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纾跑回季氏的时候,发现今日季肥休沐在家,随随便便打了招呼,扑进房中,幸好遗书还在。扔进熏炉熏黑了事,才放了心。
此事才毕,曲领着季肥那里的家臣过来。
“王子樾晋封太子,恭喜女君。”家臣恭维后,孟季居所内的所有奴仆全部跟着恭贺,比过年还热闹。
原来他今日未来,是因为晋封的事。宁纾恍然。
曲高高兴兴地散了些喜钱下去,那家臣又说:“女君,太子殿下传话来,说要为女君设生辰宴,地点就在泮宫。”
生辰宴?在梁宫?
也太麻烦了,又不是什么大生日。宁纾有些愁闷,她随时要完成任务离开的,喜事办成丧事,太惨了吧?
得拒绝。
她只想悄悄地来,静悄悄地离开,这个退场方式太过吓人,换季氏父子都接受不了,更何况……她在想什么,梁樾他,他接受不接受的,她何必管那么多?
“曲,叫车来,随我入宫。”宁纾决定不拖了,就今日吧!
现今的梁宫似乎比宁使来之前,更家肃穆了些,莺歌燕舞的统统不见了。是因为冉冉升起的新的当政者并不好声色,也是因为宁使搜刮了很多女乐琴师的缘故。
她乘车一路行到淄台,恰好看到离开的梁姬公主车架。
曲扶她下车,不屑地说:“自王子,太子得势后,她日日往大谏州吁家里去耀武扬威。大谏都已经另和别家定亲了,她这样,也太难看了吧。”
宁纾摆摆手喝止了曲,但也倍加奇怪,按说州吁是梁樾的人,他又和梁姬算是郎情妾意,怎么不能再续前缘呢?季氏都扭腰了,那个和州吁定亲的人家怎么也没有主动退婚呢?梁国竟有如此强横的家族?
在寺人的引道下,宁纾跟着走到了淄台的最高处。
梁樾一个人站着,凭栏眺望,不知道在想什么。
宁纾伸脖子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是远处的都城?是近处的冷宫?
“你来啦?”梁樾转头,眉眼舒展。脸真是好看,像是有月光洒在了白璧上。
“嗯。我听说你要给我办生辰宴的事。”宁纾还没说完,梁樾就开口让寺人带着曲退下。
一瞬间,此处高地只有呼呼的大风和他们两个人了。
宁纾继续说:“其实并不是什么大生日,我在季氏设宴就可以了。在宫里办,太隆重啦。”
梁樾没顺着说生辰宴,反倒看着她说话的嘴一张一合,倒令宁纾心里毛毛的。
莫非口脂沾牙上了?总不会是牙上有什么吧?
她不由侧过脸,有些懊恼:“你看什么。”
梁樾却是走了过来,突然抱起她。
宁纾吓了一跳,还没等挣扎,就被放坐在了栏杆上,背后是高台凌空,有雀鸟飞过。手边并无可拉扯的东西,只能抓着梁樾的胳膊。
她刚想发火,喝骂,却见梁樾面无表情,眸色幽幽地盯着她。
怎,怎么了?
“孟季,你爱我么?”梁樾问。
“怎么突然问这个?自,自然是……”宁纾心里越发毛了,吞吞吐吐。
梁樾唇角勾了勾,突然松手。
重力拉着宁纾就要往下掉,大风吹乱她的发髻,吓得她赶紧弹起,一把抱住梁樾的脖子,心脏砰砰砰砰跳个不停,如同打鼓一般。
“你干什么?!”
却不想一下息,她的发后被他挽住,冰凉湿热的吻,铺天盖地而来。
宁纾脑中霎时空白,刚想挣扎,但,若是她不再抱住他脖子,掉下去怎么办?!
梁樾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松手了,可是在她抓住自己的那一刻,又忍不住心软,她攀住自己的那一刻,一股冲动,似是想将她剥皮拆骨,生吞活剥的冲动,窜进了四肢百骸,他也顺从着这么做了。
原本只想惩罚她、啃噬她的吻,却在一触到那柔软红唇,似猎物掉进沼泽,蜜蜂陷入花蜜,窒息般的诱惑,令他越吻越深,越吻越是迷醉,缠绵浓烈,手臂渐渐环上她的腰,越收越紧,托着她发后的手也弄乱了她的发髻,把怀中的人吮吸得面色潮红,连环住他脖子的手臂都渐渐开始乏力。
宁纾气息喘不过来,又不敢挣脱,只能任梁樾箍在怀中肆意轻薄,虽不是第一次被他亲吻,可是这一次分外令她心惊胆战,明明是销魂的触觉引发了全身的悸动,可是这缠绵带着古怪的力度,使得她微微有些刺痛。
突然,腰间一松,她的腰封!他扯了她的腰封!
宁纾也顾不得掉不掉下去了,一把抓住他那只手,躲避着他的唇,恐惧愤怒地喝道:“你干什么?!放开我!”
梁樾终于停下动作,静静说:“你是我吻的第一个人。”
???
宁纾无语了:那又怎么样?初吻对象就可以变态了么?!
“这种事情,有过一次就会想第二次,每一次都想比上一次更深入。”梁樾的目光认真盯着她:“我是这般,你呢?”
宁纾方才被吻得潮红的脸,瞬间猪肝色,连脖子都红了。
梁樾继续说:“自与你这样以后,我想起你,便想与你缠绵,你是否也同我一样??”
艹!
啊啊啊啊啊啊啊!
“别再说了!”给你自己留条底裤吧!
宁纾脑子快炸了。
可是他并没有如宁纾所想:“不过是亲吻,就是如此销魂夺魄,若是能得你在身下娇啼婉转,不知又是何等滋味?”
???!!!!!
死变态!
色狼!
系统?
系统呢?
你不是说他一辈子光棍么?这么个欲求不满的样,像是能打光棍的吗?
宁纾稳了稳心神,再这样唠下去,她可遭不住了:“你先放我下来。”
梁樾松开手,宁纾抓着他的手臂,顺着他滑下来。双脚落地的安全感令她腿都没那么软了。
今天这幅情形,估计再聊下去,就得在床榻上完成任务后死了。
宁纾一想那画面,就浑身直哆嗦,变态!
她待腿软一好,立马推离他三丈远:“你说的都是什么呀!你再这样,我会害怕你的!”
她也说不下去了,更不敢看梁樾的表情,匆匆跑出了高台。
直到在淄台下见了曲,她还心惊肉跳。
曲却是目光怪怪,给上了车的宁纾重梳发髻后,忍不住提醒女君:“女君是正妻,是太子妇。即便是情难自禁,最好还是寻间封闭的屋子吧。方才那地方搞不好会受凉生病的。”
对于曲的言下之意,宁纾已经毫无求生欲了。
但是一股凉意从脚底而生,她拉住曲:“我和太子棠的事,还有何人知晓?”
曲疑惑问:“和太子棠的事?”
宁纾越发觉得不安,今日的梁樾非常不对劲,非常非常不对劲,之前虽有过两次亲吻,但一次是她被下了药主动吻的他,一次是他被允婚后酒醉情迷。这一次,实在是吓人……
“我和他有过那种事情,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曲摇摇头:“应该没有了吧。”宁纾刚想喘口气,又听曲说:“只是有一次,碰上了少舆君,我将他拦下了,应该不知道吧。”
“平舆君乞骸骨归乡去了,少舆君自太子棠出事情,再也没露过面。把这种事说出来,只能激怒梁樾,他不会的。”宁纾虽是这么说,但是隐忧还是搁在心里,盘桓不去。
好在接下来的时间,梁樾所置办的生辰宴依旧有条不紊,各处搜罗的珠宝绸缎也如流水般送入季氏。倒令宁纾缓了缓心绪,猜想自己可能是心里有鬼,想多了,那日可能,梁樾真是血气方刚突然来兴致了。所以说年轻人饮食一定要清淡一些!
对于这些礼物,凡是曲看上的,宁纾都大方相送,把她乐的天天见牙不见眼。
从女君那里当值回来,曲摩挲着手里的越国产的匕首,不时兴起挥舞两下,非常高兴。却见自己的小屋前站着一个人。
定睛一看,竟是季武子!
曲有些不知所措,她的低陋住所怎会令武子前来?
她不由摸了摸最近开始发育的前胸。
却见武子灯火下黑着的脸,似乎能滴出水来。
应是自己想多了。曲哀叹一声,走过去,低头问安。
“我问你。”季武子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浓浓的沙哑:“女君可有,与人同榻之事?”
曲心里咯噔一下,前几日女君从淄台出来,就问她,是不是有人知道了什么。今晚武子专程过来相询,莫非真出事了?
这种事情,在各家女君中,很是寻常,为何女君和武子这么镇重?
“说!”季武子不耐烦,低喝。
曲喏喏不敢言:“女君,女君她……”
季武子好似尘埃落定,又好似被高山压垮,他抿了唇:“好,我知道了。我今日找你之事,万不可让女君知道。”
“武子,为何突然问这个?”曲感觉不好,本来也不敢问的,但是涉及女君,她还是大着胆子问了。
季武子却未回答,步履沉沉地离开仆下们的居所。
为何突然问这个?
是因为今日父亲因为王后被毒哑一事去劝谏太子樾,却得到了一个无法劝谏的理由。
“大夫可知,那毒妇日夜诅咒父王,咒骂于我?”
“知。”季肥依旧劝谏:“但是王后毕竟是太子嫡母,大王发妻,不若将她关在更加安静的地方?”
“那大夫可知,其自从知道梁棠失踪,便吵着闹着要见孟季?”
季肥一时尴尬,孟季和梁棠自幼订婚,别说孟季与王后来往密切,就连他与王后都因为两小儿胡闹的事情很是相熟。
“大夫可知,她得知孟季即将嫁我为妻,口吐恶言,污蔑孟季与梁棠有染。”梁樾滟粉色的唇勾出危险的弧度:“孟季早在梁棠母子势力如日中天之时,便与我互通心意,告诉我,她为我守身如玉,从未与他人有过那种难以启齿的事情。所以即便晋成掳走她以为姬妾,我都不曾怀疑过她的贞洁。”
季肥一愣,似是觉得梁樾话里有话。
孟季钟情太子樾的事情,他听季武子说起过,不过喜好美少年的贵女颇多,孟季也不算如何出格。但是太子樾得势后,即便为了季氏的武力,愿意同季氏联姻,也没有提出换一个季氏女的要求,反而兴高采烈要迎娶孟季为妻,甚至不顾生死孤身闯进晋军营救她。
原来如此!
相恋于微时,守身如玉,非一般夫妻可比。
但是从梁宫回来后,季肥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是了,若太子樾一心为孟季惩处王后,何必跟他说的那么仔细?直接说她为了梁棠,抹黑孟季,言语下流即可。作为父亲,他也不会去打听那言语有多难听。
可是太子樾却说的这么具体……
太具体了……
从父亲那里听到这些言辞闪烁的猜测后,季武子的心里仿佛被压了一座大山。季氏女儿虽多,父亲的女儿也不少,可是他季武子只有一个妹妹。
所以梁棠失势后,他拼命建议父亲向梁樾提议,仍将孟季嫁给他。为的不是季氏,是为了妹妹,他知道妹妹现在喜欢的是梁樾。
孟季她,并没有什么错。
她喜欢梁棠的时候与喜欢的少年燕好,算什么错呢?梁都谁家女儿没有?
可是为什么,偏偏为何要骗梁樾呢?是为了得到他么?
季武子口中苦涩,浑浑噩噩行过辕门,唤了从人,喉头微动,半饷才发出声音,低沉暗哑。
“送信去季氏,家中的几名女孩可以来梁都了。”
一直到了孟季的生辰,宁纾都没再见梁樾,期间他倒有几次邀约,但是宁纾想到那日高台的事,就胆寒,全部推拒了。
今日生辰宴,梁樾亲自上门来接。她再不完成任务,也不得不死了。
甫一见梁樾的面,瞧着他朗月风清、干干净净、笑容和煦的样子,宁纾松了一口气。梁樾伸手,要扶她登车,宁纾略一停顿,还是把手递给他。
二人同乘车。
梁樾看着她,一眼不错的。
因为眼神纯净,宁纾倒没害怕,反而是有些不好意思:“今日因为生辰在宫里过,家中梳头婢似乎给我上的妆太厚了。我也很不习惯。”
梁樾笑笑,笑容有些留恋,“很好看。”
宁纾也笑了笑。正正常常的梁樾,还是很不错的。可惜今日之后她再也见不到了。以后,嗯,也别再见了。
她也准备了礼物,分别礼物。
梁樾接过巫符,问:“这不是你的平安符么?”
宁纾汗了一下,随口骗的,其实是看你打光棍不忍心,送你桃花符吧。
“这个符很惯用的,若你不清楚怎么用,回头问一下曲。其实问梁姬公主也可以,她也有一个。”
梁樾还是一头雾水:“怎么突然送我这个?”
因为我要走了呀。宁纾突然觉得不对劲,肚子好疼。如刀绞火烧!
豆大的冷汗从额间滑落!
“孟季?!”耳边传来梁樾的焦急呼喊,被他死死抱着,
疼!疼!疼!
眼前也模糊了,血蒙蒙一片,宁纾慌了,她算好时间的,是今天,怎么不是3个整月吗?怎么提前了?任务!任务!
她浑身无力,还是抓紧梁樾的衣襟:“梁樾,礼物,礼物。你快说!我好像快死了!”
梁樾没有说话,仍旧紧紧抱着她。
宁纾快急疯了,她明确自己在七窍流血,快死了:“你说啊,你说好不好……”
“我只爱你。”梁樾轻轻说,他抚上了怀中人的双眼。
“可是你却爱过梁棠,甚至对晋成也有好感。”
“这样的爱,不配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