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嘉阳背着书包,本来洁白的新校服，歪歪斜斜的挂在身上,裤子还蹭坏好几处。
他僵着脸,木头似的一动不动，眼中冷得吓人,像没听见程淮的话，也不知道是跟自己斗气还是故意要逆着对方意思。
程淮没得到回应，倒也不急,只是拿起桌上的一本杂志翻着。
白然坐在沙发上，感受着逐渐凝固的空气，想说点什么又觉得不妥。
程嘉阳分明是受了委屈的,但肯定也有动手，正当白然苦苦思考怎么扮演一个不偏不倚的“慈母”角色时,季以诚走了进来。
“淮哥，”季以诚把手机放回兜里,“那个孙康来公司已经调查清楚了,跟他同样达标的公司还有好几家，过两天策划书就可以交上来,完全能替代他的公司。”
程淮嗯了一声，没有抬眼：“这事你看着办就行，那个老师呢？”
“具体情况我已经向王校长那边反映了，他说会严肃处理那个数学老师，至于是单纯开除还是留档案，王校说看您的意思。”
程淮翻过一页,目光落在杂志上停留了片刻，然后抬起头：“你觉得呢？”
他看的是程嘉阳。
程嘉阳用力咬着牙，下颌的线条硬而凌厉，沉默的盯着地板，几乎能把程淮家昂贵的大理石样地砖扎出洞。
“如果你觉得做个哑巴能解决问题，那就继续沉默下去，”程淮一副随便你的样子，“你自己都不说话，谁能证明你没做错。”
程嘉阳眼神动了动，最后终于看向程淮：“他骂我。”
“他骂你什么。”程淮问。
少年的目光像沁着冰水的薄刃，冷冽中带着让人发疼的光。
“骂我爸妈。”四个字带着狠意。
说完后，他沉默了好一阵子后，深深吸了一口气，“还骂白然。”
突然被cue的白然一脸茫然：“我？骂我什么？”
她明明都没跟去教室，这个孙云翔在今天之前甚至不知道她这个人的存在吧？
程嘉阳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不自然的撇开眼神。
“然后？”程淮又问。
“我让他不要骂，他不听，我就打了，”程嘉阳垂着眼，一副任君处置的表情，“然后那个女的来上课，就说是我挑事，然后给白然打电话。”
程淮忽然冷笑了一声：“不对吧？”
程嘉阳微微一愣。
“是互殴，不是你单方面打他吧？”
程嘉阳的脸上恼怒中混着奇怪：“这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程淮靠在沙发上，微微抬起下颌，表情冷了下来，“说明你根本没能力打击报复对方，出手，不过是控制不住脾气的发泄情绪，你根本无法预料和控制这么做的后果。”
“简单来说，就是弱者的行为。”
程嘉阳目光中几乎燃起一团火：“你没资格这样高高在上的教训——-”
“我有，”程淮毫不犹豫打断了他，表情还是波澜不惊，“就凭我能让孙康来和那个数学老师闭嘴滚蛋，就有资格在这里教你。”
“听着，小鬼，”程淮把身体往前倾，胳膊抵在大腿上，目光变得幽深而难测，“你想反击，就要有掌控全局的能力，单靠情绪的驱使去做事，只会让你陷入被动的境地。”
程嘉阳本来愤怒的脸上出现了迷茫。
“就好比你今天，”程淮略带嘲讽的笑了笑，“姑且算是你打了他吧，大获全胜了吗？没有，你自己脸上也挨了几拳，还连累白然到学校，如果今天我不来，你让她怎么办呢？”
程嘉阳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拳头握得生紧，张了张嘴，最后说不出话。
“没有把握，就不要冲动行事，除非你能够为后果负责。”
说完之后，他转身往楼上走，季以诚朝白然点点头，跟了上去，留下白然和程嘉阳在客厅里。
“程淮的话，你不要太耿耿于怀。”白然拉着程嘉阳的手，用沾着消毒酒精的棉签轻轻擦拭伤口，怕对方疼，她又轻轻的对着伤口吹了吹。
见少年一直梗着脖子不开口，白然轻声说：“他就这脾气。”
程嘉阳身上有好几道淤青，手臂上还擦伤了，白然看得心疼，微微皱起了眉。
“白然，”程嘉阳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有点沙哑，“我以后一定会报答你的。”
“好呀，那就等你以后发家了，把亚当买下来，那他们就要按照我画的思路来。”
“没问题，把公司买给你当老板都可以。”
白然愣了愣，抬头看程嘉阳的表情郑重得像立誓，连忙解释：“我开玩笑的。”
程嘉阳盯着她：“我今天是不是给你惹了很大的麻烦？”
“还好了，”白然示意他抬起另一只手，“今天是那个孙康来太过分。”
“程淮说不要做没有把握的事，我不喜欢他，可是他说的话有道理，”程嘉阳哑着嗓子，“如果我没有打孙云翔，你就不会被叫到学校来。”
白然听他说才想起这茬：“所以孙云翔骂了我什么？”
她问得随意，程嘉阳却像是忽然被戳中了什么心事，脸忽然变得通红：“没什么！”
白然一脸惊异，还想细纹，程嘉阳又开口了：“白然，你和程淮在一起吗？”
他的声音不小，把白然吓了一跳：“不是......”
“哦，那就好，”程嘉阳低下头，“要是你嫁给他，肯定会被他烦得不行。”
“小小年纪，瞎想什么呢，我甚至还没到法定结婚年龄好吗？”白然哭笑不得，习惯性伸手去揉对方的头。
没想到程嘉阳把头一偏：“我不小了！”
“好好，不小了，”白然也不去反驳，顺着他的话笑着说，“那不小的程嘉阳，今晚做完作业，早点睡好不好？”
少年盯着白然：“是不是因为我这件事，影响了程淮的公司？”
诶，看来这小朋友也是个口是心非的家伙，嘴上嫌弃程淮，还是会担心对方的嘛。
白然一本正经的撒谎：“是的，影响很大，你看他和以诚哥哥到楼上谈事情去了，就是在说今天的损失。”
程嘉阳急了：“一人做事一人当，孙云翔是我打的，跟他有什么关系，让孙康来冲我来就行了！”
“你看你，”白然不轻不重的敲敲他的脑袋，“刚刚程淮跟你说什么来着啦，要做有把握的事，你又忘了？强逞英雄可不是好习惯。”
程嘉阳眉头皱得紧紧的，似乎是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白然见他实在为难，也就不再逗他：“你放心，程淮要是被这种事就难住，他就不叫程淮了。”
望着程嘉阳拎着书包回到房间，白然才收拾消毒酒精，身后就传来程淮的声音：“在别人面前还挺维护我。”
白然回过头，程淮倚在楼梯边，唇边带着笑看她：“我可以理解为，你对我的看法稍微缓和些了吗？”
季以诚已经悄悄离开了。
白然没想到他会听见自己和程嘉阳的对话，一时没想到怎么应对，她有些局促：“我实事求是而已。”
“哦，”程淮恍然大悟般应了一声，走到她面前，“那是谁把‘程淮说’挂嘴边？”
白然因为他的步步逼近，一点点往后退：“好歹你是他的监护人，当然要在他心里树立你的正面形象，哪里像你对他凶巴巴的，又说的那些奇奇怪怪的歪理————”
她只顾着和程淮保持距离，没注意后面就是沙发，再退了两步，就被绊倒坐了下来。
白然顺着身体抬头，正好和程淮四目相对。
“你也是他的监护人，”程淮眉眼笑得促狭又温柔，“他很信任你，会把心里的想法告诉你，会听你劝导，受伤后被你安慰。”
他顿了顿，背光的脸上，一双黑眸透出复杂的神色：“所以我只管让他明白，这个世界是很凶险的，一不小心就会被吞掉。”
在白然的身前，程淮半蹲下来，微微仰起头看她：“今天让你一个人面对孙康来这么久，辛苦了。”
白然看着他的双眼，里面的温柔几乎要溢出，她有些闪躲：“没什么，我只是做了该做的。”
程淮还想说什么，白然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所以到最后，那个孙康来和罗老师，你打算做什么？”
提到这俩人，程淮的笑就褪去了不少，他有些兴致缺缺的往旁边看了一眼：“姓罗的不配‘老师’这二字，光开除就便宜她了，不过，她要怎么处理，我打算交给程嘉阳做决定。”
白然完全没料到程淮居然真的这么做，她本以为刚刚对方只是随口说一句：“真的让小阳决定？会不会......”
“六年级了，不是小孩子了，”程淮坐到她身边，盯着客厅里的灯，“放心，别看这小孩天天一副巴不得我揍他一顿才老实的样子，他肯定会做出最好的选择。”
“那孙康来呢？”白然又问。
“这个就不由他决定了，”程淮冷笑一声，“他既然觉得自己有钱就能颠倒黑白，那就让他感受一下什么叫黑吃黑。”
白然警惕起来：“你要做什么？不要干违法犯罪的事啊。”
程淮一脸轻描淡写：“没什么，我让阿诚去跟校长说，孙康来出资盖的所有楼，全部铲平，暑假我出双倍的钱重建。”
？？？
白然目瞪口呆。
“怎么这个表情？”
“你也太夸张了吧！”
说用钱砸死人，真的说到做到啊？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白然对程淮的财大气粗又有了新的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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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变暖，流言也如同蚊子那样，越来越多。
白然收到宋依彤转的微博推送时，正坐在去往亚当娱乐总部的车上。
【依我经验，周棠肯定是得罪人了，我之前跟你去亚当这么多回，见到他的人超级nice啊，哪里是这些营销号爆料的样子！】
【这么好的人，到底是谁想黑他啊！有病吧。】
宋依彤以前虽然说着自己的偶像只有陆文曜一个而且不爬墙，但跟着白然到亚当好几次后，渐渐就被总是笑眯眯的周棠吸引，每次看见周棠被黑，就变得激动又愤概。
她的忿忿不平从文字就看得出来了，她发了一段话后，大概是觉得不能表达内心的不平，又发了好几个冒火的表情。
开春以后，网上就陆陆续续的开始流传周棠耍大牌之类的黑料，比如说在片场苛责助理，不敬业之类的无稽之谈。
虽然营销号没有什么证据，但好几次黑热搜，分明是有人处心积虑买的。
虽然在白然看来，那些黑料假得都没边了，可有些网友还是觉得无风不起浪，再加上周棠最近为了新剧，一直蛰伏，网上黑他的声音一直不绝。
【其它不说了，总之一句话，亚当娱乐死了！】宋依彤气哼哼的又发。
亚当娱乐的公关确实差，周棠被买的几次黑热搜在热搜榜挂的时间不短，公司生生的没有作为，最后还是凭着他的好路人缘，勉强扭转了印象。
周棠本人似乎并不在意那些黑料，该练习就练习，为了全心全意研究接下来的新剧角色，他还推掉了几个商业活动。
作为亚当目前最赚钱的一个艺人，这点特权还是有的。
白然最近为了压轴的宣传画忙得有点焦头烂额，她废了好几个稿子了，虽然宋哥和周棠觉得她的草稿也可以，但她自己总是不满意，觉得缺了点什么。
每个周末，她都抽时间到亚当总部看周棠训练，以找到灵感。
白然推开舞蹈室门的时候，周棠正好做出最后一个动作。
因为他饰演的男主有大量横跨各种年代的戏中戏，除了演技，周棠又跟着武术老师以及舞蹈老师进修。
今天明显是舞蹈课。
“休息一下吧。”板着脸的舞蹈老师终于露出了点微笑，示意已经满头大汗的周棠去喝水。
周棠冲白然一笑，接过助理递来的毛巾，擦擦脸，又拿着水喝了几大口才说话，声音里还有明显的喘气：“来啦？白然你真的好勤奋。”
想想自己睡到快十点才起床，白然露出了有点尴尬的笑：“你比较努力。”
周棠笑了笑，自然的坐在白然旁边：“不加紧训练，就又得多条不思上进的罪名了。”
“你不用在意那些流言蜚语，大家都知道你不是那种人，”白然怕他被黑多了心态有点崩，安慰道，“刚刚我朋友才说，肯定是有人黑你，说不定是同行竞争。”
周棠本来拿着水要喝，听见白然的话，咬着瓶口，笑得奇怪的摇摇头：“我知道是什么人。”
作者有话要说：渊某人：今天我有俩个问题。
1，程嘉阳到底听到孙云翔骂了白然什么？
2，到底是谁在花钱黑周棠？
白然：...你问我，我问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