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淮冷嘲热讽等于做了让他不满的事正常沟通交流,程淮和颜悦色等于做了让他高兴的事正常沟通交流。
自作主张让程淮和莫薇雨在咖啡厅独处这件事，明显是让他不高兴的,可他怎么说着说着又不生气了？
“你在说什么？”
白然有瞬间的大脑宕机。
程淮放慢了语速：“我说,你就可以了，我挺满意的。”
？？？
白然惊醒过来：“停一下！”
“嗯？”程淮似乎对她这种惊慌失措的反应很感兴趣,“怎么了。”
“我没经过你同意给你拉郎配确实不对，但是你也不应该这么打击报复我吧？”白然一把抵住越靠越近的程淮。
程淮一怔，想往前又被顶住,望着白然有点不满的神情，忽然笑了：“打击报复？白然你是真蠢还是装傻？”
白然的后背贴在墙上，凉意丝丝从脖子渗到皮肤里,她仰头看向近在咫尺的程淮。
他的脸上虽然在笑，但眼睛里并没有笑意。
他说的是真的？
白然终于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而心脏也因为突然接受到的信息,爆炸般跳动起来。
程淮微微侧过头，因为沉思,少女黑白分明的眼眸中有短暂的失神。
两人距离很近,他能嗅到白然身上甜甜的香味，目光不由自主被对方擦了润唇膏的纯引得动不了。
她身上到底有什么魔力？
程淮忽然有种想尝尝她的唇的冲动。
行动力极强的程总也打算这么做。
然而下一秒,少女极不自然的别着脸躲开了。
白皙的颈像昂贵的瓷瓶，滑而细腻，看起来手感极好，她的耳朵尖泛红，表情假装镇定，可是完全掩饰不了慌张。
可爱。
程淮想,他以前怎么没觉得她这么可爱呢？
他就想亲她，现在，马上。
就在程淮分神之际，白然忽然使出力气，一把推开了他。
“你不要拿我寻开心了，”白然走到沙发边，背对着程淮，努力调整过快的心跳，“我下次经过你同意再给你安排行吗？”
“我不需要，”程淮微微皱起眉，走到她身后，“只要你就够了。”
宋依彤曾经说过，追星女孩爱吃瓜，但是如果有一天吃瓜吃到自己的爱豆身上，那简直跟亲眼目睹自己家的房子着火一样可怕。
现在的白然好像有点体会到这种感受。
她拉着红线的两头，一头递给程淮，另一头递给莫薇雨，坐在中间等着百年好合。
然而程淮强行把红线整根都扯到自己手上，并在她的脑门上打了个蝴蝶结。
“我是说认真的。”
大概是因为她沉默太久，程淮又重复了一遍。
白然的心怦怦狂跳，背对着他，企图消化对方话里的意思。
“白然，”程淮伸出手，看不见对方的脸，让他不太舒服，“我想要你，也只想要你。”
白然心如鼓擂，胳膊被攥住，她本来下意识要挣开，忽然一股如电流般的刺痛划过脑海。
【你为什么就讲不明白？】程淮冷冷的看着她，没有接过她手上的围巾，【我说过的事，是不会变的，我说过，我不会接受你。】
【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费心思做无用功了。】
【方向是错的，你再努力也不可能达到目标，白然，你懂不懂这个道理？你应该去找个会接受你的人。】
白然的呼吸都变得有点困难了，尽管那些记忆里的人不是她，可那种绝望覆盖的感觉鲜活又清晰，重现在脑海后，和她融合在一起，没办法泾渭分明了。
在这个世界里，她就是白然，白然就是她。
这个世界的白然，应该不是单纯的因为白可玥才接近程淮吧，还是对他有些感情的。
程淮花了点力气，才把少女转了过来，在那之前，他还不清楚，原来这个瘦瘦的女孩子，还会这么倔，倔得连表白都不想面对着他来听。
可是他看见的是平时总跟他拌嘴，被他捉弄会气得跳脚，很多时候都高高兴兴的白然红着眼角咬着下唇，撇过头，一点都不想看他。
程淮一怔。
“程淮，”白然开口了，声音里有点颤抖，“你不是说过，你不会接受我，不会喜欢我吗？”
他是说过很多次，在白然每次表白之后。
“那是以前，”他终于反应过来，沉声说，“现在我......”
“你还说，”白然深吸了一口气，“如果有天我觉得你喜欢我，那都是错觉。”
程淮的心跳慢了半拍，他看见白然眼里泛着光的薄泪，水汪汪的，格外惹人怜爱。
他好像是说过这么一句话，那也是很久之前了吧，那时候他被扰得有点烦，信口说了一句。
她居然记得这么清楚？
“而且，”白然咬了咬下唇，“我也说过，我不喜欢你了。”
终于意识到什么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程总，愣了半晌后，才又再开口：“你不喜欢我，那为什么要和我一起过年？”
“在同一个家里，关心家庭成员有什么问题吗？”
白然抬头看向他，抿了抿唇，那些老记忆散去，她又平静多了。
“我对你没有了异性的喜欢，可是不代表老死不相往来啊.....”
白然忽然发现，她每说一句话，程淮的表情就黑了一分，说着说着，她连声音都几乎听不见了。
她的脑子里浮现出四个字——-
山雨欲来。
“所以，”程淮忽然笑了，笑容却冷冰冰的，“你是想要说把我当成哥哥？”
“......可以这么理解。”白然避开他直接的眼神。
“我不需要妹妹，”程淮勉强压下内心的烦躁，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和，“我也没拿你开玩笑。”
“我是认真的。”
白然撇过头，嘴唇微微用力抿着，似乎在忍着某种委屈。
好久之后，她才又开口：“程淮，人不可以这样子的。”
“我向你告白了好多次了，”她垂下眼眸，“你每次都拒绝，我下定决心不喜欢你了，你又来说这些话，难道你觉得，我就该按照你的喜好，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吗？”
“我也有自己的脾气。”
“我不喜欢你了。”
程淮望着站在眼前的少女，低头的样子倔强又委屈，他的心像被狠狠抓住揪起，在那句“我不喜欢你”说出的时候，又被狠狠掼下。
“白然，”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明显都在发着闷，忍了忍，尽量把声音放轻，但还是觉得胸口憋得难受，“之前的话，我不否认，那时候我确实是对你没感觉。”
程淮眉头又皱了起来，他觉得自己就像个落在瓮里的老鼠，烦躁于找不到出路。
他是没什么资格要求白然站在原地等自己，也没资格要求被拒绝了数次的女孩子因为他的喜欢，马上重新给予回应。
空气忽然变得安静。
“你不高兴我能理解，”程淮深吸了一口气，稍微顶开胸口的压力，“我不是要你现在就接受我，这对你是不公平，但是我希望你可以给我个机会。”
白然抬起头，程淮的表情认真，她吸了吸鼻子：“什么机会？”
“让我追求你，直到你可以接受我，重新喜欢我。”
白然愣愣的看着程淮：“你......”
“你什么都不用做，如果我们之间有这样的距离，”程淮在说话间，朝她走了一步，“那等我来走就好。”
“你......”
“听我说，”程淮有点凶巴巴的打断她的话，“不要打断我的话，第一次表白能不能给我点面子。”
虽然知道场合不对，可白然突然忍不住有点想笑。
在商场征战杀伐果断的程总，为什么表白的时候像个纯情中学生？
“你可以退，可以跑，可以不理我，尽管像我之前对待你那样做，”程淮又往前走了一步，坚定的站在她跟前，轻轻的抓住了她的胳膊，“但是你看，我总会像现在这样赶上你，然后抓住你的。”
白然忘了刚刚的打趣，怔怔的看着他，对方眼眸中的笃定和浓烈的情绪像海潮向她涌来。
这次两人的接触，没有勾起新的记忆。
太过分了，她就没见过有谁告白像程淮这样的。
众所周知表白大部分是胜利的凯歌，而不是冲锋的号角。
可程淮被拒绝后，不仅又把这冲锋的号角吹得方圆十里地都能听见，他还有种要敲锣打鼓，恨不得昭告天下的样子。
安静是被手机铃声打断的。
“听吧，”程淮一脸别扭，语气倒是故作轻松，“肯定是刚刚那个周棠。”
每次提到周棠，程淮的脸上都会出现明显可见的别扭样，假如白然不知道他心意，说不定都得怀疑程总是不是心仪这个眼下有痣的漂亮青年。
白然拿起手机，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英明神武的程总也有算错的一天。”
她成功看见程淮露出吃瘪的表情。
“你好？”白然按下了接听键。
那头安静了好几秒，只有不轻的呼吸声。
“喂？”白然倍觉奇怪，“喂？”
程淮在一旁也察觉出不对劲，走到白然身旁：“怎么了？”
电话那头终于传来少年沙哑的声音。
“白然，我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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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联系了那边的医院和殡仪馆，后面的事一切都按他们的流程走，”程淮挂掉了电话，一边驾车一边对白然说，“程嘉阳那边也有人守着，暂时没太大问题。”
白然望着高速公路上飞闪而过的绿色指示牌，怔了半天后，才低声说：“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电话是程嘉阳打来的。
祖孙俩和往年一样，在家中过年，喜姨也在年初一领着程嘉阳去祭拜早逝的程曦，然后回家。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喜姨在过完年后，忽然又独自去了一趟山上，而且没有告知程嘉阳。
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喜姨一夜未归，程嘉阳和村里人四处找寻，最后在山脚下找到了她，尸体已经冰凉。
“尸检得出没有受到人为的伤害，现场有滑落的痕迹，判断喜姨是失足掉落山崖。”程淮低声说。
白然的头靠在椅背上：“为什么呢？”
她为什么突然又去看程曦呢？
程淮沉默半晌：“一个母亲想看自己儿子，不需要理由吧。”
白然默然。
两人赶到渠县地区医院，程嘉阳垂着头坐在走廊的椅子上一动不动，旁边一个工作人员守着他。
放在他旁边的茶早已经凉透，一口未喝，放在旁边的面包连包装都就没有拆开。
白然本来匆匆往前的脚步慢了下来。
工作人员皱着脸，轻声告诉他们，程嘉阳在出事之后不吃不喝也不说话，像个木头人一样。
那大概只有打电话给自己的时候说了话？
白然冲程淮点点头，示意自己去试试。
缓缓走到他跟前，蹲了下来，轻声说：“小阳。”
少年好久后才抬起头，眼睛几近滴血，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一直没有落下。
他看向白然的眼神里全是绝望，声音沙哑：“奶奶走了。”
白然伸手摸着他的头，一时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少年像只被抛弃的幼兽，彷徨又浑身是刺：“我没有亲人了，我没有......”
说到后面，他的嗓子像被无形的手掐住，张着嘴却说不出话。
白然心里发闷，坐在他旁边，一下一下的摸着他的头。
幼年失怙，母亲不知所踪，抚养自己多时的奶奶又遭横祸，程嘉阳年纪轻轻，和至亲的诀别全都是猝不及防的，连一句告别都得不到。
从他的角度看，他就是一直在被抛弃。
“你哭出来，”白然轻声说，“哭出来会好点。”
“我不哭，”程嘉阳咬牙切齿，“我不能哭。”
“谁说不能哭？”
程嘉阳一愣，抬起头。
程淮吩咐完事情，走到白然身旁，居高临下看着程嘉阳。
“男儿有泪不轻弹，男人哭，丢人。”程嘉阳死死的忍住，眼泪已经在眼眶中打转。
“那是你的奶奶，”程淮面无表情，“为奶奶哭，有什么可丢人？难道奶奶离世，你连眼泪都吝啬得不肯落？”
程嘉阳死死仰头盯着程淮，一大一小两个人对望着，谁也不让谁。
白然诧异的发现，这两个人之间，居然有些微妙的相像。
“你要真有本事，就活出个人样，让你奶奶看看，你不是个废物，别让她老人家不瞑目。”
程淮的话说得冷酷无比，几乎连白然都有点忿忿不平。
程嘉阳瞪着程淮，后者也面不改色的望着他。
好久后，少年的眼睑眨了眨，一颗眼泪终于涌出眼眶，顺着脸颊滑下，但还是一声不吭。
白然望着他哭得浑身发抖还忍住声音，心酸不已，她拿出纸巾，轻轻擦掉程嘉阳脸上的眼泪。
少年动了动，扭过头看着白然：“要是我一直守着她就好了。”
程嘉阳咬着牙，身体微微颤抖着：“要是我一直跟着她就好了，那，那她是不是就不会......”
“不是你的错，”白然的心又沉又痛，她摇摇头，“不是你的错。”
她的声音坚定又温和，带着某种抚慰的力量。
程嘉阳怔怔的看着她，过了几秒后，猛的扑进白然的怀里。
白然差点被扑得掉出椅子，还好程淮眼疾手快，伸手扶住她的肩膀。
程嘉阳哇的一声，终于像个正常孩子一样哭喊了出来。
“奶奶呜呜呜，奶奶不要丢下我啊呜呜呜......”
少年攥着白然的衣服，哭得声嘶力竭又肝肠寸断。
作者有话要说：我不是刀子精我不是刀子精...
我不会插刀我不会插刀...
听我的，阳光总在风雨后~
程淮：知道了。
渊某人：？我这话是跟程嘉阳说的。
程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