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改变自己在迟晚晚心目中抠门的形象,江逾白选择了更加努力地工作。
于是,他的生活变成了这样:白天上课,晚上工作。
尤里回来以后,也住在两家合买的别墅里。他住在三楼,一个人独自拥有一个房间,透过房间的窗户能看到特别漂亮的风景,他很满意。
每逢深夜,俩人一起离开,分工行事,合作无间。
然而情况在两个月后发生了变化。
迟爸爸和迟妈妈定了一趟出国游,两人要出去过二人世界,把照看家里的重担就交给了尤里。迟家人早就把他俩看做是一家人,也就没说两家话,更没见外。
尤里爽快地应下,并让迟爸迟妈不要有后顾之忧。
迟爸迟妈走后,尤里减少了工作量。反正他白天和晚上都有空,随便啥时候都能执行任务,所以他的时间没那么紧张。
江逾白担心迟晚晚万一晚上心血来潮睡不着找他聊天,却发现他的房门紧锁人不在,那麻烦或许就大了。
江逾白不是没领教过。
只要她的爸妈不在家,迟晚晚的安全感就会降低一个度。
就在迟爸迟妈离开后的第五天,江逾白接到了一个紧急任务。
前阵子隔壁城市爆发了一起集体食物中毒事件,事情发生在一家养老院,老人们身体差,抵抗力不好,病情很快恶化,多数人被转入重症监护室。
一周后,也就是在接到紧急通知的这一天,老人们来到了濒死边缘,情况十分危急。
亡灵档案管理局表示,这次的事件并不简单,怀疑有恶灵作祟,所以江逾白的任务是尽快调查出真相,驱走恶灵。
尤里以家长的身份帮江逾白请了个假,并告知了迟晚晚,说明俩人有事,要去进行一场兄弟间的重要活动,可能很晚才会回家。
这是他们第一次公然消失去做任务。
江逾白和尤里来到邻市的第一医院。
在重症监护室里,他们果然寻到了恶鬼的踪迹。
这次的恶鬼很狡猾,他们偷偷地躲在医院的小角落里,或者附在病人的衣服上。
两个人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把他们给揪出来。
“其实他们也就是普通的食物中毒吧,根本不可能越治越不行。”尤里扇动翅膀,十分粗暴地将恶鬼们赶到了小角落里。“只是我不明白,这些恶灵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江逾白:“我猜测,他们可能跟医院有过节,怨气太重,一心只想报复医院吧。”
尤里冷哼:“可老人们并没有什么错啊,你看他们插着管,一个个像咸鱼似的躺在病床上,什么也做不了。他们并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要无端遭受这些邪祟的迫害呢?”
江逾白转过头,看向重症监护室外,有几位年轻人趴在玻璃窗户上,眼巴巴地看着里边,默默地抹着眼泪,表情悲戚。
论尤里如何审问,恶灵们都缄默不言。他们没有任何回应,只是不断地制造噪音,不断在病房里跑老跑去,发出刺耳而得意的坏笑。
江逾白靠着墙,一副淡然的姿态弄得尤里有些懵。
尤里问他:“喂,江逾白,你看旁边那个人心跳都快停了,你怎么还杵在这儿啊,快救人啊。”
江逾白没回应,闪身出了重症监护室。
他站在青年女子的身旁,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此时,因为5床病人心脏骤停,医护人员们跑进去对他进行了紧急救助。
尤里努力地驱赶趴在5床病人身上的恶灵,那恶灵狡猾得紧,让他费了好一番神。
江逾白念了道有限显形的咒语,为的是只让年轻女子一人看见自己。
“喂,别哭了。”他凉凉地说,“你心里明明很希望他死。”
女子听到有人说话,抹掉眼泪,抬起头,看到江逾白时,赫然被吓了一跳。
“此刻,你的心里在说,那个老不死的终于要走了,他死了家产都是我的,房子、车子,一切都是我的。”
“对吗?”
女子戒备地问:“你是谁?”
她明显吓到了,不过她更慌的是,居然有人看出了她在想什么。
她从来没跟人说过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一直以来,在人前她都是温婉善良、孝顺的好孩子。
“我叔叔就快要死了,我能不伤心吗?叔叔帮衬了我家十几年,是他供我上完了大学。叔叔没有孩子,也没有妻子,除了我,他没有别的亲人了。我们两个人相依为命,我为什么会盼着他早点死?你不要信口胡言。”
“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呢?”女子说,“你是哪个单位的?警察局的吗?管的可真宽啊,我的家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单位?”江逾白笑了,“我想你并不想知道。”
“像你这种恶毒的女人不配知道。”
女子一边哭一边低声骂,脸色特别精彩:“你是这个医院的吗?还是里面谁的家属啊?你在这么侮辱我,小心我向你们领导投诉你!”
“投诉?你可以试试看。如果你愿意的话,我现在就可以成全你。”
女子正准备说什么,她瞥到一个护士站在她身后,呆若木鸡。
她摇了那人的胳膊两下,指着江逾白,问护士:“这个人是不是你们单位的?”
小护士愣了愣神,问她:“请问您说哪位?”
女子再次指了指江逾白,“就我面前这个混小子啊,人模狗样的,还有点小帅,你看不见吗?”
小护士往前走了一步,瞪大眼睛仔细看,摇摇头,“这里没人,就我跟你两个人。”
“您是不是眼花了?”小护士心里咯噔了一下,不是眼花就是伤心过度导致出现了幻觉,“您还好吗?有没有感觉到哪里不舒服?”
女子的表情立马变了,她僵住,开始回忆刚刚少年说的每一句话。
她颤颤巍巍地看向江逾白,声音发抖,“你不是人,是鬼吗?”
江逾白:“错了,我是专门取人性命的死神。”
女子不敢信,反复像小护士确认有没有看到人,后来也有医生过来,都说没看见。她瞬间崩溃了,心里所有恶毒的想法瞬间土崩瓦解,只剩下最后一点求生的本能欲望。
女子念叨:“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还年轻,我还年轻啊……”
只有死亡或者濒死的人才能看见死神,那也就是说老头死了之后,下一个要挂的人,可能就是她。更何况,她刚刚还得罪了……死神。
女子的情绪越来越激动,最后在惊悸中昏了过去。
重症监护室里,收拾好恶灵的尤里跑出来。
他愤愤不平地看向江逾白,怼他:“你不去驱鬼,到这儿来欺负人类算什么?”
江逾白:“你有没有发现这里的恶灵跟平常的那些不一样?我看过了他们的生平,事实上,他们没有生平。”
尤里惊了,“怎么可能?没有生平怎么死掉的?就算是刚出生就死了,他们也会有来到这个世界的记录啊。除非……”
尤里睁大眼睛,对上江逾白的视线,“除非,他们不是人!”
江逾白:“嗯。”
结合刚刚被抬走的人类女子,尤里猜:“难不成是心魔幻化出来的?但这几率也太小了吧。”
江逾白:“很有可能。只要他们互相和解,那些恶灵便会消失。”
尤里叹气:“到底是什么驱使他们有这么恶毒的念头呢?我刚刚听到那个女人说话,脑袋都是炸的。”
江逾白笑,“你还挺会一心二用。”
尤里:“我是谁,我可是我们乌羽族的骄傲,这点本事都没有怎么混啊?”
江逾白看向重症监护室,5号病人的心跳已经回来了。
“人类在疾病面前十分脆弱,而人类之间的羁绊在金钱和贪欲面前,似乎也那么不堪一击。”
他挪开视线,看向尤里,“你说,这是为什么?”
尤里反问他“江逾白,那你觉得,金钱是什么?贪欲又是什么?”
江逾白不假思索:“金钱是货物交换的媒介,可以用来买东西,比如买房。贪欲是欲望的一种,贪欲可以驱使人类走向深渊。”
“我不明白,为什么人类可以为了这些东西而破坏更重要的东西。”
尤里抱着胳膊,耸了耸肩,道:“有人住高楼,有人住臭水沟。臭水沟渴望高楼,为了住高楼,于是臭水沟拼命挣钱,为了欲望拼命。对于臭水沟来说,高楼可能就是对他而言最重要的东西。”
“就像这些里面躺着的人,如果没有足够的钱,即使不用那些乱七八糟的恶鬼出面,他们便会因为疾病而去世。在这个世界上,因为金钱而死的大有人在。小白,我们无法判定某样东西对人类的重要性。”
“对于有些人而言,金钱更重要;对于有些人,比如你,你会觉得羁绊更重要,所以你舍弃不掉人间的种种。你不会疲倦,不会累,不会冷,不会饿,不会心痛,自然无法体会某些时候作为人类的绝望。”
“所以,兄弟,人要走的路就让他们自己去走吧。生死有命,我们当好无情地捉鬼机器就行。”
听完尤里的长篇大论,沉默过后,江逾白只是问他:“如果我说,我会累,会冷,会饿,会心痛呢?”
尤里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凉凉道:“江逾白,你够了啊,别再秀你跟迟晚晚之间的亲密联系了。我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你能把你脸上的得意收敛一下吗?我跟你讲,要是我出马,就凭我这张脸,分分钟有人类肯跟我结契,你信不信?”
江逾白挑眉,静静地看了他一眼,“你可以试试看。”
尤里扭过头,“哼。”
两个人忙到深夜才结束这场混乱的“战争”。
他们消除了重症监护室里那些不属于人的恶灵。
但,真正要消除人与人之间的恶意,那必须得人类自己选择,他们不会插手。
离开医院前,江逾白特意去急诊看了一眼。
那位年轻女子依然处于恍惚状态,一直强调自己是个好人,还想多活几十年。
江逾白松了松唇角,一脸轻松地走出了医院。
看来,在钱与命之间,大多数人类还是会选择活下去。
这也算是,人类的一大美德。
-
迟晚晚第二十三次磕到下巴的时候,是夜里十二点半。
她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眼泪都快溢出眼角。
往大门处望了望,江逾白还没回来。
一连三天,他跟他哥哥每天都很晚回来。
今天更是创下了新纪录。
“算了,他们都说要晚归了,更说不定不归。我在这儿空等也不是个事,还是去睡觉吧。”迟晚晚自言自语。
她站起来,身体很诚实地做出了选择。
然而就在这时,迟晚晚听到一阵细碎的声音。
像是脚步声,又像是说话的声音。
迟晚晚循着声音的方向走去,
不知不觉来到了门口。
迟晚晚倚着门,耳朵贴在门上,屏住呼吸仔细听声音。
渐渐地,她终于听清了。
那是有人在说话。
再仔细辨认,是江逾白的声音。
听起来像是在跟谁在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
江逾白先是说:“你走吧,别跟着我。”
过了一会儿,他又用严厉的语气说:“我说不行就不行。”
迟晚晚甚至能感觉到此刻的气氛是多么剑拔弩张!
最要命的是短暂的沉寂过后,迟晚晚听见江逾白继续说:“你的孩子我会帮你照顾,但是你必须离开。”
???!!!
“所以说……”
江逾白不仅外面有人还把人家肚子搞大了,还生下了孩子,最后居然要赶孩子的母亲走?这几天晚归就是为了解决这事儿吗?
天哪!OMG!
迟晚晚感觉自己脑子都不够用了,一连串的问号在她的脑海里冒出来。
他什么时候跑出去跟人鬼混了?印象里他们一直都在一起,形影不离呀。最重要的是,江逾白他才十六岁呀!乱搞要负法律责任,说不定后半辈子要在监狱里度过!!!
迟晚晚越想越烦躁,一时间无数种情绪如潮水似的涌上来。
以她对江逾白的了解,他不可能干出那种出格的事情。
更何况,他从未主动跟女孩子亲近过,迟晚晚实在想象不出来他能当渣男。
“难不成是他哥干的?他哥已经老大不小了,如果干出这种事情,也不是不可能……”
正在这时,江逾白的声音再度在外头响起,“你别以为你对我撒娇,我就会心软。这招对我没用。”
迟晚晚:“……”
迟晚晚用力拉开门,话不过脑子就随着情绪一起甩出去:“江逾白,你这个渣男!你怎么能这样对待一个女孩子呢?!”
迟晚晚垂眸,看到了花园里的少年,以及少年怀里的一只猫咪。
少年朝她看过来,眉眼淡淡,眼里闪过一丝玩味。
“……”
“……”
“渣男?”江逾白顺了顺猫咪的毛,他向前走了一步,逼近迟晚晚,不觉压低了声音,又酥又磁,“说说看,我负了谁?”
晚风清凉,与白日里大不相同。清风送来男孩身上清新的淡淡香气,她感受到他的气息,他的温热,还有他的声音在她的耳边缱绻,回放,弄得迟晚晚好一阵心烦意乱。
她红着脸,难为情地低下头,不看他。
夜风缓缓地扫过她的脸颊,温度却丝毫没有下降的迹象。
“那个我……”迟晚晚艰难地开口,“我误会了,我还以为……”
正支支吾吾说着,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想到这些天以及他的行为,迟晚晚瞬间又有了底气。
她昂起脑袋,用下巴怼他:“谁叫你每天半夜三更回来,你搞得这么神秘,换做是谁都会怀疑的好不好?”
虽然理由并站不住脚,但是迟晚晚觉得气势已经放出去了,就不能怂。
江逾白垂眸,视线全部落在橘猫身上。
“有点事,回来晚了。”
“什么事情值得你一而再再而三牺牲宝贵的学习和睡觉时间?”迟晚晚想不通,到底是什么事情,搞得神秘兮兮的。“你现在是一名高一的学生,就应该把心思放在学习上,要是你不努力,考不上大学怎么办?”
“我成绩不差,你放心。”
江逾白的语气很轻,弦外之音像是在说“迟晚晚你真八婆欸,我成绩比你好,我都不担心,你为什么要咸吃萝卜淡操心”。
迟晚晚静默了一瞬,刹那间红了眼,“江逾白,你知道明天期中考吗?我在这儿等你半天,就是怕你忘了。”
撸着猫的江逾白停下手中的动作,他抬头看迟晚晚,看到了她急出来的眼泪,霎时有点懵。
迟晚晚趿着拖鞋转身要走,江逾白拉住她的手腕。
肌肤的细腻触感,温热与冰凉交织。
原本准备开口道歉的江逾白,却被女生的慌张堵住了嘴。
迟晚晚转身,握住江逾白的手,仔细感受了一会儿。
“江逾白,你的身体怎么这么凉啊。”
她又抬手碰碰他的额头,“额头也好凉啊。”
江逾白的身体很冷,冷得不像正常的体温。
“你的身体为什么这么冷?”
她搓了搓自己的手,努力去焐热他的掌心。
江逾白放下手中的猫,也不说话。
皎洁的月光倾洒进屋里,映着门边的两个人。
少年站在月光下,颀长的身形看着有些瘦弱,他的脸色苍白,嘴唇也没什么血色。
这些日子没怎么碰面,迟晚晚确实没注意过江逾白的身体状况。
现在的他,看起来,好虚弱,就像地上躺着的那只小橘猫。
“江逾白,咱们去医院。”迟晚晚扯过他往外走。
江逾白按住她的手,“我没事,睡一觉就好了。不是我冷,是夜里凉。”
他的体温本就就跟人类不一样,平时为了不露馅都在伪装。
想着夜里四下无人,便卸下了伪装而已。
迟晚晚松开他,把猫猫抱起来,转身进屋,“你睡觉的时候把空调打开。”
江逾白点点头,“知道了。”
“对了,明天真的期中考吗?”
迟晚晚:“我还能骗你不成?”
江逾白:“你复习了吗?”
迟晚晚:“复习了。”
江逾白:“那就好。”
迟晚晚:“你什么意思?”
江逾白:“我怕你考砸了哭鼻子。”
迟晚晚瞪了他一眼,低头逗弄猫咪,“我才不会哭鼻子呢,猫猫,你说对吗?这家伙牙尖嘴利的,嘴皮子功夫还是这么厉害,看来没什么事呢。妈妈抱你回房间,你跟我一起睡,好不好呀?”
江逾白用力咳了一声,引来迟晚晚侧目。
他一本正经道:“我感觉不太好。”
迟晚晚:“哪里不太好?”
江逾白:“头晕。”
迟晚晚:“那你可能是又长个了,上面空气稀薄,缺氧。”
江逾白:“……”
迟晚晚抱着猫猫往前走,在走的同时还想好了几个名字。
“叫你念念好不好?不喜欢念念的话,那就叫呼呼吧。”
“不叫呼呼,叫大白也行。”
“你喜欢大白呀,那就大白喽。”
“晚晚,这是只野猫,不干净,你不能抱着它睡。”江逾白迈开长腿跟上去,莫名有些急了,“再说了,你怎么能随便认儿子,经过我同意了吗?”
迟晚晚在卧室门前停下,昂着脑袋看他,语气轻佻:“你说说看,我为什么要经过你的同意?”
视线相撞,少年眼神闪躲,他抿着唇,看上去有些紧张。
少女眉眼间含笑,似乎早已做好了准备,故意挖坑等他跳。
江逾白不说话,只是低头看猫。
他拍了拍手,勉强挤出一丝还算和善的笑容。
“大白,到爸爸这儿来。”
迟晚晚在心里笑疯了。
“江逾白,你怎么这么可爱?”
少年不明所以,被猫挠了一下也无动于衷,只是茫然道:“啊?你夸我可爱?”
他弓着腰,手搭在迟晚晚肩膀,轻轻拍了两下,“眼光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尤里:迟晚晚,我在你眼里就是那么不靠谱的人?过分了啊。