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姨的葬礼办得风光又体面,村里已经没有其他的亲人，程嘉阳在白然的劝说下,同意跟程淮回安南。
程嘉阳本来想住白然家,在他看来，温柔爱笑的白然自然比总是冷着脸跟他说话的程淮要好相处得多。
“她开学要回学校,顾不上你。”程淮只用一句话，就把他的想法断了。
最后，程嘉阳住进了程淮家。
程嘉阳第一次到安南这么大的城市,看见什么都觉得新奇。
到家的第一天，他看见白然的房间，正要探头,被程淮按住脑袋，拎着领子：“小鬼,看什么呢，你的房间在另一边。”
白然望着敢怒不敢言的程嘉阳,禁不住偷笑。
你怎么忍他的,”程嘉阳咬着煎蛋，嘴巴里有些口齿不清,“又凶又不近人情，在家里不说应该放松吗，他的要求还特别多。”
“总裁都是这样的吗？他真的不是老师？”
“那个剪草机快比我高了，又重，他居然让我去弄，不怕草坪被我铲坏？......你不吃吗？”
白然把自己的那碟子三明治放到程嘉阳面前,看他一边大口吃早餐一边吐槽程淮。
程淮有早会，给程嘉阳做了早餐就去公司了，虽然白然来之前跟他说自己已经吃过早餐，还是在厨房看见一份属于她的，丰富得像午饭的早餐。
程淮说，程嘉阳在家里老实多了，虽然两个人还没有到“相亲相爱”的程度，但是程淮让他干什么，他还是不敢违背的。
听说，之前白然在家干的活，程淮又丢给了程嘉阳。
这段时间下来，白然和程淮虽然没能让程嘉阳彻底打开心扉，但也让他放下了不少防备。
原来程嘉阳也不是那么沉默寡言和超越年龄的成熟，还是有小孩子一面的。
小孩子不像小孩子，只是因为生活逼着他不得不长大，但是当他感觉到安全，他又会变回原本的样子。
白然趁开学之前还有点时间，带着程嘉阳在安南市四处游览了一番，程嘉阳和刚开始比，跟她亲近得多，有什么事也乐意找她谈。
“程淮就没优点吗？人都有点长处吧？”白然等他说得差不多了，才笑眯眯发问。
程嘉阳抬头看见她的笑，愣了愣，一下子低下头，耳朵微微泛红，语气别扭：“那就，他做的早餐还可以吧。”
白然望着对方吃空一碟，又消灭了第二碟的一半，忍不住笑出了声：“真的只是还可以吗？”
程嘉阳嘴巴里塞满食物，鼓鼓的咀嚼着，好不容易吞下去后，又喝了一口牛奶：“比你做的差。”
他想了想，又补充：“你做什么都好吃。”
“嘴甜舌滑，”白然深知程淮的厨艺是自己比不上的，“你跟我说说还可以，以后跟女孩子相处，可不要也见一个夸一个，会把小姑娘迷得团团转的。”
程嘉阳又长高了些，快要开始进入青春期的少年变化似乎每天肉眼可见。
在程淮家吃得好，他长了些肉，再加上适当的运动，少年有了更朝气的样子。
他的五官不错，虽然皮肤偏黑，但白然知道，中学里有很多小姑娘喜欢这样的男孩子，高高瘦瘦，骨子里带着倔和磨不灭的野性。
她本来只是调侃，程嘉阳听了却急了：“我说的是真心话，又不是为了哄你开心才说的。”
看，连解释都带着横冲直撞，不加修饰的直白。
“别生气嘛，”白然见他急得脖子都梗起来，知道傲他性子爱较真，连忙安抚，“我只是开个玩笑。”
程嘉阳还是有点不快，皱起眉：“我又不是见谁都夸，干嘛没事夸那些女的，她们有什么特别的。”
“好好好，知道你对小然姐姐好。”白然笑眯眯的伸手去摸摸他的脑袋。
程嘉阳沉默了一会：“白然，我昨晚又梦见奶奶了，她只是看着我笑。”
他一直不肯叫白然姐姐，也不叫程淮哥哥，他们不介意，就先随他去了。
白然安静的听他说完，轻声道：“我想，应该是你的奶奶看到你现在生活得好，所以高兴，你也要好好向前看，活得精彩，这样你的爸爸和奶奶才会放心。”
程嘉阳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盯着饭桌看了半晌，不知道在想什么。
“好了，把早餐吃完，我们就该出发了，今天是你到学校的第一天，不要迟到了。”白然把餐碟又往前推了推。
程嘉阳在渠县念的是五年级，程淮本来想安排他到安南的小学里继续念五年级，但程嘉阳强烈要求读六年级，经过考试，他又确实可以直接读六年级。
这么看，中心小学的教学也并不算太差。
季以诚早就等在门口，看见白然，自然而然的打招呼：“早安，白小姐。”
“程淮早上不是有会吗，你不用参加？”白然诧异于他的出现，她本来以为程淮只让司机来接，没想到季以诚也来了。
季以诚点点头，看了少年一眼：“老板今天觉得今天是程嘉阳第一天上学，还是要正式点。”
程嘉阳背着书包，没看他，也没喊他。
白然在心里叹了口气。
有些东西还是得慢慢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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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淮给程嘉阳安排的是安南最好的小学——-安南小学。
在普遍认识中，尖子生辈出的好学校和贵族学校，往往是两个不同的概念，但在安南小学，这两者已经被完美的结合起来。
白然从车窗往外看，如果不是看见穿着校服的小学生往校门里走，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到了大学里。
气派的校门，建筑富有特色的教学楼，崭新的球场和跑道......
程嘉阳也睁大了眼睛。
手续已经齐全，白然带着程嘉阳来到教师办公室时，六年1班的班主任林琴正在准备着教案。
林琴教书多年，见过的学生形形色色，她早就从校长那里听说了程嘉阳的事，唏嘘之余，她自认为也能轻松应付程嘉阳这样的学生。
然而在看见新学生的第一眼，还是愣住了。
跳了一级的程嘉阳完全不见比同级生小的感觉，相反的，他看起来像个初中生。
男孩端端正正的穿着白色校服，肤色微黑，高高瘦瘦的，长相不错，只是眼睛里没有同龄人的天真无邪，冷漠，一副不服管教的样子。
不太好管教啊，林琴心里叹气，还不等她多感慨，程嘉阳身旁的少女拉了拉他的胳膊，示意他问好。
程嘉阳这才有点生硬的说了一句老师好。
林琴在心里揣测了半天，也没琢磨透这个写在联系人一栏的年轻人和程嘉阳到底是什么关系，不过显而易见，程嘉阳也不是谁的话都不听。
白然和林琴聊了几句，上课铃就响了。
这是程嘉阳的第一次到班里，她不应该一直跟着他。
程嘉阳在她和林琴说话时，一直扭头看着窗外，没有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在离开之前，白然喊住他。
程嘉阳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
白然抚平程嘉阳微微翘起的衣领，俯下身和对方平视：“小阳，这是你第一天到新班级，我就不跟去了，你要好好和同学相处哦。”
程嘉阳黑溜溜的眼睛望着她，过了好几秒后，慢慢点了点头。
白然笑了，她伸出两根手指，在程嘉阳紧紧抿着的唇底往上推了推，轻声说：“你笑起来也很帅的，不要绷着脸，不然很容易会变老哦。”
后面的季以诚有点不自然的轻咳一声。
程嘉阳这回没有照做，别扭的轻轻把头撇开：“你怎么话这么多，我走了。”
耳根的微红出卖了他的真实情绪。
小屁孩。
白然笑着摸了摸他的头，看他跟在林琴身后越走越远。
季以诚走到白然身旁，看一眼已经走到另一边教学楼的程嘉阳，又看向还站着不动的白然，思考了片刻才开口：“白小姐，我们还在等什么？”
白然望着程嘉阳背着书包的背影，感叹道：“以诚哥，我感觉其实父母和孩子的关系就像现在，年轻时是父母看着孩子到远方闯荡，等他们回来，孩子成人后，就是他们看着父母步步远去，却等不到他们再回来了。”
季以诚沉默片刻：“大概是吧。”
白然吁出一口气，抬头看季以诚一脸波澜不惊，感觉自己情感未免太丰富了些，程嘉阳不过是第一天上课，又不是到远方求学十年八载，哪里就值得这么个抒情法。
她清了清嗓子，想缓和一下气氛：“以诚哥，你有没有想过以后有了孩子之后，你会是什么样的家长？”
季以诚的脸上露出了认真的神情，过了好几分钟后，白然几乎要放弃这个话题时，他终于一脸严肃的开口：“抱歉，白小姐，我不去假设这种过分遥远且不切实际的事，更不会给自己虚构这么多烦恼。”
他说完后，似乎觉得自己说得太强硬，又稍微放轻了些语气：“白小姐，您还很年轻，生养教育小孩这种问题，可以过多几年再考虑，我个人是坚决支持晚婚晚育，优生优育的，退一万步说，像白小姐这么优秀的人，以后有了小孩也一定能养得好。”
“况且，白小姐还没到法定结婚年龄，千万不要因为冲动，随便草率做决定。”
整段垮掉！
白然终于知道，什么叫做聊天也能跑题的人。
她差点想摇着季以诚的肩膀，大声的让他去看人际交往或者是和如何跟女孩子聊天不冷场的工具书。
她哪里是想要探讨生孩子的事！
白然深吸了一口气，向他扯起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以诚哥，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季以诚接过她手里的文件袋：“您请说。”
“你交往过几个女朋友？”
季以诚停下脚步，有点迷惑的看着白然。
“我只是随口问问，”白然连忙解释，“如果不方便说，就当我没问过。”
季以诚严肃的思考了片刻：“有过一段并不正式的恋爱。”
“我能问问最后分手是什么理由吗？”
季以诚看着白然，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她出轨了。”
“......抱歉，”白然自知失言，“我不该问的。”
季以诚打开车门，让她坐进车里：“不要紧，其实我对她也没什么感觉，所以白小姐无需道歉。”
白然一时语塞。
她真的很想了解一下季以诚这个人从小到大是接受些什么教育！
“白小姐是不是要回安大？”坐到副驾驶上，季以诚回头问。
白然反应过来：“哦哦，对。”
“对了以诚哥，下午小阳放学，可以麻烦你给他带个苹果吗？小孩子正在长身体，我怕他营养跟不上。”
白然看了一眼手机的课程表：“下午和晚上我都有课，来不了接他，你帮我跟他说一声。”
“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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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妹，你停一下手头上伟大的工作，”宋依彤凑到白然桌旁，“看看我的脸，是不是写满了‘认真’和‘爱’这俩字。”
白然从电脑屏幕上移开视线，盯着正在目光灼灼看着自己的宋依彤：“我只看见上面写满了‘陆文曜’三个字。”
“不愧是你，深得我心意，”宋依彤向她举起拇指，眉开眼笑起来，“我跟你说，Sky又要有演唱会啦！”
白然看了一眼日历：“不是吧，他们不是去年年底才开过吗？又开？”
宋依彤啧了一声：“你都会说是去年了，今年又有啊。”
“如果Sky每个月在安南都有演唱会，你看她肯定也得去。”另一头的葛华舒忽然插话，晚上要交作业，她正在疯狂做着。
“我亲爱的华舒同学，你也太看不起人了，”宋依彤义愤填膺，“如果Sky每个月都有演唱会，就算不是安南，我也找机会去看。”
“又要我陪你去？”白然和葛华舒交换了个好笑的表情，“我这学期可能会很忙，估计不太会有空。”
除了上课，她要交宣传图，还得关心程嘉阳的学业和生活。
想起之前中心小学的学生们对程嘉阳的评价，白然总有些担心，周末跟他见面总会问学校生活。
程嘉阳已经在安南小学上课一个月了。
每次被问起，程嘉阳都是平淡的陈述校园生活，没什么惊喜，不过好在也没有和同学发生什么矛盾。
但就算是这样，白然还是不嫌烦的跟他谈论学校的生活。
有时候真觉得像自己突然多了个半大孩子。
“嗐，演唱会在暑假时，那时候咱们都放假了，哪可能没空，”宋依彤笑嘻嘻的帮白然捶背，“我知道你现在帮周棠画画，可是也不能偏心啊，天使之后，你就很少画文曜了。”
白然想起之前在会议室遇到陆文曜的一幕，对陆文曜就没有什么好感，但又不想直说：“我本来就不是他粉丝呀。”
“没关系，我家文曜魅力无限大，只要你再去听几场演唱会，肯定就会爱上他，”宋依彤拍拍胸口，信心十足，“不过现在有个小问题。”
“什么小问题？”白然先把电脑里的图保存了，才回头问。
“就是暑假演唱会时，我想......”
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响了，白然瞥一眼，又是一个陌生的电话。
宋哥的手机号好像不止两三个，时不时的，她接到陌生号码，拿起来一听，还是熟悉的情感丰富又戏精的声音。
“你好。”
宋依彤见白然表情摆正，知道大概又是工作上的事，安静的回到自己的书桌前。
白然慢慢的用笔勾勒着周棠的新画，等宋哥又再下达新的命令。
周棠准备进组拍摄了，她的宣传画也要再更新了。
然而那边是一把陌生的声音。
“请问是不是程嘉阳的家长？”
白然一怔，忽然想起之前填联系人时，程嘉阳执意先填了她的，然后才是程淮的名字，连忙应道：“是的，请问有什么事？”
“请马上到学校来一趟。”电话那头的声音非常严肃，还带着点急切。
作者有话要说：程淮：阿诚，你已经第三次拿错文件了，有事说事。
季以诚：老板，我有点事，不知道应不应该说。
程淮：你什么时候还学会婆婆妈妈了？不知道该不该说就不要说了。
季以诚：......是关于白小姐的。
程淮：说。
季以诚（看一眼紧闭的办公室门口）：老板，白小姐想要个孩子。
程淮：？跟谁？
季以诚：不知道，不过她已经开始未雨绸缪，思考以后怎么养孩子了。
程淮：接着说。
季以诚：据我观察，她更喜欢女孩子，男孩让她心累。
程淮：？
季以诚：白小姐今天因为程嘉阳的事，愁得都没了笑。
程淮：...兔崽子。
季以诚：老板放心，我已经安慰了白小姐。
程淮：你说了什么？
季以诚：我跟她说，不必这么快考虑婚姻和孩子，她还年轻。
程淮：...
季以诚：白小姐还问我，有过几段恋情。
程淮：...？
季以诚：还追问我分手的原因。
程淮：阿诚。
季以诚：在。
程淮：这个星期还有些文件，周末你回来把它们整理出来吧。
季以诚：...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