可是太子哥哥那里、母后那里、晋成表哥那里,都需要交待,只能对梁樾抱歉了。

“嗯。”

梁樾将她抱入怀中,轻轻抚慰:“季氏已经忘了你,你也不要记得他们。你站在他们面前,他们都毫无反应,你只有我。只有我认得你。”

抚慰一点效果没有,反倒令宁纾更紧张了,季武子和曲都没认出她,是因为她本来就不是孟季,她和他们的相处,不过三个月,只不过因为她有系统的信息灌入,所以尽量言行习惯贴合本来的人物。所以季武子和曲的反应才是正常的,被梁樾认出来才是不正常的。

但是她咬了咬唇,忍了没问,他究竟怎么认出的,他有没有发现……

梁樾越抚慰,越感觉到手心下的身体没有变软,更是更加僵直了。他认得她,认得的是泮宫落水后的孟季,那么究竟她是谁?

她为何又突然成了阉人庆?

不管她是何人,孟季是他的妻子,阉人庆是他的俘虏,这么多年,少年时的恨、妒随着她的早夭已经散了,如今她是蔡侯美人,仍旧是他的,他一个人的。这是天意,注定她兜兜转转始终是他的。他又岂能天予弗取,暴殄天物?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瑟-希、桃宝儿、雪梨雪梨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